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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情绪就像六月的清晨一样显得真切而又疏远。
西凉府关卡前的早晨一如既往的喧哗而嘈杂，透过粗布帘子，这辆停在街道一角的马车上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撩起帘子，随后又放下，再也没有动静。
“……”马车里，女子看着身边沉默不语的杨天，一时无言。既然将自己送到了西凉府为何又在这关前停下，清晨的马车里尚且还有些许昨夜的寒气，就像身边的男子一样让人有些琢磨不透。这个和西凉羌人一起截杀商旅的狂徒本该是嗜血无情，喜怒无常的恶人。杨天给人的感觉却是这般寻常，与贩夫走卒无二。
只是虽然这清晨商旅来往匆忙无常，但是这停在一旁的马车终究显得有些突兀。不待马车上得杨天下车，远处的一个兵卫就走上前来做势要掀开马车前帘。
兵卫犹豫着掀开帘子，马车里杨天却是脱下上衣作势抱住那女子，“光天化日之下……真是蛮子……”
这兵卫倒是见怪不怪，虽然羌人和汉庭时常有所摩擦，但是这西凉府前却依旧有些来往的羌人贩子，便是买个汉人女子也并无过错，“喂！通关文牒……”
马车里杨天反手将马帮的文牒递了出去，却依旧背着身子，一时兵卫也见不到什么正脸。单单是查看了下通关文牒，随即却是放下帘子，转身离去。直到兵卫离开了好一会儿，杨天才示意女子赶着马车走近关口。
马车在人流之中缓缓驶过，就要走过关口之时。人群之后却是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处一群兵士拥着三五骑，走近关前。人群散开，眼前的马车却是显得有些突兀。
兵士之首，一个壮硕的汉子却是直接御马上前，“公干在身，前面那马车快些让开。”走到马车前却见到驾马车的女子，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笑意，“小娘子，怎么自己驾车，不如让我帮你一把！”言罢却是直接扬起马鞭就要在骡马身上来上一下。
一只手却是直接捉住这袭来的马鞭，虽是没有击实，这匆忙之间依旧让杨天手掌一阵吃痛。不及杨天喘息，那汉子猛的拉起马鞭，连带着杨天也跟着滚出了马车。
“羌人？！”杨天一身破烂，加上披头散发的样子，一眼看上去倒是和羌人无二。只是那汉子定睛看去却看到杨天此刻赤裸上身，胸口却是一个碗大的烙印。“逃兵？！”
一语未落，杨天却是随手猛的拔出腰间的短刀，径直往那壮汉的马腿上砍去。两人不过三步之遥，壮汉不察，杨天却是一击即中，马儿慌乱间，那汉子驾驭不住就要摔下马来。
杨天转身便跑，身后的兵士终于反应过来，一起拥来，一时就要将杨天乱刀砍死。身后那汉子却是厉声高喝一声，“好胆！与我试试！”言罢，丢下那疯癫的伤马，就着马鞭，一鞭打向杨天。匆忙之间，杨天举起短刀想要阻挡，接力之时才骤然色变，这一鞭之力竟然直接将杨天的短刀劈开，一鞭落实，饶是杨天伤痕片体也不由的倒吸一口气。
“哈哈哈！起来再战！”那汉子一鞭见效，也不留情，话音之间又是数鞭打下，杨天被打得倒退数步，一时头昏眼花就要昏死过去。
那汉子趁势连起数鞭，眼看迈步之间。杨天却是竭力一搏，猛的撞向那汉子。
腥味在空气中缓缓的散开，周遭兵士的眼中，杨天颤抖的手持着短刀压在汉子胸口，却不曾进一步。一滴冷汗在汉子脸颊滑落，身前这只血肉模糊的手却是这般刺眼，饶是汉子身经百战也没想过会有这般决死之人，但是眼下却似乎有一线生机，“这般决死之人，怎会是逃卒……好汉放下刀，我以凉州刺史之名免你过错！”
一语落下，杨天却是直接放下短刀，跪地谢恩。这般爽利哪有刚才的心狠手辣。
见此那汉子却是朗声笑着，“果然是识时务之人，我董仲颖平时最好结交好汉，何不入我麾下！”杨天抱拳谢恩，朗声到“愿为大人犬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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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刺史府
虽然几经奔走但是此刻杨天却是终于有了片刻的休息时间。洗漱之后，杨天明天便可向这刺史求个名，也免去过往的罪责。
“你……可是早有图谋？”厢房里，同车的女子也安分的跟着杨天进了刺史府，白天的动乱也不曾让这女子有丝毫的言语，端是生了一颗玲珑心。
闻言，杨天用水抹了抹脸，转身看着坐在床边的女子，一时眉头慢慢皱起。这女子似乎比想象中的机灵一些，远比自己所见所了解的聪慧些，“你知道这陇西刺史是谁吗？”
