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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怔怔地看着高台上那两个有些模糊的身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算了，不想了。”姜明有些无奈地笑着。“事已至此，也再没有挽回的余地，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那天，当姜明从汪洋那里听到他的计划的时候，姜明就很清楚，不论自己是否愿意，都已经上了这条贼船，那么自己也就再无下船的可能了。所以，姜明从学生会堂走出去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帮着汪洋解决掉李琳等人。
在姜明看来，凡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所以不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什么环境下，姜明所想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往上爬，努力爬到最高峰。而这一次，虽然是汪洋想要解决掉自己潜在的竞争对手，但是姜明却敏锐的感觉到了，这是自己的一个绝好的机会！只要这次帮着汪洋办成了这件事情，那么自己的地位肯定能更上一层楼。姜明很清楚，这个新世界是以实力为尊的——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而且她坚信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会是这样。以她姜明的实力，想要爬到最高点似乎不太现实。那么，至少也要攀附在最高点的下面吧？姜明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距离异变发生才仅仅过去了一周多的时间，汪洋的势力就已经初具形状了。若是再给他足够的时间去发展，那么这个聚居地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庞大的存在。甚至，有可能恢复异变之前安宁市的繁荣与昌盛！到那时，汪洋将会是这个庞然大物的缔造者与领导者。这可是个大树啊！至于，汪洋究竟有没有那个能力来统帅这么庞大的一个团体，姜明只是哂然一笑。“一个能在异变发生后的一天之内便稳住局面、又在一周之内建立起一套新秩序雏形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这个能力呢？”姜明相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从好几天前，姜明就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攀附上这颗大树。她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要怎么样才能让汪洋觉得，自己有价值。说句实话，姜明还是有些着急的。毕竟，雪中送炭可是远远好过锦上添花的啊！要是等汪洋把一切都搞定了，不再需要什么人了的时候再去献媚，那怕是只能吃闭门羹了。至于美色嘛，姜明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自己的样貌只能说是挺好，但是比起那些真正的绝色佳人，还是差远了。古往今来，凭借绝世美色上位者不知凡几，可是最终又有几个稳住了自己的地位呢？就连那些绝色佳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姜明也就在脑海中匆匆地过了一下，便放弃掉了。
直到，汪洋主动把她留下来的时候，姜明隐隐的觉得，自己的机会就要来了。果然，汪洋交代给她的事情，让姜明一阵兴奋。这些事情，只有她才能做，而又是对汪洋而言非常重要的计划的组成部分。若是自己完美的完成了这些事情，那么不就正是给势力还不算稳固的汪洋送上了一份大礼么？“看来，我又能继续往上爬了！”姜明美滋滋地想着。当然，表面上她还是装出震惊的样子，然后在汪洋的循循善诱之下，才勉强答应。她害怕若是答应的太直接，被汪洋看出来，那就不好了。她认为自己很了解汪洋。这种既想当****又想立牌坊的人，最怕的就是自己手底下出了一个真正的****，来败坏他的名声。更何况，这个****还是个拼了命想往上爬的****，那对于汪洋来说，就更加的危险了。
至于刘老板，姜明承认，自己确实觉得对他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但是一想到若是继续跟着刘老板，只怕非但不能得到提升，反而还会被汪洋嫌弃，姜明的那一丝丝的愧疚，也就烟消云散了。
“唉，老板啊，你也别怪我心狠。反正当初我主动追你，还不是以为你能成为我的靠山嘛。不然的话，哪里有学妹去泡学长的道理嘛！我承认，那时候的我太天真了，犯下了一个错误。既然是错误，那就改正吧！毕竟你我相识一场，到时候，我只针对李琳，对你不闻不问也就是了。实在不行，我去和汪洋求个情，看能不能放你一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当然，姜明也不会在一棵树上面吊死。所有的这一切，她都没有告诉第二个人，更没有表现出任何“我是汪主席的人”的征兆。在外人看来，她还是那个同情心泛滥的小女生，是刘义首的女朋友。
姜明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怕万一汪洋失败了，刘义首和李琳等人发起反击的时候，自己可以见风使舵，不论出现什么情况，都能游刃有余。
