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神树发芽

　　华夏，东方，在一片连绵不绝的大山深处，有一个似乎与世隔绝的村子。村子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只吃自己地里种出来的粮食和山里采到的果子，渴了就喝一捧山泉里的水。
　　这里的人辛勤劳作，自给自足。老人慈眉善目，鹤发童颜，小孩天真无邪，纯洁可爱，而大人们则是身体结实，脸上总是挂着善良憨厚的笑容。这里的生活宁静而悠然自得，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这个安静的村子叫木家村，位于青龙山的山脚下，只有一条隐秘的小路通往外面的世界。村子里的人不愿意出去，觉得这里的生活很好，而外面的人也很少有人知道木家村的存在，更别说清楚木家村的位置了。
　　木家村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姓木，哪怕是因为婚娶进来的人，在成婚之后，也要改姓木。木家村只进不出，要想娶木家村的女子，只能做上门女婿，然后改姓木。同样，嫁进来的外姓女子也要改姓木。
　　一入木家村，终身都是木家人。
　　只是，有一个例外。村东头的小坡上有一户人家不姓木，姓李。李家只有一个老头子，无儿无女，大家都叫他李老头。
　　李老头就守在小山坡上，很少下来，只要去找他，几乎都能发现他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小木屋里，或者在屋外的坡底上打理那些花花草草。只是村长曾经吩咐过，没什么事不要去打扰他，家家户户的大人也再三叮嘱家里的小孩，不要去小山坡附近玩耍，以免打扰到李老头，如果遇到，要尊称一声“李爷爷”。
　　据说那李老头年轻的时候曾经在青龙山上救过村长一命，而当时他也无所去处，村长便允许他在村东头的那个小山坡上搭个小木屋住下来。只是，如果想和村里女子成婚，便必须改姓木。
　　李老头年轻的时候颇为英俊，村中不少年轻女子也曾对其暗送秋波。只是李老头表示曾经给自己算过一命，卦象显示自己天煞孤星，终其一生都要孤独一人，为了不耽搁他人，便断然拒绝了所有前来说媒的人。一个人在小山坡上，与花草树木为伴。
　　但这都是村里的人传来传去哦说法罢了，毕竟年代久远的事，谁也无法证明。九十六岁的村长不可能再说出当年的真相，村里同辈的其他老人也对李老头的往事闭口不谈。而据说，小山坡的李老头也有一百岁了。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了，这是村中见过李老头的人给过的说法。
　　某日，木家村一个普通的早晨，和往常没有什么分别。大人们起得早早的，迎着太阳去地里干活。老人们在吃过早饭后，也早早地在家门口晒起了太阳，和邻居聊起了家常。至于小孩子们，有的则在树底下玩耍起来，有的则去村里的学堂读书。在木家村，不是每个小孩子都能去学堂读书的。并不是村里不一视同仁，而是想去村里的学堂读书，必须经过考核。过了，方有资格去学堂读书。不过的话，要么留在村里，像父辈一样操持农活，要么出去外面的世界的学校读书，村里也一样供得起学费。只是出去了，不得透露木家村的存在。
　　像往常一样，村长家的门打开，走出一位瘦弱的少年。单薄的身体拎着一个食盒，一步一步地，不紧不慢地向村东头走去，仿佛来一阵比较大的风，都能把他吹倒。在长寿的木家村里，这样虚弱的身体独一份。
　　少年一步一步地向东走着，走出了村子，来到了那个小山坡上。他轻轻地拍了拍小木屋的门，喊了声“李爷爷”。
　　小木屋内有了响动，“是无双来了吗？”，屋内传出一声爽朗的声音。
　　少年叫木无双，是村长的小孙子，自打六岁起就给李老头送饭。一日三餐，风雨无阻。十年来每一天，硬是用双脚丈量了村长家到李老头的小木屋的距离。
　　“李爷爷，那我把早饭放在门口就回去了。”木无双轻轻地放下食盒，拿起门外地上的昨晚送晚饭过来的食盒，转身就想如同往常一样离去。
　　“无双啊，你等等”，小木屋的门打开，李老头走了出来，“先别急着走，今天太阳那么好，陪李爷爷好好晒个太阳聊聊天，可以吗？”李老头满头银白色的头发，脸色红润，穿着一身干净的灰衣服。若是仔细看，能发现他炯炯有神的眼里少见地多了一丝亢奋。
　　“嗯！好呀！”木无双高兴地点了点头，干净的眼睛里多了一份生动。
　　“无双啊，来，到这边来，这个地方的太阳舒服”，李老头拉着木无双的手，走到一棵小树旁，慈祥地说道。
　　这棵小山坡上唯一的树也有来历，据说它是整个木家村中最老的树，已经有三千岁了，只是看它小小的身躯，村里很多人都不相信？并且它光秃秃的，一张叶子都不长，在到处都生机勃勃的木家村，这小树倒是秃得很扎眼。
