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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攀附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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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兆尹池岳昆离开左金吾卫大将军韩文绚府上,只觉一身轻松。前往韩文绚府一路上,他本是忧心忡忡,愁眉不展。更令他惊惶的是,进府之后,迎接他的不但有韩文绚,厅上正中,竟赫然坐着郕国公李辅国,唬得他赶紧趋前几步,躬身下拜。一面下拜,一面暗忖,想不到韩文绚请动了李辅国来,看样子是要借着他给自己施压,这一次搞不好,只怕自己轻则降职罚俸,重则要丢官归田了。
  李辅国是当今圣人身边的红人。当今圣人尚做太子之时,他随侍左右,起初还不过是一个鞍前马后的粗使宦官。但此人善于钻营,做事又缜密果决兼而有之,日久天长,成了太子的心腹。太子做了皇帝后,对他更加信任,克复长安之后,这两年圣人身体欠佳,不但把宫内事全权委托给他,还封他为郕国公,设置察事厅子,由他主理。这一机构看似不大,却负责监察审核官员作为,文官武将升迁斥黜,从此皆出李辅国之口。通过掌控官僚,李辅国如今将各类军政大权玩弄于鼓掌,皇帝对他则是言听计。如今的李辅国可谓炙手可热,就连当今太子李豫亦对他毕恭毕敬,侍奉如至亲长辈,旁人看来,只怕除了他的父皇,李辅国就是李豫最为亲敬之人了。
  圣人、太子对李辅国都如此重视,那些皇亲国戚,如今一个个对李辅国如神明般供奉着,不敢有半分忤逆,文武官僚更不必说,争先恐后,只担心巴结不上。
  长安城内的禁军,如今尽在李辅国掌控之中,左右两位大将军都是他一手提拔之人,唯他马首是瞻。手握这一支禁军,长安之内,但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李辅国的监视。金吾卫被杀之事发生后,池岳昆之所以大为忧心,与其说是由于怕金吾卫找麻烦,不如说是怕李辅国降罪。最近连着几件案子,李辅国都格外重视,池岳昆拼尽全力,无奈却毫无进展,怎能不惶惶不可终日。谁知怕什么来什么,本想着来见韩文绚先敷衍一番,谁知要面对的竟又是郕国公,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施礼完毕,池岳昆抬头瞥了一眼李辅国,只见那张一贯肃若秋霜的脸上,此时竟然皱纹舒展,线条柔和,偶尔还能掠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只是看上去,倒比平日更加可怖。
  李辅国的这张脸,可是长安城,乃至整个大唐闻名遐迩的丑陋。不但面色黧黑,面庞瘦削如猴,而且,不知为何,人人都具备的五官,在他脸上竟能排列出一副无法无天的状态。口阔大,却歪斜;鼻子好像随着口一起倾斜了,却又塌陷下去;一双小眼,眯成一条缝,令人完全看不到瞳仁之光,令李辅国的眼神成了一个看不出、猜不透的迷。而这么一双细眼,眼梢还偏偏向下吊着,总像有一腔怨气,无处发泄,上面一双眉毛,淡的宛若没有,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出来;一双耳朵,更小而扭曲,像是幼年时被什么人狠狠柠了一把,再没能舒展开。
  人人都知道李辅国丑,可大家也知道,李辅国最忌嫌别人说他丑,在他面前甚至提到“丑”字,都是一桩大罪。有些初次见他的人,因为看见这张丑脸后,不自觉露出某些表情,李辅国虽当面不露声色,但过后,这人一定会吃些苦头。甚至,你与他在一起时,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的稍久些,都可能为自己招来灾祸。因此,池岳昆一见李辅国,总是低头颔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惟恐一不小心,招惹了李辅国。
  但今日,令池岳昆意外的是,李辅国却颇为和蔼,先令池岳昆坐在他下首吃茶,只闲闲地聊了几句,说些年关将近,做些什么消遣的话,对京兆府的公事一句未题。这倒令池岳昆更加惶惑,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聊了一会儿,李辅国抬头,望了韩文绚一眼。韩文绚会意,连忙让左右侍奉的人退下。池岳昆心头一紧,腰背不免一挺,恭敬等待李辅国开口。
  然而,开口之人却并非李辅国,而是韩文绚。他滔滔地讲了一大番话,池岳昆只觉匪夷所思,却又不得不信。
  韩文绚告诉他,前日金吾卫被杀,背后实则牵涉甚多,多有隐情,因此才特意请他到府一叙,秘密告知端的。韩文绚说,安禄山窃占长安之后,为刺探叛军消息,郕国公李大人就秘密联络安排了一批人,通过种种方式,混入叛军内,刺探军情,可谓深谋远虑,运筹帷幄。近日,一个内线传来消息,说刑部侍郎王显,与叛军互通款曲,有叛国行为。此人身居高位,若真有通敌之嫌,危害巨大。但内线传来消息颇为模糊,亦没有确凿证据,大家都知道,王显与当今太子过从颇密,也深得圣人信任,没有什么有把握的凭据,岂能造次。
