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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断情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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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子萧的话听着逆耳,却为大实话。
  结得结不得,事到如今,已非人力可改。
  肖青云心中明白,但还是忍不住失落于人前:“我又何尝不知我唐突,但对我而言,六叔总与旁人不同些,他名为长辈,却是我最好最亲的朋友、知己、兄弟。我如何忍心看他娶一个不爱之人,遗憾终身?”
  鄢若飞神来一笔:“常大人连这种隐秘之事都跟你讲,那你俩是有够亲密的。”
  “六叔为人豁达,绝非缺心眼,这种隐秘之事他如何会同我一一道尽?”
  鄢若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就说呢,这种事怎好轻易与人言?哦,”顿了一下,憨憨的都指挥使回过神来:“那你又是从何处知晓他娶刘杏乃另有图谋?”
  肖青云将目光慢慢移向盛子萧,鄢若飞似是被恶狗咬了一口,大叫一声:“常大人不告诉你,告诉了穆王殿下?”
  “若能告诉我,又岂非不同青云讲?”盛子萧收起眸中寒冰,转而揉作一团和善:“是青云眼力好,瞧出了端倪。”轻飘飘一句话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众人又很配合的将视线转向肖青云,肖青云便将城门送行那日的发现如实演说了一遍。
  “仅凭常大人这点犹豫,就断言他有心仪之人,进而推说他不拒圣旨迎娶刘杏是另有图谋,这未免有些牵强附会吧。”
  鄢若飞今日出奇的活跃,且这活跃还句句在理,让人挑不出毛病,连戚平都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肖青云似乎也意识到鄢若飞好像时时处处针对自己,不由得暗思:他莫不是还在记恨我说他不会好好说话的仇?眉心跟着一跳,心里又哼了一声:还北庆第一高手呢,心眼都没针眼大!
  “盛七哥,”一气之下,肖青云板过盛子萧,四目对视之下,一个刚毅不可折,一个温煦如暖阳:“那日你明明还夸我眼光是我们三人中最好的,你告诉他们,我有没有牵强附会?”
  “青云,这样的事,不是本人亲口承认,谁来下结论怕是都不妥。”
  “盛七哥,你怎么也……”
  “青云莫急,我话并未说完。”
  盛子萧拍拍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以作安抚,奈何肖大公子心头火烧得实在有些旺,短短一句温言,浅浅一个暗示,根本平息了他的燥热。“腾”的一下站起,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负起离开时,却见他连给自己灌下三杯冷茶。
  喝完茶,又跟一头受了伤的倔驴,很不安生的坐了下来。
  戚平冷漠的眉骨微动了一下,虽然这位肖大公子自灵通寺后对他甚是敬重,但他对这位肖大公子的好感却一直很有限,直到此刻,亲见肖青云为朋友释放出一腔真意与实感,这样不矫揉造作的性情倒是很对他胃口,也让他开始有些瞧得上这个纨绔子弟了。
  盛子萧同样欣赏这个年轻人真诚待友的高贵品质,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权利决定自己舍弃什么,追求什么,哪怕舍弃的是心之所想,那也是他的选择,身为朋友若是无法理解,也应予以尊重,这才是真正的交友之道。
  “如果一件事像麻绳一样打了结,我们若一味的用蛮力去撕扯,恐怕只会适得其反。”盛子萧柔顺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刚毅:“倒不如换种方式换个角度去看,兴许就理顺了呢?”
  鄢若飞头如捣蒜:“穆王殿下说的是。就拿眼前这件事来说,常大人愿不愿意,他都是人臣。陛下以君王之命赐婚,那是天大的荣幸,他岂敢不从?”
  “都指挥使言之有理。”盛子萧补充道:“父皇赐婚,看似是偏爱倚重太傅的结果,实则不然。”
  “穆王殿下的意思是,陛下赐婚与康王诚王争夺户部尚书人选有关?”
  盛子萧点头默认。鄢若飞便又道:“康王一党力推平远侯次子,诚王一党用陆伯侯小儿抗衡,我私下虽与这两位侯门公子甚少往来,但也听说,这二人在侯门公子中有堪当表率之才,无论谁被提拔为户部尚书,都可服众。反倒是陛下,对大臣们的上书视而不见,好似对这二人都不满意似的,如今听穆王殿下所言,莫非陛下真正不满意的是另有其人?”
  戚平微垂的眼帘略是一提:“你怎知皇帝不满意,那两个可都是他宠大的宝贝儿子。”
  盛子萧低头咳了一下,戚平余光掠过,目中锋芒悄然回收,又给自己找补道:“我的意思是,难不成皇帝在你面前说过什么,才会让你有此假想?”
  不知是错觉还是判读有误,鄢若飞觉得每与这位戚小将军产生交集,自己都有一种被他轻视的感觉。
  堂堂侍卫亲军都指挥使,陛下跟前的红人,被人巴结还来不及,何曾受人轻视?