或许，有人会说这也太阴险卑鄙太小人了吧？但是姜明不在乎。她相信，成者王侯败者寇。若是你选择往上爬，那么注定会有很多人嫌弃你嫉妒你想要用手中的弓箭射下你。但是一旦当你爬到了顶峰，那么，所有的这一切都将烟消云散。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只是……
姜明又抬起头，看了看高台上的那个人。“在现在这种八字还没一撇的情况下，他就已经高高在上了……我这次的选择，真的正确吗……”
眼看着谋划多时的事情，就差这临门一脚了，姜明却又变得有些烦躁。不过，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上了这条贼船，还有可能下船么？“只希望，那个掌舵的人，不会被风浪弄得翻了船吧……”
而那个高高在上的掌舵者，此时正端着一杯酒，站在高台的边缘向下俯瞰，大有几分酾酒临江、横槊赋诗的意境。
“云松啊，你看，那几个人还在垂死挣扎呢！”汪洋一边笑着指向远方，一边头也不回地对段云松说道。
“是是是……”段云松手里捧着半瓶子红酒，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着说道。那半瓶子红酒，是不知道哪一次狩猎的时候，他们小队从一座破房子里找出来的。在现在这个环境当中，红酒也成了一种奢侈品。段云松当然不敢也不想自己留着，他回去之后便将这酒献给了汪洋。而汪洋刚才，叫他去把这半瓶子红酒拿过来，段云松也大概明白汪洋的意思了。
庆功酒啊。
“哈哈哈，云松啊，不用这么拘谨，这整的我好像要害你似的……”汪洋一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对。他现在岂不是正在害人吗？于是，汪洋便赶忙话锋一转，想要将这个有些尴尬的话题带过去：“你说，要是他们能有你这种觉悟，又何至于今天啊！诶，这红酒不错，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啊？不，不，还是不用了吧，我酒量小，怕待会儿再误了事，还是不要了吧……”段云松忙不迭的拒绝道。
汪洋不知道，段云松此刻已经是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明白，刚才汪洋的话，已经等于直接告诉他，这次的所谓“黎明行动”，就是汪洋给李琳等人设下的一个局，一个死局！现在，他段云松也成为了知情人，也就意味着，若是哪天自己惹得汪洋起了一点点的疑心，恐怕马上就得被他处理掉了吧。毕竟，这种很不光彩的秘密若是被人传出去，对于汪洋这种很要面子的人来说，那可就太不妙了。一想到这儿，段云松就暗暗地叫苦。他想成为汪洋的亲信，只是为了能活下去。他并不想真正接触到那些最深层次的黑幕。因为段云松明白，那些事情知道的越多，你离死也就越近。可是事与愿违，汪洋竟然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了他！段云松这次可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云松啊，你可知道我最喜欢的小说是哪一篇吗？”忽然间，汪洋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啊？我记得好像是叫……天……天……”段云松愣了一下，随后便绞尽脑汁地想着。
“《天局》。”没等段云松想起来，汪洋便淡淡地替他回答了，随后又问道：“那你知道，这篇小说的结尾，是怎么样的吗？”
这一回，还没等段云松开口，汪洋便哂笑一声，自顾自地说道：“算了，你不用回答了，我猜你也没看过。”
良久的沉默。
一阵阵微风吹过，四周的树叶沙沙地作响，不时有几片微微枯黄的叶，落在了地上。现在明明是上午，可是段云松却感觉到了丝丝的寒意。“唉，恐怕是要变天了……”他没来由地想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汪洋吗？”汪洋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问段云松道。他依旧没有回头，语气竟有些沧桑与无奈。
“啊？”段云松感觉有些发懵。他不明白，汪洋这是怎么了，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难道是眼看着就要赢了，所以大发感慨？
不等段云松回答，汪洋便自顾自地说道：“我出生在h省的农村，一个沿海省份的离着大海最远的农村。因为是沿海省份嘛，所以肯定也是以对外经济为主的，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但是我们那儿偏偏就四面环山，还都是穷山恶水。所以，我们那儿穷啊，真的穷。几代人了，窝在那么一个山沟沟里，倒也不指望着能致富了，就是想着哪天啊，能走出去，享受享受外面的世界，就知足了。所以，当我出生的时候啊，我爷爷就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希望我能像汪洋大海那样，无边无际肆意遨游。从小，顶着这个名字的我，就想要去看一看大海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真的无边无际。后来，我好不容易成为了我们村第一个考上县城高中的人，又成为了第一个大学生。填报志愿的时候，我全都填的海边的学校。可是谁想到，却被调剂到更加内陆的地方来了。”
段云松怔怔地看着汪洋。他感觉今天的汪主席似乎有些陌生了，可还是得耐着性子听他的自言自语。
“就在我六岁那年，我还差一年就上小学的时候，我爹去了。不是正常去的，他是被人酒后，失手打死的。打人的，是我们村村支书的儿子。事后，他给了我们家一点儿钱，说是善后费。然后，他儿子也没被判死刑。十年，而且好像中途还减了刑，六七年就出来了。”汪洋的语气是如此的平淡，搞得段云松在恍惚间觉得他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一般。
