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有人还似君否”“我自从天乞活埋”

　　铠甲遍体金色，已经遍布龟裂，却仍能看出制造之精良。甲身上散布着五条张牙舞爪的金龙，即使已经破损，仍让人感慨其活灵活现。
　　听到主持人洛连特一本正经的说出“五条飞舞的金龙”铠甲，陈煊赫忍不住笑出了声。作为一名留学生，他深知汉译英的难度，尤其是翻译古典文学作品。古诗词有声韵，有用典。译作即使单论声韵，想要贴合原作就已经不算容易，更何况还有用典及其典故背后所隐含的寓意。像是杜牧流传千古的名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就是借用南唐皇帝陈叔宝的典故，表面上抨击歌女，实际上却在讽刺沉湎于酒色歌乐的统治者。
　　“‘五条飞舞的金龙’铠甲，由云州知名铸造大师区成中铸造，疯皇帝在侯爵期间，派出通商使团从云州购得。这件铠甲历经疯皇帝从侯爵到立国的十七场大小战斗，最后在罗斯纳大教堂战役中，替疯皇帝挡住了赛纳红衣主教的自爆，保住了疯皇帝的性命，直接改变了迪克兰大陆之后一百年的势力变化和历史走向。可以说，这不仅仅是一件具有收藏意义的古董，更是一件历史的路标！”
　　洛连特激情洋溢的介绍一号拍卖品，由不得他不卖力，不说阿尼索斯公司答应给他成交价8%的分成，仅仅是成功主持阿尼索斯拍卖会这么一个名头，就足以保证他在行业内部的名气更进一步，这样他角逐下届拍卖师协会理事的道路就算是基本铺平了。
　　“一号拍卖品：‘五条飞舞的金龙’铠甲，起拍价，一千万格尔！现在，开始竞拍！”
　　坐在台下，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马扬灵突然听到了“tenmillion”这么个他能听懂的短语，顿时精神了起来。看着台上的拍卖师和周边不断举牌竞价的竞拍者，他按着耳朵下方，问陈煊赫：“老陈，我听着个‘tenmillion’，是说这件破铠甲值一千万吗？”
　　“不止。起拍价一千万，现在已经叫到......”陈煊赫还没说完，他身后又有人举牌示意。
　　“三千七百万格尔，十七号先生出价三千七百万，请问还有哪位先生女士加价吗？”
　　“三千七百万了。”
　　“古董这东西，价格是真的看不懂啊！”马扬灵感慨道。刚才的睡意已经被驱散，他也就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果，这些动辄百万千万的竞拍他可没资格参与，拍卖师的介绍又听不懂，除去完成任务，也就只能靠吃来打发时间。
　　现场的火热并没有理会马扬灵的感叹，一号拍卖品本身就具备了疯皇帝、云州铸造大师区成中以及罗斯纳大教堂战役三重噱头，再加上拍卖师洛连特不遗余力的鼓动，将会场气氛直推高位，让价格迅猛的攀升，最后定格在了“七千四百万”这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价格。
　　落下拍卖锤，洛连特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快要飞出嗓子眼儿了，七千四百万格尔，这个价格是他主持拍卖的最高成交价的三倍还多，而且已经创下了阿尼索斯拍卖会历届首拍价格的新高。仅第一件拍卖品，就能让他拿到接近六百万格尔的提成！
　　捏了捏嗓子，尽量平复激动的心情，洛连特说道：“女士们，先生们，看来今天大家都是热情似火。下面，让我们继续，把更多的珍品展示给大家！”
　　从二号到四号拍卖品，既有最新的奥术专利技术，也有七千年前银夜精灵的艺术品古董，最低的成交价格也在七百万格尔以上。经过陈煊赫翻译价格，这些天文数字刺激的马扬灵不断吐槽“富豪就是人傻钱多啊......我特么好酸啊。”
　　拍卖会顺利进行，既没有缺少IQ卡的呆萌抢匪跳出来大喊“抢劫”，也没有神偷一袭白衣身负滑翔翼从天而降盗窃拍卖品后扬长而去。五号六号拍卖品出自两位名声一般的现代艺术家，就像昨天陈煊赫所说的，成交价格都没有超过6万格尔。拍卖会场的氛围，也随着价格的降低慢慢和缓。
　　“女士们，先生们。下面我们将为大家展示七号拍卖品。”价格和拍卖会场氛围的走低都没有影响洛连特。作为一名成名已久的拍卖师，他在职业生涯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习惯这种场面，何况阿尼索斯公司在拍卖会前就已经提点过他。
　　工作平台在再次幕后飞出，这次的拍卖品是两张尺幅不大的云州书法作品，一共两张。
　　“七号拍卖品，是四百年前云州知名诗人鹤童·李晚年所作，之前从未出现过，是鹤童先生的子孙在准备建立博物馆时，从故居中发现的手稿。这两篇作品由贞国现代行书大师荀立国书写，为了本次拍卖，我们特意请来了两名朗诵名家，将先后以云州语和伊文特语，为大家献上两首诗歌朗诵。我们也会为拍得的竞买人，附上阿拉特星系云州书法协会和阿拉特诗歌协会出具的鉴定书。当然，也请对云州语不够了解的各位注意，由于云州语和云州诗歌的特殊性，伊文特语翻译可能不够贴切和优美，但这绝对无损于这两首诗歌本身的魅力和云州书法的优雅。”
　　听着陈煊赫差不多算是“同声传译”的翻译，马扬灵心里疑窦丛生。这件拍卖品的价值到底是在李鹤童“从未面世的作品”这点还是说“行书大师荀立国”这点？如果是前者，那似乎原手稿更加具有价值；如果是后者，那似乎也没有必要特别提出李鹤童这点来；如果说两者皆有，那他和陈煊赫可就造重了。虽然云州书法作品和字画中，很多都是迪克兰大陆拍卖会上不怎么受欢迎的作品，但是要知道，在莱斯星上云州语和伊文特语堪称平分天下，都是具有重要地位的流通语言，这么一件同时具备艺术价值和文学价值的作品，肯定不是财薄力孤的他们能拿下的。
　　没等他理清思绪，一个厚重沉稳的声音就从幕后传来：
　　“念奴娇·姜斋影。孤灯无奈，向颓墙残壁，为余出丑。秋水蜻蜓无着处，全现败荷衰柳，画里圈叉，图中黑白，欲说原无口。只应笑我，杜鹃啼到春后。当日落魄苍梧，云暗天低，准拟藏衰朽。断岭斜阳枯树底，更与行监坐守。勾撮指天，霜丝扶顶，皂毛仍粘首。问君去日，有人还似君否。”
　　掌声在现场响起，不过并不热烈，颇有一种敷衍式的礼貌在内。
　　陈煊赫对古诗词没有什么热爱，只是在义务教育中锻炼出的语文修养，让他觉得这首词不错。他知道马扬灵很喜欢古诗词，问道：“老马，这首诗词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勾八李鹤童，这他妈是清末明初三大家里王夫之的词！”
　　那个厚重的声音又在幕后响起，抑扬顿挫：
　　“鹧鸪天·自题像赞。把镜相看认不来。问人云此是姜斋。龟于朽后随人卜，梦未圆时莫浪猜。谁笔仗，此形骸。闲愁输汝两眉开。铅华落尽君还在，我自从天乞活埋。”
　　“我真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