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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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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都东街,一处宏伟大气的宅子。
  紧闭的朱门之上,悬着一块世间少有的紫黑色沉香老木匾额,苍劲有力的提着两个大字——陆府。
  耗费万金修成的陆府后院内,陆鼎脱下官袍换了一身素净的常服,搬了一张小墩子正襟危坐地坐在几株从大奉各地移植来的奇珍异草旁。
  陆鼎身前有一身穿粗麻布衣的干巴老头,老头捧着一本前朝夫子的遗世孤本,躺在一张老旧的太师椅上悠哉悠哉的品着茶、赏着花。
  这老头正是当朝太傅、文华殿大学士、开国文官之首——陆盛,陆盛此时满面红光,哪有半点身染风寒的样子。
  装装样子,在皇帝那里抬抬身价罢了。
  “完事了?”陆盛瞥了一眼陆鼎,语气不善道,“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你呀,就喜欢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陆鼎汗颜,一板一眼地回道:“为圣上分忧解难乃是臣子的职责,更是臣子的福分。”
  “哈?”陆盛轻笑一声,笑骂道,“我陆家出了个大圣人啊!”
  “你啊,就是读书读傻了。这些破事儿,本该是你这快死的老子干,你上赶着抢什么,想走在我前边?”
  “孩儿不敢,”陆鼎欠身道,陆鼎年近五十了,却在父亲面前依旧只能用孩儿自称。
  “父亲,您年事已高。孩儿不忍您暮年身败名裂,受人唾骂。孩儿有陛下与太子照拂,受点委屈不打紧的。”
  陆盛一脸不悦,追问道:“值得吗,哪怕你日后再无缘内阁中枢?”
  陆鼎点了点头,十分郑重地说道:“值得。”
  陆盛不在看他,目光重新回到手中的孤本上,岔开话题道:“你啊,太迂腐太死板。同为太和年间的进士,我孙儿就比你强多了,一门两进士,嘿,多带劲啊!”
  陆鼎右眼皮子直跳,内心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哎,近几日怎么都没见我孙儿啊?”陆盛再度看向陆鼎。
  陆鼎脸色微变,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陆盛见陆鼎不敢回话,心中瞬间明了,脱下一只布鞋就冲陆鼎扔去,气愤道:
  “你个遭瘟的,又打我孙儿!老陆家三代单传,要是把我孙儿打出个好歹来,你让我怎么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陆鼎十分熟练的躲过飞来的布鞋,陆鼎内心感叹“还是这个距离合适,刚刚好能躲过去。”
  陆盛又脱下另一只布鞋抄在手中,起身就要打。
  陆鼎赶忙起身闪躲,嘴里说道:“父亲,孩儿可有什么过错,何至于此啊!”
  “咋了,你能打你儿子,我就不能打我儿子了吗?!”陆盛蛮不讲理地回了一句。
  陆盛随为文人出身,可在长年累月的战火中,以谋臣的身份跟着先帝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身上那股文人的酸劲早就被磨没了。
  “父亲,您贵为当朝太傅,赤足履地,这成何体统啊!”陆鼎一边闪躲一边红着脖子说道。
  “成何体统?!”
  陆盛一听火气更盛,抄着布鞋一个劲地追着陆鼎打,“反了你了,敢说你老子成何体统了,小子,过来挨打!”
  情急之下,陆鼎只好为自己辩解一二,开口解释道:“父亲,陆玑那臭小子去南街喝花酒赊账,人家都上门来讨债了,孩儿气不过才罚了他几板子。”
  “赊……赊了多少银子?”陆盛扶住太师椅,喘着粗气问道。
  “二百两,”陆鼎也喘着粗气回道,“父亲,地上凉,您先把鞋穿上。”
  “多、多少?”陆盛这下是动了真火,用布鞋指着陆鼎的鼻子骂道,“你个不肖的东西,二百两你就打我孙儿的板子,阖府上下缺那二百两吗?”说完就把手中的布鞋扔向陆鼎。
  陆鼎好像早有预料似的一个侧身躲过,知道自己没说明白,急忙补充道:“父亲,是一家二百两,陆玑那臭小子把整条南街的秦楼楚馆都赊遍了,总共三千多两银子!”
  陆盛嘴角一抽,一屁股坐在陆鼎刚才坐的小墩子上,一脸嫌弃地说道:“话都说不明白,真是看见你就烦,滚吧。”
  “孩儿告退。”陆鼎暗自松了一口气,转身就想溜。
  “等等!”
  “父亲?”陆鼎内心一揪,僵硬地别回了头。
  陆盛没好气的来了一句:“你这个不肖子,不知道地上凉啊,把鞋给我捡回来。”
  陆鼎“……”
  ……
  “哎,疼,疼!”
  陆玑咬着牙痛苦的低喊道。
  百年檀木所造的木床上,金丝锦被不知道铺了多少层,青丝床幔半遮半掩,屋内一尊铜制香炉里点着东海属国上贡的鲛香,价值连城。
  陆玑只穿了一件内衫,趴在软绵绵的床上撅起屁股,任由家奴涂抹药膏。
  二十大板下去,陆玑差点没了半条命,到现在屁股都像烂絮一样。
  陆玑生了个好模子,面堂白净,鬓如刀削,眉如墨画,鼻若俏岭,唇如丹朱。
  尤其是他那双风情万种,似春江秋水的桃花眼。单是一眼,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风花雪月,乱人心神,勾人心弦。
  春香楼的头牌柳应是曾对嬷嬷说道“纵使知道他身上没几两银子,可每每被他瞧上一眼,半边身子都软了,直教人想要生死相许了。”
  “哎呦,疼死小爷了。”
  纵使点了安神止痛的鲛香,陆玑还是觉得屁股和一摊烂肉一样,微微一动都疼的要命。
  陆玑那叫一个郁闷啊,前些日子因为赊账喝花酒的事挨了一顿板子,陆鼎还小题大做革了自己在礼部的职差。
  有这么当爹的吗?说不定满帝都的富贵子弟都在看自己的笑话呢!
  “陆郝!”陆玑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一名四十多岁、一身管家打扮的汉子应声进屋,掀开床幔,行礼道:“小少爷有何吩咐?”
  陆玑头也不抬的说:“陆郝,我爹呢?”
  “少爷方才在后院与老爷议事。”
  陆玑眼珠子转了转,坏笑道:“备车,抬我去承天观找老道士玩去。”
  “小少爷您这伤势尚未痊愈……”陆郝担忧地说道。
  “无妨,老道士那好药多的是。”陆玑大大咧咧的说着“更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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