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宁雪原本在路上已经经历了一遍生无可恋。
　　现在在一阵阵浪一样的哄闹声中，她试图给自己洗脑——
　　
　　没什么丢人的。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们。
　　
　　但话虽如此，此时此刻她终究没那个勇气把脑袋从陆川也怀里挪出来，坦然地接受所有人的注视。
　　
　　宁雪第一次感到后悔。
　　她开始感觉到招惹陆川也这件事情，确实欠考虑——甚至可以说不够那么的聪明。
　　
　　但现下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给她忏悔，陆川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到了看台第一排的座位上。
　　
　　“等我。”
　　
　　伴随着满场的尖叫和象征着比赛即将开始的哨声，少年一溜烟地跑回台上。
　　
　　宁雪被丢在这里，一只手攥着湿漉漉的冰袋，一只手扶着肩上的书包，在满场的吵闹声里无声地磨了下牙。
　　
　　打篮球这项运动对她来说……
　　真的没有多少吸引力。
　　
　　确切来说球类运动在她眼里都不怎么有吸引力——
　　一群人费劲巴拉地抢一颗球，为之热血，为之高呼狂欢，要是一个不小心还惹一身伤病，泪洒赛场什么的……
　　
　　场上在搞上场仪式，随着主持人激情地介绍，身穿白色篮球服的五班少年们上场，刚才还因着陆川也难得的举动而沸腾的同学们，注意力一下就被队列最前面，清隽温和的少年所吸引。
　　
　　“肖抒舟！啊啊啊！”
　　“五班第一！卫冕冠军！”
　　“肖抒舟加油！”
　　
　　如果说陆川也是热烈的火，那么肖抒舟就是温柔的水。
　　他微笑着冲台下为他们尖叫的人示意，直到目光倏地在某处顿住，那和煦微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台下少女微微垂着脑袋，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所有人都仰目看着台上，目光殷勤热切，可她却坐在最佳观赏位置，对场上和周遭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只专注于手里的书。
　　
　　十二班是后上场的，所有队员站定的同时，有人忽的道：
　　“欸肖抒舟那货是不是在看咱雪姐！”
　　
　　“哎哟我草还真是！”
　　“老大这换我我可忍不了啊！”
　　“我也是！干他！”
　　
　　陆川也原本压根没往肖抒舟那里瞧。
　　闻言往对面一扫，草，肖抒舟还真在看着台下近处的方向。
　　
　　不过肖抒舟要看就看嘛。
　　他傲气地耸了下肩，转头往台下看去。
　　
　　就算肖抒舟把宁雪脸上盯出个洞来，宁雪心心念念看着的不还是他——
　　
　　陆川也脖子扭到一半，也同样僵住了。
　　
　　好家伙，宁雪确实一点也不在乎肖抒舟的目光。
　　也不在意他。
　　
　　人声鼎沸的篮球场里。
　　她正一个人坐在那里安静地看书，像自带柔光屏罩似的，将所有的喧闹都隔绝在外。
　　
　　“……”
　　
　　陆川也的嘴角抽动了下，最终发出一个轻微地“嗤”声。
　　
　　连篮球都不看的好学生。
　　迟早要分手！
　　
　　当象征着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时，肖抒舟还愣在原地。
　　有队员看出他的异样，跑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抒舟，怎么了？”
　　
　　肖抒舟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收回目光：“没怎么。”
　　紧跟着的，又补了一句：“这场咱们好好打。”
　　
　　这话他说的很平静。
　　那队友在原地讷讷地咂了下嘴。
　　
　　不知道为什么，
　　怎么感觉听出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两边都积怨已久，摩拳擦掌攒了一年的火气，比赛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
　　
　　陆川也打球风格向来激情，一上来就抢断了一个球，五班的人左挡右防，架不住他两个假动作迷惑，陆川也再一个灵活转身，长腿迈开，三步往前，起跳，双手轻松往前一掷，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啪”一声扣进篮筐里。
　　
　　“啊啊啊！陆哥太帅了吧！！！”
　　“陆哥永远的神！”
　　
　　周遭爆开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十二班的替补队员激动得猛拍大腿，在一阵“啪啪啪”和“哇哇哇”的声扰中，宁雪云淡风轻地将那本堪比砖头的英语词典翻过一页。
　　
　　以至于对台上一些暗流涌动的雄竞全然不晓。
　　
　　陆川也从刚才就一直紧绷着唇角弧度扬起，微微抬起下颌，挑衅地看着两米开外的肖抒舟。
　　
　　而向来温和平静的肖抒舟的眼里也罕见地露出敌意。
　　战争的号角被无声吹响，台上是少年人你死我活绝不退让的争斗。
　　
　　台下宁雪再度翻过一页，心里被这些乱糟糟的叫喊声喊得莫名有点儿烦。