  鄢若飞实在无法理解,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他竟意外的不排斥这个人的轻视。
  比如此刻,戚平明显带有冒犯之心,但他一点都不生气,还傻乎乎的接受了这个一听就知是搪塞的解释:“陛下倒没说过什么,只不过,依我对陛下的了解,若无不妥,陛下不会将那些折子束之高阁,不予理会。”
  “这不是很好理解吗?”盛子萧生怕戚平再语出惊人,一把接过话茬。
  肖青云心绪已平,聪明如他,已从鄢若飞和盛子萧的对话中听出些门道,冷不丁道:“权衡之术?”
  盛子萧赞许的点点头:“很多事情只要不说开,父皇还是很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远侯支持康王虽不是什么秘密,但胜在没有摆到明面上,路伯侯自请辞后一直以中立自居,深得父皇赞许。可如今,为了一个户部尚书,这两位弃父皇颜面不顾,直接在世人面前上演这么一出任人唯亲的戏码,父皇心里岂能好受?”
  “他是手握生杀大权高高在上的皇帝,他还会不好受?”戚平冷笑:“这可真是我生平听到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鄢若飞和肖青云快速对视一眼,盛子萧浮光飞过,语气冷静得并不像教训出言不逊者,但震慑之威却扑面而来:“平儿,都指挥使是父皇最忠心的侍卫首领,你这样说,会令他为难的。”
  肖青云眼神躲闪,埋头喝茶,用实际行动证明这些话确实大有不妥。
  鄢若飞则迟疑的摸着后脑勺,半晌之后,方哈哈一笑:“我今日是来公爵府喝喜酒的,聊的自然是席宴之事,不为难。”
  “所谓宽宏大量,不过是迁就别人,委屈自己。都指挥使身份尊贵,却处处待我们宽宏大量,可见都指挥使是真拿我们当朋友,若我们不能体察这份真心,将他的宽宏大量视作理所应当,那便是我们不配拥有别人的真心。”盛子萧语气轻柔,缺乏训人的硬朗,但在场之人却个个如被老师训斥时那般正襟危坐:“我们四个人因际遇不同,所以对朝政对君主有着各自的立场与想法并不足为奇。但一味只强调、注重自己的立场,对别人的立场视若无睹,处处咄咄逼人,那就太不成熟也太狭隘了。”
  最后这句话的指向已然十分明显,但略略一顿后,盛子萧目光如刃,刀在戚平身上:“你为了你的立场,几次当着都指挥使的面讥讽父皇,可曾想过都指挥使的立场?”
  “我……”
  “穆王殿下言重了。”戚平的局促与不安,让鄢若飞想都没想就挺身护道:“戚小将军只是太过耿直,说话太过真性情,我理解,理解。”
  戚平尴尬的抱抱拳:“多谢理解。”
  鄢若飞立刻喜上眉梢:“不谢,应当的,应当的。”
  瞧得盛子萧暗自一叹,真是个扶不起的鄢阿斗。
  小以训诫后,几个人又言归正传。
  “邕王当权时,户部和刑部尚书听他调遣,如今他贬去娄州,刑部尚书叶韦迟迟不选新主,若他此举不是为了邕王,那便是真的厌倦了党派之争,决意保持中立。”盛子萧沉沉道:“如果在这个时候,父皇选了崔明或陆谦为新任户部尚书,那朝局便要呈一家独大的局面,此乃弊端一。其二嘛,平远侯陆伯侯之辈的任人唯亲必会产生蝴蝶效应,让朝中那些野心不死的老臣们有样学样,举贤不避亲。这样一来,朝堂风气怕是要一泻千里了。”
  听到这里,大家的脸色都不约而同的严肃起来。
  “既然皇帝心如明镜,深知这二人皆不可取,那他何不直接驳了那些大臣,另寻贤能?”这一次,戚平乖巧了许多,言辞既谨慎又无强烈的个人立场。
  盛子萧欣慰一笑:“父皇迟迟不决断,难的不是朝中没有比崔明和陆谦更优秀更能胜任户部尚书的人选,难的是找不出一个愿意同时得罪当朝两位最有机会成为太子的亲王的人选。”
  “哦,我明白了,所以陛下才会毫不犹豫的听从太傅建议,让常大人成了众人始料未及的黑马。”鄢若飞有点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洛城之大,也唯有南阳郡主能压制平远侯和陆伯侯,太傅真是深谋远虑。”
  盛子萧颔颔首:“太傅待父皇如亲子,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亦在情理当中。”
  “他是情理当中,但他有没有替六叔考虑过?”国家命运朝堂局势乃大义,但肖青云心中除了大义,更有私情,他不是没有听懂盛帝的为难,他只是更心疼他的常家六叔:“他让六叔做了这个同时得罪朝中两位最有机会成为太子的亲王的人,来日新帝登基,六叔可还会有一日安生?”