“谁在乎他那几个破钱？这个***的！”猛然间，汪洋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着实把段云松给吓了一跳。他的表情是那么的狰狞，全身的血管都好像要爆开了似的。可是一眨眼间，汪洋就恢复了。他又平静地说道：“那之后没多久，我爷爷气急攻心，也去了。然后我就想，权力，这可真的是个好东西啊。你看，这还只是一个村官，就能有这么多的好处！所以啊，从小学开始，我就拼命地，想要获得权力。从小学到高中，我一直都是班委。考上大学之后，又在学生会干到了现在。”
段云松还是不明白，汪洋为什么会突然开始讲他的发家史了。他只得静静地听着。
“看起来挺风光的，是吧？”汪洋自嘲地笑了一下，又抿了一口鲜红如血的酒液。“可是啊，直到去年，我才明白，在华夏的环境里，在我们的传统里，只有正职才是有权力的。所谓的副职，只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再回头看看我那一路过来，副班长、副班长、还是副班长，有什么用？我就想不明白了，我认真学习遵守纪律为人正直，为什么那些老师就不让我当班长？难道真的是天命？我不信！于是，大一那年，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当上正部长！可以说，那时候，我们整个部门里，我是做事最认真的那一个，是最活跃的那一个，也是做的最多的那一个。可是呢，你知道最后，我们上一届的部长是怎么对我说的吗？‘汪洋，你很有能力，但是你太正直了，太刚强了。所以，我不能让你来当这个部长。’”
段云松没想到，汪洋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这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哈哈，你肯定是想不到的。其实，我也很吃惊，他竟然在所有人面前，说出那种话。而更让我吃惊的是，其他人居然没有表示出一丁点的不认可。于是，在那一个瞬间，我就明白了：现在的这个社会，是一个摒弃了正直的社会，是一个摒弃了道义的社会，是一个摒弃了好人的社会！别看网络上好像有很多人在呼吁着这个社会需要好人怎么怎么样的，他们只不过是跟风而已。现实中，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什么叫做道德什么叫做公理什么叫做正义！于是，那个满腔热血满怀抱负满身正气的汪洋，死在了那个下午。”
“可是，就算我变成了一个伪君子，我还是输了。副主席，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玩笑。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天命？渐渐地，我发现了万里和我的差别：我是伪君子，而他，却是真小人。原来，我做的还是不够啊。”
汪洋一声长叹，仿佛饱经沧桑的智者一般，笑看岁月的磨难。
“现在，我终于，终于实现了我的抱负！云松啊，权力，真的是一种好东西，让人着魔的好东西啊！你别看现在我们处处拮据，我就已经在想着醒掌生死权醉卧美人膝了。哈哈，是不是有些可笑啊？不过谁想到，这个时候，又杀出来一个李琳，实力竟然和我不相上下。甚至，她一来就有自己的小圈子，还很会拉拢人心，就连刘老板也是她的人……难道这真的是天命吗？我不信！这一次，我定要破了这个局！”最后一句话，汪洋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来的，吼得山野震荡，林木悚然，就像是在对着谁示威一般。
风停了，可是树叶还是在沙沙作响。段云松悄悄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立在高台的边缘，仰头向天，就好像一尊不屈的魔神。段云松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恼了这尊魔神，他再转过头来，把自己吃了。
汪洋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酒，终于转过头来，脸上还是挂着那道谦和的笑容。“哈哈，不好意思啊云松，刚刚，有些失态了。”他平静地说道。随后，汪洋把空了的酒杯向着段云松一举。段云松赶忙上前，正欲倒酒的时候，却被汪洋制止了。他会意，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汪洋手中的酒杯。整个过程中，没有一句话。
“啊，时间也不早了，看来，是时候执行下一步计划，去帮帮我们的李队长了。”汪洋抻了个懒腰，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向高台下面走去。
“对了云松啊，《天局》的结尾，是这样的。”汪洋依旧头也不回的说道：
“众人登山围拢教师，见他异样神情皆不解。纷纷问道：‘你看什么？浑沌干啥？’教师答：‘下棋。’‘深山旷野，与谁下棋？’教师沉默不语。良久，沉甸甸道出一字：‘天！’”
“俗人浅见，喳喳追问：‘赢了还是输了？’”
“教师细细数目。数至右下角，见到那个决定胜负的劫。浑沌长跪于地，充当一枚黑子，恰恰劫胜！教师崇敬浑沌精神，激情澎湃。他双手握拳冲天高举，喊得山野震荡，林木悚然——”
段云松正听得有些入迷，忽然发觉视野中已经没有了汪洋的身影，只余那一句听来有些轻飘飘、却是响彻天际的：
“胜天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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