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公交车

　　公车在拥挤的马上慢腾腾的向前移动，霍旭友有闲情看街上的风景了。来行时，因为不认，有吴处长引着，他害怕走失，一个劲的盯着吴处长，几乎没有看窗外一眼。现在是中午时间，公车上人较少，他甚至还捡到了一个座位。他眼睛盯着窗外，看着不断逝的行人和街景，暗暗叹，虽说是城，但比起BJ来还是差远了，不仅是车少人少，连女人的穿着都显的守。挺热的天了，居然有那么多的女人还穿着裤子，偶尔有穿裙子的，也是老长的裙子，把个身体几乎都遮盖起来。在BJ的街头可是经常看到穿超短裙的，甚至不用多头，就能看到们的大腿。
　　霍旭友倒了一次车，公车转向了东风。意识中，他对东风好像有印象，曾经在这条上走过几次，这条马较窄，也不怎么繁华。
　　东风上有一家杂社，是专门为中学生办的。上高中时，霍旭友对这本杂很兴趣，久而久之，他也想写点东发表出去。他写了一篇论文，自我觉甚好，在一个黑夜里，把写好的文章偷偷地塞进邮筒里。从此，他数着日子等编辑部的。一个多月过去了，寄出去的文章如石沉大，杳无音。他断定，他的文章肯定是在丢失了，并没有寄到编辑部，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写的文章妙了，不刊登全不可能。他把文章又在方格稿纸上誉写了一遍，借一个星天的时间，坐公车径自去城，想把稿亲手给编辑部。在此之前，他还从来没去过城，间的过程是怎么找到编辑部的，他忘了。只记得找到编辑部时，只有一个戴眼镜的老头班。他说明来意，老头连头没抬，只说这儿吧。他也没多想么，转身奔来时的，他相稿不会丢失了。
　　下去又是一次漫长的等待，杂发了一又一，次看到新杂到来，他都满怀激动和忐忑，想那里面肯定登载了他的文章，那样的话，不会换来多少女同学的头率。他急不可耐得翻一遍，总找不到自己的文章，女同学的头率总是了水漂。随着时间推移，他慢慢的死心了，开始咒骂杂社的那帮龟孙们有眼不识珠。
　　还有一次到东风来，是他高考毕业那年八月中旬的某一天。高考结束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在惴惴不中煎熬，他觉得考得还可以，但在结果揭晓之前，预测都是零。不久成绩下来了，他表现优异，但是否能够按照自己所填报愿录，仍是未数，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
　　因为息的闭塞，他学校跑了好多次，也同学家跑了好多次，都不道结果。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去本村大队书记家借东，门前有邮递员刚送来的报纸。他顺拿起来翻了翻，其中一则息使他眼前一亮，息说年的高考录工作将在8月8号-15号在城的橡胶宾馆进行，下面还有录批次的时间等等。息不长，也就十字。他看后，一阵激动，又读了一遍。等到家拿日牌一看，录工作已经开始了。他变得加不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去大爷家借自行车，扒瞎说去赶个，实则亲自到录现场寻个竟。大爷说了很多理由，很不情愿的把自行车借给了他。
　　中午时分，他赶到了橡胶宾馆门口，至于当时怎么找到的橡胶宾馆，他没有印象了。他看到，橡胶宾馆门口围了一大圈人，有像他一样的年轻人，也有看着像他父辈的人。反正，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儿，也不道在谈么。一有人从大门里面走出来，他们就会聚拢过去，也不道在问么。
　　他找了个漏着阳斑的阴凉地，此时已经满身的臭汗，自己闻着就难。不仅如此，早晨没吃饭，肚子也伴着汗臭咕咕直。他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认识他，不所以，有些傻愣愣的干站着。此行的目的并无明向，他不道找谁，就显得比较莽撞。
　　他看橡胶宾馆门口闲人渐少，这个时候觉到好无助。想进到里面去，见有武警把门，他还没有与武警发生语言的胆量。不又过了多长时间，他双腿发颤，只好蹲了下来，样子像蹲在茅坑屎。把腿蹲了，又站起来走几舒展一下。