  “国家利益于前,个人得失在后,这才是六叔最令人佩服的地方。”盛子萧眸光潋滟不沾风,微微一念却惊澜:“况且,太傅也并未让六叔只身涉险,这场婚事已将太傅府上下所有人的性命全交托到了六叔手中。日后,六叔若无安生,太傅府同样如此。”
  “可六叔……”
  “青云,不管六叔娶刘杏是否另有所图,从今日起,他的妻子都是刘杏,倘若你真心为六叔好,那就不应该再猜度此事,更不要与外人说道才是,尤其是你的母亲娉婷郡主,你可明白?”
  “你怀疑我家娉婷郡主?”问完,肖青云自己先吓了一跳:“盛七哥,我家娉婷郡主……”
  “青云,我现在还不知诚王究竟是使了何等手段才说动了陆伯侯?但平远侯突然不甘再做父皇的牵线傀儡,这必然是皇祖母的功劳。郡主究竟是母女情深,还是兄妹意重,莫说我们外人,便是你这个郡主最亲密的人恐怕也没办法说清楚吧。”
  “所以那日在茶铺,你和六叔才故意将我支开?难怪这几日六叔一直对我避而不见。”
  肖青云的聪明让他尝到了伤情的滋味,盛子萧唯有揉揉他的头道:“户部尚书不同于鸿胪寺卿,六叔再也不是水调歌头的六叔了,你要允许和接受朋友的成长,这样你才会进步。”
  肖青云默默琢磨着这句话,少顷,淡淡一笑:“不愧是盛七哥,既能一针见血道破他人私念又能叫人无法反驳。”
  “青云,我并不想让你难过。”
  “那盛七哥可否告诉我一句明话,六叔心已择主?”
  “他有他想做的事,至于你问的这个问题,我相信你更希望他亲口告诉你,给他一点时间吧。”
  肖青云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异常难看。热络的气氛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好在这个时候有小厮找了过来,说是宴席快开始了,请贵人们移步正厅。
  四人不敢怠慢,起身随那小厮下了阁楼,快步往正厅前去。
  “我瞧肖青云这公子哥也不是一个不辨是非的人,你同他讲明原由,他不会不理解。”走着走着,鄢若飞拖住盛子萧,拉大与肖青云和戚平的距离后小声耳语:“看他这副备受打击的失意样,实在有些可怜。”
  盛子萧长长一叹:“这样的隐秘私事,少一个人知道,对六叔对刘杏都好。再者,娉婷郡主极力想要撮合平儿与刘杏,青云若一时不慎,将戚平与徽澜并无真意的实情透露给了郡主,依郡主的脾气,她必会想办法搅黄这桩婚事,成全一对真正的有情人。”
  “郡主也是侠义心肠。”想到娉婷郡主的威仪,鄢若飞汗颜一笑,转而又道:“不过这刘杏姑娘也是个奇人,这么多年隔空思慕,非君不嫁,满满都是真心,却一听小将军护送庆阳公主去了南山,就能立刻止损,嫁入公爵府。唉,真心易碎。”
  “都指挥使错了,她不是真心易碎,她是睿智。”
  “啊?”
  “都指挥使试想一下,以刘太傅的威望与地位,说刘杏是北庆唯一一个可与公主争夫的女子并不为过吧?”盛子萧唏嘘道:“若我们密告她,与戚平两情相悦的人不是徽澜,而是明月或别的其他公主,都指挥使以为,刘杏还会这样乖乖放手吗?”
  鄢若飞勾头一想,想到刘杏在洛城的传闻,又想到刘杏以闺阁待嫁之身求到娉婷郡主跟前的做派,不由慨叹一声:“情深缘浅,可惜了。”
  这句话似一柄尖刀,重重刺入盛子萧心口,令他浑身直冒冷汗。
  “你怎么啦?哪不舒服吗?”鄢若飞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差点就栽倒在地的盛子萧。
  盛子萧虚弱的摆摆手:“许是刚刚凉茶喝多了,有些许反胃。”
  “那……那我们慢点走。”
  盛子萧生硬的挤出一个“好”字。
  鄢若飞扶着盛子萧走了没几步,又似突然想到般,道:“常大人让我转告小将军,若方便的话,请小将军去后院,说是他家夫人想最后再见小将军一面。你说,这个事,我要不要告诉小将军?”
  “既然六叔都不介意,那我们又何须恶意猜度?你悄悄的跟平儿说一声,让他自己决定吧。”
  “好,我现在就去。”
  说完,鄢若飞小心的放开盛子萧,快步追上戚平,在没有惊动肖青云的情况下,将话透露给了戚平。
  戚平也沉下声,用仅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异常冷静道:“烦请都指挥使代为转告常夫人‘戚平感念常夫人错爱,但戚平既已与庆阳公主两情相悦,那便没有背着公主私见旁人的道理,还望夫人莫要再念’。”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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