“董卓，董仲颖……算是陇西氏族了……”那女子应声答道。
“是啊……董卓啊……漠北之熊，陇西豪强……”杨天自言自语了一句。
“你贪董卓之势？”那女子低声问到。
“我不单贪他之势，还贪你之势，还贪这泱泱天下之势啊……”杨天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却不知向往何处。
“你……”那女子虽是机灵，却也没个头绪，单单只是看着眼前的杨天，眉目间透着淡淡的疑惑。
“明天，我会带你出府，引你回家乡……你只需记得，这昨日今晨，我曾带你走这么一遭，生杀如何，你自较量。今后若是相逢，留个念想。”杨天说着，言语里却透着几分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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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尘刺史府前院
一个壮硕的汉子手持一把雕花弓，扬弓劲射，箭起风飞，数十步外的标靶三三两两皆中三元。正是刺史董卓。似乎是刚活动了筋骨一般，董卓扬了扬弓，招呼兵卫又拿来两袋黑羽长筋，正要再练一轮，身后的一位布衣侍者却是上前耳语一番。
“如此，挂我名下做个门客就行了，不过区区叛逃兵卒，虽然有些勇力，但是还是算不上豪侠……”似乎不想被打扰了兴致，董卓挥别手下，再次扬弓。
而不过三五刻，刺史府前一个男子便带着一个女子从侧门走出，有了董卓的令信，一切倒也无事。
“此去一别，希望还有相见之期。”男子一手搭住马车，一边看着马车的女子。
“此间是非，倒是让人轻易忘不得。今日你拜了董刺史门下，日后怕是也难相见了。”那女子倒是倘然。
“这世事如规但也不过百年，日后也未必不能相见。”男子说着，示意车夫离开。
马车缓缓离开，车上的女子才说到“烦请往临洮去吧。”
马车上，马夫答道，“刚才的侠士已经吩咐过小的了，请小姐放心。”
闻言，马车上得女子再次回头看了看，刺史府前的那人。此刻时辰尚早，刺史府前树荫虽不盛，却将将隐去那人的轮廓，单单只见一身灰色的门客布衣，身形似乎也显得佝偻几分，算不上醒目。虽是打理了一番，但终究不曾束起头发，散乱的发丝也遮住了那人的模样，加之他又遮遮掩掩，但是没见过全貌，依稀见得他的模样，胡须算不上浓密，面色显得有些黝黑，算不上英伟反倒有些像不得志的读书人，单单只是秀气罢了。
“杨……天……”马车慢行，终不见送行之人，马车上的女子才回头，低声念了念他的名字。对于自己，这个男子的一切显得有些突然又好像顺理成章，从黄沙之上的马帮截杀开始，本来心中早有身死的觉悟，但是见到他时，不知为何却感觉他身上并没有那种嗜血的杀意，就像是刻意来找自己一样。
杨天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离开，饶是她慧眼识人也猜不到什么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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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府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虽然有匈奴羌人的骚扰，但是董卓治下，几番征讨，加之大汉威仪，一直以来倒是人潮商贸兴盛。
人群之中的杨天，平平如常，行走在街角时，在一处凉水摊前停住了脚步，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随即还是排了文钱，拿起来瓷碗喝了一口。
“哟，哑巴！你还活着？！”虽是人来人往但是凉水摊并没有什么来客，杨天拿起瓷碗倒也突兀，摊主倒是一眼就认出了杨天。三年前，匈奴来扰，府兵招募，随行的除了自己村子的青壮，便是这灰头土脸的异乡人，因为说话支支吾吾让相熟的村里人开了不少玩笑，但是几番出战下来，倒是去少离多，没了踪影。
“现在是什么年月？”杨天放下茶碗看了看眼前的摊主。
“你又说什么胡话……打完战，你去哪儿啦？”摊主随口说着，抹了抹桌面。
杨天看了看摊主，正要离开，缓了缓还是说到，“阿大，匈奴要来了，你还带着家眷去南边吧。”
“啊？？”摊主诧异的看着远处离去的杨天，一时错愕不已。
现在是中平元年，黄巾之祸已经开始，消息传到边关尚且还有时间。而这个日子，杨天等待了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