　　这个时候，他看到一位面目慈祥的老提了个包，伐优雅的走出来。他也不是么人了，甩开子迎上去，在老将转弯的时候赶上了，开口问：“阿姨，你是录的老师吧？”老顿了顿，扶了扶眼镜，和蔼的反问道：“怎么了，小伙子，有事要问？”他认定这人就是录老师了，马上说：“阿姨，我想问一下，我年考了521分，报的中央财院，不道能够录吗？”老盯了他一眼，说：小伙子，么字？”听了字后，老笑嘻嘻的说：“没问题，小伙子，你已经录了，财院一在你们招8人，我字都记得，你就去等通书吧，财院欢迎你，同学，你问对人了，我就是财院的，负责年咱们的招生。见，小伙子。”听老说，他猛的蹦跳起来，足有离地三尺高，有脱上衣庆祝的烈愿望。他浸在烈的激动中，竟忘记了老的存在，等到老走出十几米远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赶到老前面，给老举了一个躬。老友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姓马，在财院招生办工作。入学后，他经常到老家帮着干点力气活。
　　公车慢腾腾的在东风上前行，霍旭友看着不时闪出的东风标牌，不由自主地想到多年前自己曾到过的这条街道。上这次，这应该是第三次了。看着似曾面熟的街景，他激奋，尤其公车经过橡胶宾馆和杂社的时候，看到地方未，字未变，悠悠几年好像一瞬间。他内心慨良多，认定自己与这儿有缘，听到自己似乎在说，我“胡汉三”又来了！
　　霍旭友在城里倒了三次车，坐上去老家的长途客车，又行了40分钟后，到了自己的家门口，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见大门紧锁着，意识到父母肯定去地里干活了。时令是五月底的天气，正是农活多的时候。他去地里找父母，他家的地在哪，都很明白。
　　霍旭友的家在村，经过村子的时候，不断碰到熟人招呼，他婶子大爷的得很亲切。其中一个辈分稍长的老人告诉他，他父母在山沟的地里种玉米呢。
　　霍旭友直奔山沟，老远就看到父母二人一前一后，一个抡镢头刨坑，一个头点种。父母的专注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等走了，霍旭友喊了一声娘，父母扭头停下来。娘忙把篮子到地下，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孩子。”迎上去，伸手抓住霍旭友的手，笑嘻嘻的看着他，眼角似乎闪出一丝泪。又问：“你吃饭了吗？”爹双手抵着镢把，脸上也是笑嘻嘻的，过娘的话儿：“没吃饭让你娘家给你去，他娘，你家吧。”霍旭友本没吃饭，此刻也不觉得饿，也没有说没吃，只说我不饿，晚上一块儿吃。走上前，去拿爹手里的镢头。爹不让，说：“不用你，赶怪累的，你歇会儿，也快种了。”霍旭友说：“不累。”还是拿过了镢头，举过头顶，抡圆了，一镢头一个坑的刨起来。爹拿起娘的篮子，三个人边干边聊起来。
　　霍旭友说：“我去舅那儿了，顺来看看。”
　　爹问：“去你舅那儿了？那个舅？”
　　霍旭友说：“能有多少舅，在银行干行长的那个舅啊。”
　　爹哦了一声，随后道：“多少年了，咱都不联系了，人家当那么大的官，咱们本来就不亲，人家能看上咱啊，你找他有事？”
　　霍旭友反驳说：“本来就是亲戚嘛，要不怎么我喊舅呢！”
　　娘朝爹呸道：“听你爹的，咱家的亲戚都让你爹给走死了，那是我娘家兄弟，怎么不是亲戚了，看你说这话没个正性，外甥找舅还不是正找？”
　　“你拿人家当兄弟，人家可不一定认你当姐姐，人家跟你八竿子不着的关系，你倒贴乎的哩。”爹有点不服气。
　　爹的话激起了娘的嗔怒：“你这个忘本的东，你混不上吃的时候，你怎么老我娘家跑，白吃白喝的，我兄弟给你买过酒喝没？给你买过烟抽没？年过年过节不都是给你留点钱？你这个没良心的东，现在有吃有喝了，倒把人的好处都忘了。”
　　爹闷吃了几声没还嘴，倒把霍旭友给惹乐了，他停下镢头，笑嘻嘻地说：“爹，你错了，舅舅非常拿咱们当亲戚，他还让我给您们问好呢！”
　　娘说：“就是么，你舅他心里有我这个姐姐，我们亲得很，有没有你不重要。”单手点着父亲，像不解气的样子。
　　霍旭友说:“娘说得对。”
　　爹下篮子，一屁股蹲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旱烟，卷了长长的一只，含在嘴里，点燃后，猛吸一大口，烟雾立刻罩住了他已显沧桑的脸庞，有意无意地问：“找你舅有啥事？“