　　“无双，你今年多大啦？”，木无双轻扶着李老头，站在小树底下，面朝着木家村，在这个位置，倒是可以把整个木家村尽收眼底。
　　“回李爷爷的话，过了今天，无双就整整十六岁了”，木无双神情有点落寞，“明天开始无双就不能给李爷爷送吃食过来了”。
　　“无双啊，这十年来，每一天都不间断，风雨无阻地给我这老头子送饭来，你的心里可曾有过怨言？”，李老头神情肃穆，很认真地问了一句。
　　“啊，并没有”，木无双不曾想到李老头会有这样一问，诚恳地回答道，“村长爷爷曾经说过，李爷爷您为木家村守护了一辈子，牺牲了很多。无双愚钝，虽然无法理解村长爷爷所说的话，但想来村长爷爷也不至于骗我。且无双资质不够，无法进入村中学堂，能做的也只有把每日三餐按时给李爷爷送来”。
　　“你倒是个不计较的善良心地”，李老头呵呵一笑，“木长青那老家伙让你每天走来给我送这一日三餐也是为了你好，不知道有多少人争破了头想来给我送吃的呢！”
　　“可是，明天我就不能给您送三餐过来了”，木无双有些难过，“明天我就十六岁了”。
　　十六岁，木家村成年的标志，如果无法进入村中的学堂，要么就开始去种地，要么就选择出去闯荡。
　　“那你有什么打算呢？”李老头问。
　　“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木无双凄凉地笑了笑，“听回来的人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想去走走，在我的有生之年……”
　　“唉……”，对于木无双的身体，李老头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借着送饭之机，靠近小树，借助小树的力量来缓解。但即便如此，木无双的身体还是很虚弱，连个正常人都不如，更别说可以去村里的学堂了，即使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万物皆有尽头”，李老头叹了口气之后接着说，“只是有的路很长，有的路很短，但只要他的一生完整了，他也就圆满了。你，懂了吗？”
　　“无双明白”，木无双坚定地点了点头，“哪怕生命再短，也要让它完整”。
　　“理解容易，要做到却不容易啊，并不是每个人走到了自己的路的尽头的时候，都能放下执念，轻松完整地离去的”，李老头叹息一声，“唉……比如我，就很留恋这种安静的日子，每天守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摆弄这些花花草草，陪陪这棵树，也很好啊。”李老头伸手摸了摸小树的树干，眼里开始流露出丝丝不舍来。
　　“李爷爷身子骨硬朗得很，往后的日子可长着呢！”木无双安慰着李老头，“不像我，明天走了之后，也不知道还有多长的时间可以活”，木无双神情落寞了一下，“不过，我一定会去看到最精彩的世界，让自己的生命完完整整地结束！”只不过落寞了一瞬间，木无双的眼里又焕发出光彩。
　　“呵呵，没想到我这个老头子活了差不多一百岁，还不如你这个年轻人看得透彻”，李老头爽朗一笑，心情被木无双感染，好了不少。
　　“那好，我再给这棵神树浇浇水，看看它会不会发芽”，李老头随手拿起一个水瓢，舀起一瓢水往小树的根部轻轻浇去，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自己的情人。
　　“李爷爷，这真的是神树吗？”木无双心中也有着村中大部分人的疑惑。
　　“那当然是神树上了”，李老头用不容置否的语气回答，“没有它，你这小子也活不到今天了”，李老头轻轻拍打了一下木无双的脑袋，“不许胡说八道，这是对神树的不敬。”
　　“是”，木无双双手作揖，对小树行了一礼，“神树请莫见怪，是小子肉眼凡胎，一时失礼了。”
　　“这就对了嘛”，李老头欣慰一笑，“对了，你有按照我老头子说的，每天绕村子跑上十圈吗？”
　　“回李爷爷的话”，木无双恭敬答道，“每天都跑，未曾落下一天，也未曾落下一圈。”
　　“呵呵，那就好”，李老头大心中似有所感，看了一眼小树，“今天就看看你的机缘如何了。去吧，用你最快的速度，一口气跑到村长家，就跟他说，神树发芽了。”李老头顿了一下，严肃起来，“告诉他之后，不用管他，就赶紧跑回来，越快越好！知道了吗？”
　　“神树发芽？”木无双这回是真的疑惑了。
　　李老头弯腰舀一瓢水，又轻轻地浇下去。只见那从未长叶子的神树，在枝条上开始鼓出一个个小包，似乎马上有东西就要从里面长出。
　　木无双已然目瞪口呆。
　　“还不快去！”李老头大喝一声，把木无双震醒。
　　“哦，哦……”木无双已经不懂得说话，哦了两声，转身就往村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