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寂寥的苍白

　　无声的雨水仿佛每一帧都掉落在沈千畅的心尖上。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倒在白倦怀里的人，苍路像是个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偶。
　　苍白的手臂无力地锤落在血泊之中，血迹斑斑却又骇人心神。
　　大红色的衣襟染上了污血与雨水的混合物，早已变得残旧难言。
　　曾经自信神气的沈千畅这一刻似乎觉得自己这大半生都在混日子，他闭上杏色的眸子，或许在这一刻他又看到了百年前那个会笑的小苍路。
　　——完美的分割线——
　　天界百花宴
　　穜城崖一战后，除了几位战死的将军之外。其他的几位神官不是回了天界养伤就是去了神域闭关，而战争的主角沈千畅则回了昆仑山恩师钟絮真人座下。
　　苍路的大哥慕容云澜隐居于凡界，或许除了苍路没人知道他在何处。二哥慕容旭战死，而跟去充数的琼阳神君成了最大的功臣。
　　苍路战损，落下了一身的伤，在容嘉殿里闭关了三年有余才拖着满身是旧伤的身子去了庭议殿。
　　庭议殿是平日各大小神仙议事商讨的地方。算来，她已经很久没有上过大殿议事了。
　　昨日父神和天帝轮番找人来通禀说是有事相商，她这才隔了许久又一次踏上了大殿。
　　她去的不算早，天帝坐在正中间的位置。父神坐在右侧不知在于其他神仙谈论什么，各位见苍路进来都息了声。
　　“拜见天帝，儿臣拜见父帝。”苍路附身。
　　父帝正了正身子。
　　天帝：“不必行礼，伤势可好？听闻你闭关了许久，可有进展？”
　　“已有好转，多谢天帝。”说完便退下了。
　　天帝:“今日召各位前来有两件事，第一是件好事，我们天界又要多一位天尊了。”此话一出，众人沸腾。
　　“天尊啊！百年难得一见啊，可有听说是什么人吗？”一位神官小声议论。
　　“这倒没有，元晞上神可有小道消息？”
　　被叫到的苍路顿了一下，并未回答。
　　“是啊，是啊。小殿下可知道内情？”
　　苍路摇头，见这位元晞上神兴致不高，几人找他人继续八卦去了。
　　“传千元天尊。”
　　该话一出，整个大殿又是一阵唏嘘。刚才有人不知，这个“千元”可是诸位的老熟人了。
　　“千元拜见父帝，天帝。”不用抬头，只是这个声音苍路就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苍路整个人好像掉进了千尺寒潭，沈千畅！这人除了沈千畅还有谁。
　　历劫飞升，千元天尊。好一个天尊。
　　几位多事的神仙又开始了评论。“你说这位天尊刚在穜城崖之战中立下大功，这又飞升的如此神速，这其中会不会……”
　　“以为改个名换个姓大家就不认识了？不就是以前的那个泽逸吗？”
　　“小点声，小殿下还在这。”
　　“在又怎么了，小殿下与他不是至交好友吗？”
　　“你不知道，我听说啊这二殿下陨落与这位脱不了干系。况且啊，这位与二殿下，小殿下同为好友，但是二殿下……你再看这位天尊，小殿下心里能好受么？”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穜城崖之战之所以失利就是因为沈千畅临阵脱逃才让小殿下差点丧命……”
　　“你们说完了吗？”苍路鲜少的开口。
　　几人都被她这突然的开口打断。
　　他们的话苍路自然听在耳中，对于沈千畅为何飞升如此之神速，她不予置评。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这出闹剧在她心中也该落下帷幕了。
　　“元晞上神留步。”沈千畅没有回头，只是叫住了她。
　　苍路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出了大殿。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谁知道在册封当日便会有人让沈千畅下不来台。父神脸色更是不好，苍路一走不仅没有给沈千畅面子更是没有给他面子，他还未开口，人先走了？
　　沈千畅对于苍路的离席并没有惊讶，他也猜到了。
　　“父帝，穜城崖一战刚刚结束不久，我想元晞上神应该是旧伤未愈。”此话说的让人挑不出错，父帝见他有意维护，只好作罢。
　　完成了一场并不是很顺利的册封大典。
　　恭喜上天庭又添一位天尊。
　　苍路出了大殿之后，除了容嘉殿无处可去，也是可笑，好歹也是天界的一位小殿下，如今竟沦落到无处可去的地步。
　　“元晞上神。”一道女声叫住了苍路。“久闻元晞上神尊名。”
　　苍路停下步子，回头去看，那女子生的好看极了，黑衣加身，身披战袍，头发高高的束在身后，腰间挂了一方令牌，上面刻着“烟”字。
　　苍路了然于心，眼前英姿飒爽的女子，应该就是传说中龙族后生，神号九源圣君，人称九源大人。
　　“九源大人？”苍路试探一问。
　　“上神记得我？”
　　“记不太清了，九源大人抬举我了您是前辈，论辈分我应该叫你一声九源大人才是。大人为何在此呢？”
　　九源：“我一向不愿听他们讲些什么，出来透口气，在此处见到了上神。”
　　苍路：“大人果真如传闻，一般性情洒脱。”
　　九源：“我自小便住在龙宫，无拘无束惯了，天界规矩多到记不住，如果无事我也少来天界。”
　　苍路：“不在天界，大人的居所在龙宫？”
　　九源：“龙宫是我父王的地界，我的居所在凡界。有空可以来我这喝杯茶。”
　　苍路：“比起喝茶，或许饮酒更得我心。”
　　九源：“说实话，我也这么觉得。”二人相视一笑。
　　九源一眼便看见了远处的季长陌，“我们改日再开坛畅饮，今日有事，我便先回去了。”