  但事关重大,宁错勿纵。因此李大人决定,由金吾卫先将王显秘密擒拿,不让他人得知。一来,可以细细审问,促其招供,有证据在,自可请圣人治王显的罪。若证明其并无通敌之行为,自然要向其致歉、放还。二来,他若真有通敌之行,一旦失踪,他的同党很可能就会露面四面打听,李大人已令韩将军派人,在王显府上左右秘密布控,但有一些往来人等,都难逃监视,堪称一石二鸟之计。
  昨日,韩将军探知王显那夜要去平康坊游乐,他又请了金吾卫护送,因此决定,就在他归途中,派几个人将其秘密擒住。此计本颇妙,谁知竟出了大差池,不但拦截的人全数被杀,就连两个未知晓此事的金吾卫也一死一重伤,而王显却毫发未伤,可见王显极为凶悍。
  王显所谓中了蒙汗药之说,只不过是自己编排,以掩人耳目的。他担心此事闹大,对自己不利。韩文绚估计,出手相救王显的,一定是城内叛军卧底,所以王显才不敢声张,以免牵扯更多,这却也坐实其通敌之事。
  但这一来,韩文绚却极为被动,若再秘密逮捕,对方早有防备,已难以施行。若明里抄查,王显此时显然有恃无恐,就算曾有什么通敌证据,也早已销毁切断。
  虽如此,也不可就此放过王显。李大人特意安排了另一批心腹人,牢牢监视住王显,只要他有异动,便将其缉拿。但王显此时一定谨小慎微,因此要扳倒他,靠监视只怕没什么作用,最多是提防其逃跑,除此外,恐怕还要靠我方在叛军内的眼线,搜集切实证据。
  但王显此刻已不是心腹大患,毕竟已在控制之内。李大人已决定安排其他官员,搜集他其他办事不利、结党营私的证据,向圣人秘密弹劾他。以圣人对李大人的信任,自可先将王显调离高位,给他一个闲职做做,就翻不起多大浪了,之后,再一点点将其制住。
  这件事复杂异常,牵涉极广,此时敌我又犬牙交错,彼此角力之际。此时京兆府因为这个案子,又插上一脚,很可能节外生技,打乱了李大人的部署,惊动了叛军,才特意将池岳昆请来此处,向他透个底,要他配合一下。
  池岳昆听罢,连连感谢,说幸亏韩将军与我互通声气,不然底下人任意乱为,又生出什么乱子来,他真是百身莫赎了。
  池岳昆一面说一面盘算,说了一大通,迂回曲折,无非是让我不要继续管这件事。也难怪你们如此隐秘,不愿声张。一则,如他们所说,此事自然是涉及机密;二则,李大人并没有什么切实证据,却要秘捕大臣,这事若闹出去,到圣人那里,李大人再得宠,也不好解释。至于王显是不是真的私通叛军,还是因为别的缘由,那恐怕只有李大人自己知道了;三则,就算王显的确是叛贼,金吾卫这次被叛贼摆弄了一道,这说出去也不好听。
  今日韩文绚既然找到李辅国一起来,摆明了是李辅国的意思。实则这种事如此复杂,就算京兆府全力以赴,又能查出什么呢?若能将此事化解于无形,对池岳昆就是最好的结果。何况如今郕国公都出马了,这件事他池岳昆要是能遮掩下去,这个高枝就算攀上了,岂非坏事变好事?池岳昆也是官场老手,这点风向岂能辨不明白。
  池岳昆赶紧表态,这种涉及朝廷平叛大业之事,他一定全力以赴,决不敢疏忽懈怠。既然此事牵涉甚多,他一定督促底下人,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坏了大事。但是,金吾卫在街头被杀的事,长安城内已经传遍,最好还是有一个说法,以便其他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胡乱猜度。他记得金吾卫还有一个人生还,不知道这个人是否见到截杀之人的样貌,也许可以帮助抓到叛军。
  池岳昆此时算计的是:你们要我不管此事,但若真要追究起来,就怕还要着落到我身上。纵然是李大人开口,也得给我点东西,好交差,不要最后板子仍打在我身上,让我替人定罪的事,可万万干不得。
  韩文绚说,那人受伤极重,拉回去时已全无知觉,只偶尔说两句胡话,命在顷刻,问不出什么了。
  池岳昆此时一脸为难,却不说话。
  韩文绚见状,继续说道:“池大人所言极是,的确要有一个说法,免得外面那些无知妄人胡乱猜测,搅乱大事。此事李大人已有安排,正需京兆府配合。过两日,金吾卫会拿几个为非作歹的强盗来杀掉,京兆府到时出面,对外宣称,这些人就是深夜欲劫持王显大人的强贼。他们仗着人多势众,铤而走险,想要勒索一笔高额赎金。不想金吾卫奋力护卫王大人,贼人才未得手,仓皇遁去,但奋勇的金吾卫也多有伤亡,有多人捐躯,已奏请朝廷,要优加抚恤。此次金吾卫与京兆府合作,已将逃跑的贼人一网打尽,尽数剿灭。池大人觉得我这个建议如何?”
  池岳昆:“此计甚妙,那就有劳韩将军了。”
  李辅国面无表情地说:“池大人,这件事关涉重大,要办好。王显不忠于朝廷,他的官是做到头了。你在京兆尹上做的不错,以后可以去刑部多历练历练。”
  池岳昆赶紧深施一礼:“李大人栽培,恩高德厚,下官铭记终身,当效犬马之劳。”心中暗想,果然是塞翁失马,以为是个天样麻烦,却意外得了这么一个前程。虽然刑部侍郎也是从三品,但比起费力不讨好的京兆尹,这差事可要肥美得多。日后抱紧了李辅国的腰,不愁做不到尚书,从此仕途可望扶摇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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