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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秦芷爱注意到周围景象时，才知道，自己竟然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徒步走到了顾老先生住的医院附近。医院门口，就在正前方大概一百米远处。
医院对面，是一排门店，卖什么的都有。
现在虽已晚上九点多钟，但绝大多数的店铺都还在正营业。
秦芷爱停下脚步，盯着医院大门，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正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中。
她先是一怔，随后就回过神来，刚准备收起视线，不远处低着头正在点烟的顾余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她。
他指尖的动作，蓦地定格不动。
秦芷爱的心一缩，也跟着又定在了原地。
两个人，隔着的重重车辆和茫茫人流，互相静静地凝望着对方。
周围闹哄哄的杂音，一下子被隔开，抽离了他和她身边很远很远。
也不知这般互相望着对方，看了多久，直到一道尖锐的鸣笛声在耳边响起，秦芷爱才眨了眨因为长时间盯着一处有些泛酸的眼眶。
原本倚着电线杆，姿势不大正经的站着的顾余生，直起了身，他将嘴里咬着的那根还没点燃的烟拿了下来，迈步，冲着秦芷爱，走了过来。
随着他一步一个脚印的靠近，秦芷爱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直到他在她面前大概两米远处停下来，喊了她的名字后，她才清醒过来：“秦芷爱。”
今晚，短短的两三个小时，秦芷爱知道了那么多东西，心情起落太大，忽然看到顾余生到了跟前，她倒是有些发慌，在顾余生喊了她名字后好一会儿，她才稳着心神，回：“顾总。”
顾余生低头看了一眼指尖的烟，被捏的已经不成样了，没法吸了，他随手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才抬起头，目光足足的望着秦芷爱，点了点头，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巧路过……”秦芷爱停了下，问：“……顾老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顾余生摇了下头，没回答。
秦芷爱看得出来，估计顾老先生还没醒来，她安慰出声：“顾老先生肯定会醒来的，你也别太担心。”
顾余生看了秦芷爱一眼，还是没接话。
秦芷爱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片无声的安静中。
最后还是顾余生先开的口：“明天的飞机？”
“嗯，”秦芷爱浅笑了一下，“中午十二点的飞机。”
“哦。”顾余生不知道心底在想些什么，神情略显得有些恍惚，说话的语气，也有点不走心，隔了大概十秒钟的样子，他眼底重新有了光，盯着秦芷爱，又问：“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顾余生没张开口，用嗓音发出了一道很含糊的“嗯”，他从兜里摸了一根烟，用力的抽了两口，隔着烟雾缭绕，他望着面前车来车往的街道，又走起了神。
又是一段漫长而又无声的空白。
两个人其实刚刚也没说什么话，可分离在即，却使得彼此的心情，变得都有些低落。
刚刚吃饭时，陆半城的那些话，再次飘进了秦芷爱的脑海里，随后，她又想到昨晚，顾老先生躺在雪白的移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抓着顾余生的手腕，喃喃自语的那些话，她的眼眶有些发热，她垂了一下眼帘，刚想要出声道别，盯着街道，神情茫然的顾余生，忽的出声：“秦芷爱？”
秦芷爱到嘴边的话，变成了一声：“嗯？”
“能……”顾余生只说了一个字，就停了下来。
能不走吗？
她已经开始了新生活，他说出这些话，不等于给她添麻烦，添困扰吗？
更何况，爷爷到现在还没醒来，他的家里一堆破事都还没解决，他拿什么留她？
就算是留下她了，怕是爷爷那边，也少不了给她委屈受。
姑娘现在过得挺好的，他若真心喜欢她，真不忍心把她往他这个火坑里拽。
毕竟，现在的他，已不是年少时的他，也不是初遇小麻烦时不懂爱的他。
喜欢的时候，一心想的是占有，是自私。
深爱上了，每走一步路，每做一个决定，心底最先想的，总是她，想这样会不会影响了她，想这样会不会对她不够好……想东想西……不过就是想让她最好。
顾余生自嘲的轻勾了一下唇角，狠抽了一大口烟，因为吸得过猛，呛到了嗓子，难受的他眼眶鼻子发酸发胀，他屏住呼吸，等着那股难受劲过了，才重新开了口，将环绕在心头不知道多少遍的“能不走吗？”这四个字，硬生生的改成：“……能请你去对面的咖啡厅坐一坐吗？”
咖啡厅很简陋，只有五张桌子，不过好在天色已晚，里面没什么客人。
顾余生和秦芷爱选了距离前台最远的那一桌坐下。
随便点了两杯喝的，服务生送上来时，咖啡厅里播放的歌，恰好换了一首新的。
“两位请慢用。”服务生放下喝的，抱着托盘，礼貌的鞠躬。
秦芷爱回了一句“谢谢”。
服务员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咖啡厅里的歌，恰好唱了一句：“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背景，但愿认得你眼睛。”
顾余生夹着烟的指尖，微颤了颤，烟灰簌簌而落，随后他就转头，问了服务员一句：“这是什么歌？”
“《星月神话》。”服务员答完，才离开。
顾余生反倒愈发的沉默，那句歌词，在他脑海里缠缠绕绕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看向了坐在正对面的秦芷爱：“这几年，国外不比国内安全，尤其是一个女孩子，晚上最好不要出门。”
“恩，”秦芷爱抬眸，冲着顾余生浅笑了下：“我知道。”
“半城早些年，在国外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认识不少人，你可以和他多联系着点，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之类的，他兴许可以帮你找到合适的人去解决。”
顾余生“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当初小麻烦在步行街给他唱《终点》那晚的事。
那时很多事情，他不知道，也不太明白她心底的感受。
直到今日，他才懂了，那晚的小麻烦，给他说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话，让他少吸烟，让他别酗酒，就和现在他跟她嘱咐的这些话一样，是另类的道别。
难怪那晚，他说，来日方长的时候，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住了他的唇，没让他继续往下说。
因为他和她之间，没有来日方长了，有的只是，曲终人散。
所以，他此刻心底的疼痛，就是当初那一晚她的感受，难怪，那晚的她回家的路上，看起来那么的郁郁寡欢……
顾余生冲着烟灰缸里，拧灭了指尖的烟，问：“出去还回来吗？”
“应该会回来……”秦芷爱迟疑了一下，又说：“……不过，可能不会回北京了。”
她腹中有他的孩子，在同一所城市里，免不了会撞上面，倒是又是一场牵扯不清……她在决定出国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再回国，也不会留在北京了……
顾余生不经意的转了下头，看向了窗外的夜景，过了片刻，才迟缓的开口：“有打算好去哪里吗？”
“没……还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