　　
　　这不对。
　　完全不对。
　　这和她原先设想的模式完全背道而驰。
　　
　　略感烦躁地在心里“啧”一声，宁雪果断把这些糟糕的情绪甩出脑中，目光继续落到词典里的单词上。
　　
　　暂且先观望一下吧。
　　
　　……
　　
　　这场球赛双方的火.药味都很浓，不过最终五班还是败于全力以赴的十二班，以大比分输掉了比赛。
　　
　　全场高呼十二班和陆川也的名字，场上明亮的灯也像是为十二班的队员们而亮着，五班的人则都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不说话。
　　
　　十二班终于赢回荣耀，一雪前耻，陈沛和几个队友们都笑得露一口大白牙。
　　
　　马上就到双方握手的环节，肖抒舟脸色不好地站在陆川也对面，一言不发地伸出手。
　　
　　陆川也懒洋洋地伸手与他交握。
　　两人手掌相贴，兀自又较了会儿劲。
　　
　　是肖抒舟先开始用的力，谁知自己力气根本比不上陆川也，指骨都要被对面这人捏麻了，他涨红着脸，看陆川也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右手实在吃痛得厉害，这才不情不愿，咬牙吐出来一句恭喜。
　　
　　陆川也嚣张惯了，冲他扬了下眉。
　　“就这点力气？！”
　　
　　肖抒舟看一眼坐在看台上的宁雪，心里实在不好受，扭头转身就走。
　　
　　那边苏佳卿捧一大束花来，兴高采烈地塞进陆川也怀里：“阿也，你今天太厉害了！最后那个三分超帅！”
　　
　　直男对彩虹屁完全没有抵抗力，更何况是自己引以为傲的运动。
　　陆川也拿着那捧花，心情很好地笑了下：“有点技术含量在的吧？”
　　
　　苏佳卿猛点头，把陆川也身边的男生挤到一边。
　　“阿也，我已经安排好了，定了包厢，晚饭吃了大家一起去唱歌吧？！”
　　
　　她说着，看向陈沛几个队员：
　　“我们啦啦队的女生也去的。”
　　
　　这话一出，男生们的眼睛都亮了。
　　“去啊。”
　　“走起！”
　　“佳卿你也太好了！”
　　
　　苏佳卿笑容满面，期待地看向陆川也。
　　陆川也晚上没活动，点了下头，“行啊。”
　　
　　宁雪微微翘着脚，别扭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两人的对话。
　　
　　她一言不发地在两人身后顿住脚步，还是陈沛先看到她，脑子转得快反应过来，帮忙着陆川也解释：“害，佳卿和老大是发小，宁雪你别往心里去啊。”
　　
　　“我没事的。”
　　宁雪冲陈沛笑笑，语气里全是善解人意：“大家都是好朋友嘛。”
　　
　　她长得漂亮，声音听起来也清凌凌的。
　　陈沛和几个同学听完都感觉老大也太有福气了吧！
　　
　　天啊，这样的懂事明理的女朋友他们打这灯笼也找不到！
　　到老大这呢，嘿，女神主动送上门呢。
　　
　　两人说话声引得苏佳卿和陆川也注意，一起转过身来。
　　
　　苏佳卿看宁雪一眼，笑得有点假。
　　“宁雪，晚上我定了餐厅和KTV，一起去庆祝呀！”
　　
　　陆川也原本没有喊宁雪的打算，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把人带到这儿了，更何况现在又是自己的女朋友，也点了下头：“对，一起去啊。”
　　
　　宁雪装得体贴，看向陆川也解释：“我也很想去，不过今天脚崴了不太方便，下次吧。”
　　——当然，没有下次。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这个回答让苏佳卿有点诧异。
　　她还以为宁雪一定会跟来的，哪个女朋友不想和自己男朋友黏在一起，并且向所有人宣誓主权呢？
　　不过不来也好，反正她也不是很想看见宁雪。
　　
　　既然她不愿意去，陆川也也不强求，只淡淡点了下头：“那你回家路上小心。”
　　
　　“嗯。”
　　宁雪“含情脉脉”地看陆川也一眼：“你们玩得开心。”
　　“那我先走了。”
　　
　　尽完“女朋友”该尽的表演，宁影后心累地希望：陆川也这样突发奇想的惦记还是少一些比较好。
　　
　　“行。”
　　陆川也给她让开身位。
　　
　　宁雪转过身，心情愉快。
　　可惜脚崴了走起来一拐一拐的走不快，不然她恨不能插上翅膀当场飞出体育馆。
　　
　　不过她不在意是一回事，但落在陈沛眼里就显得有几分萧瑟了。
　　
　　怎么说也是男生们心目中的女神，老大就这样让她走了？
　　
　　“老大。”
　　陈沛喊住正要招呼着众人一起出门的陆川也：“宁雪脚都崴了，你不送一下吗？”
　　
　　陆川也觉得莫名其妙：
　　“这有什么好送的？出门打个的不是更快？”
　　而且坐起来还舒服。
　　
　　陈沛：“……”
　　怎么感觉，老大说得也有点儿道理。
　　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女生还是要独立一点，什么事情都找男朋友解决不现实。”
　　陆川也扬了下眉，目前为止对宁雪的表现都非常满意。
　　
　　有病看病，有药吃药。
　　他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送她回家难道她那脚就能好起来呢？
　　
　　话音刚落，小奶音又在他耳畔响起：
　　【请在半小时内让宁雪送你回家，任务失败将遭受电击惩罚！】
　　
　　？？？
　　尼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