　　霍旭友意识到家爹娘肯定会问这个问题，撒了谎说：”我跟老师到城有个学术项目，事后，顺去看了一下舅舅，这不也顺来看看我爹我娘。“在家的公车上，他忽然变了自己的想法，不想把这次来的目的告诉爹娘，他们不道还好，一旦道了，凭他们胆小怕事的心胸，那还不担心死。一上，他一直在想，觉得靳建宇从辅导员那儿得到的息应该是实的。说了，自己的意也向舅舅表达了。离毕业还有一时间，着急也没用，其间还不道有多少变化呢！舅舅让他相组织不是白说的。
　　娘说：“这么一说，我还想我姐姐了，他多活几年多好啊，我们姊妹三个已经走一个了。”挽起衣角擦眼泪。
　　爹继续叹：“老辈人的话不差啊，穷在闹无邻，富在山有远亲。我看，这门亲戚咱还得走起来，他娘，你赶紧备点芝麻绿豆啥的，让小友给他舅捎过去，也咱的心意，咱农村人家，也没么钱的东，等秋里了新棉，你给他舅絮床厚子。”
　　娘说：“我道，我道，这个不用你操心。”
　　霍旭友笑了一下，说：“你们两个的老亲戚，我不提你们都忘了。”
　　娘说：“锅里水碗里饭的，哪能忘呢，只是走动少了。”
　　爹说：“是呀，水不要臭，亲不走要断，借着这个机会，还要走动起来啊。小友，我们老了走不动，你腿可要勤快起来啊。”
　　霍旭友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爹说：“见了你舅动嘴动腿，来的，拿点东，伸手不笑脸人，当官不送礼人，稀罕不稀罕是一事儿，你的心意是另一事儿，走到哪里都不吃亏。”
　　霍旭友趣说：“爹，你这话说得挺顺溜，可是我从来没见你给谁经常买东送出去。”
　　爹嘿嘿一笑，一口浓浓的烟从他嘴里冒出来，欠欠地说：“我一辈子没碰到过贵人哩，也没过人，有点难事一个人扛了，没欠过人家的人情，人家也不欠咱的。唉，现在想想，要是当时人，也不至于在家天天砸坷垃了。”
　　娘插话道：“你爹牛脾气，认死理，不好人，一辈子只认地，不认人，过好怪！”
　　爹又嘿嘿道：“老实人不吃亏，人啊，生来一条命，走时一尸首，贫穷在个人，富贵在老天，都是不得的。你看咱院中二叔，穷了一辈子，儿子当上了大队书记，刚要享福呢，死了，一个礼拜不吃东，硬硬的给饿死了。你说使尽吃啊，床头水果罐头的，可就是吃不下啊。你说怪不怪，难道他前生是饿死鬼托成的？”
　　霍旭友惊问道：“二爷爷死了？”
　　娘说：“可不，都死了俩月了，食道癌，咽不下东去，从检查出来到死没2个月。”
　　霍旭友讪讪地说：“我记得二爷爷挺壮实的，寒假开学的时候还跟他过招呼。”
　　爹说：“命比纸薄，风来万物摧，病来如山倒，说是病死的，其实是寿限到了，这个人啊，只要到时辰了，说早一天晚一天了，就是早一分钟晚一分钟都不行，该么时候走就么时候走，这是个定数，没办法的事儿。”
　　霍旭友调侃说：“爹，你还挺迷啊，我从前从来没听你说过。”
　　娘挥手倒了爹一把，“听你爹瞎胡说。”
　　爹说：“说不说得呗，都是这么个理儿，活了这么多年，这个看不，那不是白瞎活了。”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话的当儿，爹已经抽了两袋烟，旱烟浓烈的香味儿时时飘进霍旭友的鼻子里，他到很好闻。在烟味里，他嗅到了父亲的气息，一种纯而实的。
　　爹扔掉烟蒂，一双粗糙的手使劲搓了搓，想站起来，看样子是腰不舒服，又坐了下去，停了停，重新站起来，拍了怕屁股上的土，开口道：“小友啊，我话的意是，一切事情随意最好，不要，事情不要钻头不顾腚，也不要挖心的去计人，干么都有个定数，你快工作了，我应当说这些话。”
　　“心吧，爹，你说的这些话都在理，我不会给你们丢人的。”霍旭友有点对爹另眼相看了。
　　娘说：“咱小友人实在，咱们的孩子你又不是不了解。”
　　爹大声说：“走，不干了，地里的活永远干不，家，晚上弄点好菜，喝点！”
　　霍旭友忙说：“把活儿干家吧，正好我在，也给你们点力气。”
　　爹哈哈笑道：“活不是一天干的，日子不是一天过的，我们的活就是天天砸坷垃，还在乎这一晌？”
　　霍旭友心下默然，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听父亲说这些话儿，禁不住使劲盯了父亲一眼。他看到，父亲苍老的脸盘上满是刚毅，刚毅中又带着淡淡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