　　“好，大人慢走。”苍路招手。看着刚刚英气十足的九源此时像个小孩子一样扑到季长陌怀里。不由得羡慕，苍路一个人走上修罗台，望着看不到尽头深渊的远处。
　　自言自语：“苍路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你是神，却救不了任何人。”
　　苍路缓缓走上前。
　　“你疯了！”沈千畅冲过去，一把拉住她。有力的手臂贴在她的腰上，那炙热感仿佛要将她的衣衫蚕食不剩。“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沈千畅，你这是在变着花样的羞辱我吗？”苍路开口。脑海中想起穜城崖之战他走的决绝，连头都不回。她趴在地上求他，泪水糊住了双眼。仿佛置身冰窖。
　　沈千畅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几日之间飞升，做了天尊。因为她的几句话，他拼了命的飞升。
　　回答不是。不。他是为了她。
　　回答是。可他不是为了羞辱她。
　　“父帝说什么了？”苍路推开他。
　　“五日之后天界召开百花宴。”
　　苍路没有回应，推开他走了。沈千畅被苦楚充斥着。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苍路，他知道他们之间早已千疮百孔，但他宁愿做个瞎子，永远不见。
　　苍路：“不论你承不承认，我们之间都已经结束了。”
　　沈千畅：“你伤还没好，我送你回去。”
　　百花宴是天界一年一庆的大节日。届时，天界各大小神仙都应该到场，虽说没什么大事，但总该有几位撑场的。以往是大哥二哥一起，自己当然可以找个地方躲个清净，可今时不同往日。
　　“姐姐！”天帝程硕见苍路回来，向她走去。程硕是若瑜夫人与父神的孩子。天帝之位本该是传给慕容云澜，但却被他拒绝了苍路没兴趣，便传给了他。
　　苍路对于这个弟弟，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姐姐你回来了！父神找你何事？”苍路不想多说。与沈千畅并排向容嘉殿主殿走去。
　　“听闻姐姐今日出关，我特地让人做了姐姐爱吃的绿豆糕。”苍路看他。一个天帝，身边连个侍卫也没有。自己亲自提着盒子，说到底怎么看也还是个孩子。
　　“好，东西我收下了。还有事吗？”苍路坐下倒茶。
　　程硕放下东西：“我就是来看看姐姐，见殿中无人便等了会儿。我无事，姐姐记得吃。”
　　或许苍路没有看到程硕转身时眼中的愤恨与对沈千畅的敌意。可站在远处的沈千畅却看了个明白。
　　“苍路！”
　　“你会去吗？”苍路给他倒茶。“百花宴。”
　　沈千畅：“你若是同意，我自然会去。”
　　“当然同意，我好久没凑这热闹了。”
　　沈千畅：“对不起。”
　　苍路拢了拢外衣，起身：“你的道歉我接受，但我不会原谅你，我也没有资格替慕容旭原谅你，我们之间的事，还有凡间的事，忘了吧。”如果父神和天帝肯放她走的话，她或许会离开天界，在凡界做个逍遥人也不错。
　　“我们，真的结束了？”
　　“我们现在只是上下属的关系。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飞升如此迅速，但我提醒你一句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沈千畅做了什么她可以猜到。对于他大约做到个人心知肚明就好，他是个心里有数的人。
　　“苍路，你爱过我吗？一丝一毫我也心满意足。”
　　“沈千畅，我真的喜欢过你。”
　　“苍路。”沈千畅看着她眼眶泛红。
　　他们第一次相见是在凡界，是在苍路常去的那家书轩楼。苍路不仅轻薄了沈千畅还把沈千畅当成了面首。当时沈千畅是与她两位哥哥偷跑下界。
　　她与沈千畅相误之后，便一同约在凡界游玩。他们都是神仙，不言而喻，他们二人好了的事在天界传了一段时间。
　　最清楚这件事的自然就是慕容旭了。沈千畅与慕容旭儿时便相识了。一听说小妹与沈千畅交好，他当然开心，还特地去酷爱收集宝物的纯淑天君那里讨了一对玉戒指赠予了二人。
　　“沈千畅，这份喜欢到此为止了。”苍路放下茶杯回了偏殿。“这杯茶便当作是最后一杯了。”
　　沈千畅毅然起身，“苍路，你可以大大方方的恨我。你二哥的事不怪你，此事归根结底与我脱不了干系。如果我不走也不会出这些事。”
　　苍路苦笑，脸上一片湿意。“怪不得你，是我自己学艺不精。救不了任何人。”
　　“真的对不起，苍路。”沈千畅一脸愧疚。
　　“你知道我等你这声赔礼等了多久吗？大战之后你就消失了。我就在想，我该怎么办？我能做什么？我该怎么活啊？这些你应该清楚吧？”苍路哽咽。她真的好委屈，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面对这真实发生的一切。
　　“苍路，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沈千畅了解苍路。“你说啊！”
　　“你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不要搞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苍路抹了把眼泪。告诉他？怎么告诉他？告诉他是因为在她最难熬的时候，他走了，走的彻底。在她满心满意去找他，看到的是他在昆仑山与女子相拥？
　　说到底沈千畅留给他的除了回忆，还有寂寥的苍白无尽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