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原来，泽已在院中站了三日，神游而不自知。涛没搭理哭哭啼啼的师父，而是拍了拍泽的肩膀：“可以呀，兄弟。这几天，就已经神游物外了？还碰见山鬼啦？厉害，我第一次碰上山鬼好像都上山快一年啦。”
　　初三见没人搭理他，心中来气，顿时端起了师父的架子：“你上山的时候多大？好啦，不要胡说了。为师腹中饥饿，还不赶紧去饭。”
　　“哪能忘了师父呢？”涛嬉皮笑脸的从道袍下面扽出一只死兔子：“刚来的路上捡的。修道之人不能暴殄天物，既然见着，我就顺手拿来孝敬师父啦。”
　　初三一脸严肃的说：“日常饮食只合乎天道可，不可随意杀生。既是路遇死兔，定是野兽饱食而弃之，亦是上天所赐。好好炖了，我们师徒三人不可违背天意。”说，背着手踱了正房。
　　“炖就炖吧，还得是‘好好炖’！”涛撇着嘴跟泽说：“假不假？”
　　泽不敢腹诽师父，张了两下嘴没说话。涛知道泽在想么，轻松一笑道：“心，这点事儿师父懒得听呢。”说着起泽就要朝厨房走。泽赶忙两手住涛：“师兄，我抬不起腿来，这玩意儿太沉了。”涛头看向泽的脚踝，笑着说：“刚家高兴，把这事儿忘了。此乃山神物，曰‘镇山锁’，只都有山之力。脚带此物，凡山神所管之地，万物听令。这可是个好东，比你干站着多了。你慢慢悟吧。”说吧，扭头又要进厨房。泽立刻又把他来：“可是我现在动不了呀！这东太沉了。”
　　“动不了？你靠自己的力气当然动不了！这可是一山之力，你有那么大劲儿吗？我刚不是说了吗，带着这玩意儿，万物听令。你不会找人帮你抬着吗？你要是找不到就只能站着了，一会儿我和师父吃兔肉可就没你的份儿了。”说着挣脱了泽的双手，自顾自的进了厨房。
　　泽站在当地，有如醍醐灌顶一愣在那里：“‘万物听令’、‘一山之力’、‘找人帮着’…那就是说，我可以让山神帮我托着，我自己不用费力。不对，这是山神之物，我能用它来命令山神吗？可除了山神，山里面还有么呢？我都动不了，去哪儿找人呢？”想到这儿，他又开始糊涂了，忍不住喊道：“师兄，我去哪找人啊？要不你帮我找找？”
　　厨房里传来涛不耐烦的声音：“你不是刚站了三天吗？这三天一个人都没碰见？你的人缘怎么这么差？去找找。”
　　泽明白了，静下心来闭目凝神开始找人。结果站了天，心里总是想着乱八糟的事情。一会儿想起翻了两座山，一会儿又开始味和山鬼的对话，好不易心中渐渐明，快要物我两忘的时候，鼻子里突然闻到一股肉香。上翻山那天，他已经四天没吃饭了，哪里经得住炖肉的考验，顿时心中想的就只剩兔肉了。泽长叹一声，下双手，眼睁睁的看着师兄从厨房里端出一锅炖肉从他面前经过。师父闻着肉香，来了兴致，从房间里提出一葫芦好酒，和涛二人推杯换盏，就着兔肉喝得不亦乐乎！总的来说，涛比师父有点人性，喝酒前从厨房里拿出一个烧饼，掰开了夹上点咸菜递给了泽，然后就和师父兴高烈的喝酒去了，丝毫不顾及泽的。
　　泽也着实累了，拿着烧饼坐在地上啃起来，耳边听着师父和师兄闲聊。涛给师父斟满酒，举杯道：“此次有所悟，多谢师父诲。”初三喝了口酒说：“小兔崽子，良心还是有的。说说，这次有么拿的出手的？”
　　涛灿然一笑，说：“徒儿此次修行就在后山的树之中。以往也曾多次于中修炼，但皆无所得。此次修行到第三日时，弟子忽然心有所。抬眼一望，已非，皆为琐碎。又过三日，细观之，则不高不矮、不枝不叶。至昨日之时，则明白一事，我之肉身远于木之坚硬。日时辰一到，弟子穿而过，而中并无一叶飘落。”
　　初三捻髯一笑：“此亦所得也。此乃五行道法之木系，曰行。汝后临敌，但遇竹、树、乔、，只可静日所则一往无前，不会有何阻碍。”
　　泽在旁边听得迷糊，忍不住插嘴问道：“师兄，你在子里穿行无阻，是那些树都给你让路了吗？这就是师父说的‘万物有灵’？”
　　涛看向初三说：“这不是因为子有灵性，我只知五行道法之大概，还是请师父给我们说说吧。”
　　初三略一考，说：“三木为森，双木为，大的森也是由一棵一棵独立的树木组成的。那么，一棵树木又是由么组成的呢？推而广之，中州大地并非仅仅是个字，而是由一个个山川河流、飞禽走兽、城市乡村的体而微者所组成。大而化之者，称之为‘灵’，微而之者，称之曰‘象’。象分五行，木、火、土、金、水，相生、间相克。五行运转，生生不息。涛穿过的不是树，而是木。那日在望都山下，离忧用了土系道法——落石，落下的也不是石，而是土。只是在你们眼里落下的是石头，但在他眼里落下的只是‘土’而已。”
　　涛在静静的考，可是泽却糊涂了。见师兄默然不语，泽问道：“师父，那我们修道之途是去探知‘灵’呢，还是去寻找‘象’呢？”
　　初三哈哈大笑：“大道万，殊途同归。‘灵’也好，‘象’也罢，终是归结为‘道’。体悟自然，直本心就好，何必庸人自扰呢？”说罢，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道：“散了吧，各自修行。”
　　“体悟自然，直本心”泽嘴里翻来覆去的念叨着这八个字，心逐渐明。他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双脚还是牢牢的扒在地上，膝盖以下直立着，大腿松，上身躺在地上。他闭上眼睛，静静的着自己的心跳。片刻之后，万籁俱寂，只有自己身处无尽的太虚之中。但那虚无又逐渐实起来，忽而高山流水、忽而小溪潺潺，一瞬鸟语香、转眼沧桑田。泽畅游天地之间，浑然忘却了自己。
　　正在他陶醉之时，却见中伸下一只巨掌，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同时一个熟悉的男中音咆哮道：“又是你这小子，你就不能让老子静一会儿？”
　　泽一惊，旋一喜：“我是来谢山神您的。谢谢您送我一副脚镣。”
　　“送？”山鬼鼻子一哼：“得了好处还不滚远？又来作甚？”
　　“您好人到底，我这不能一直站着不动呀？我一站着就想往您这儿跑，您给我想想办法。”
　　山鬼无语了。“么师父就么徒弟。”山鬼胸中愤懑：“上见你，还是个心直口快的孩子。这一天没见，就成了无耻之徒。也罢…”说着一招手，泽身边出现了五只小鼠，山鬼说到：“让他们帮你吧。”然后，抓住他的后脖领子，大力一甩，说到：“降不降得住就看你自己了。滚你的吧，以后没事少来。”
　　院子中的泽猛一睁眼。只见他双脚骤然抬起，笔直向天，接着一个鲤鱼挺站了起来。还没等他过神来，就觉那一对护踝带着脚丫子自动前行。泽上身全没跟上节奏，只见他一个趔趄，朝着院外冲去。涛正好从厨房出来，只见泽挥舞着双手，双脚如飞，“砰”的一声破门而去。涛望着师弟远去的背，耳边只残留着一声凄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