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晦气

　　还是那个烛火通明的地下室，十二根布满浮雕图案的石柱围绕着一座高台。
　　韦尔农主教已经离开，带着教徒们去进行记忆清除。祭坛太过重要，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河星分部，不应该存在于教徒们的记忆之中。
　　祭坛上只有一人，偌大的空间也仅此一人，那是门迪在跪拜，这一姿态保持多时，只因供奉着的水晶球此时散发着微弱的荧光，那是神使大人降下的神念。
　　祂是神的使者，等同于神的亲临，是代行神力的存在。
　　神使·迦勒。
　　门迪只觉得恐惧，比当初主持祭典，有幸聆听神语时还要恐惧，因为他感觉在那好似神使目光的荧光照耀下，他的一切都被神使注视并得知。
　　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面见神使，只是曾经的那两次无法与此次相比。他明白差异的原因所在，于是更为恐惧。
　　他刚刚汇报了不久前的行动的详细过程，不敢也不可能有所隐瞒。
　　“门迪，我不会因为这一次的失败责罚你，因为失败是一定存在的，便是我都看不透执行局这团迷雾。”
　　水晶球的荧光闪动，那是意念在传出，在门迪的脑海里就是这一句分不清男女，音色如雪山般洁白的话语。
　　但那隐隐的笑意，令那份戏谑的意味十分明显，因为祂并不需要掩饰。
　　“但我还是会责罚你，因为你胆敢觊觎神明的伟力，这是本罪，亦是此次失败的根源，你难辞其咎。”
　　“去天蛇废墟接替普西玛，留着你的命为我主的降临扫清障碍。记住，这一次你将再无机会。”
　　所以，要听话！
　　门迪低头行礼：“门迪领命。”
　　他愈发恐惧，但至少是暂时活下来了。
　　迦勒的意思很清楚，若不是门迪存在某些想法，想得知那件神的物品的特性，尤其是物品上可能存在的神明订立的规则，那么此次行动根本不会拖这么久，在神的恩赐降临之时，他就应该已经拿到物品，那就不会存在失败，执行局甚至都不会发现异常。
　　在一旁观察，以此警惕和应对可能的危险？可笑！这里是我主神念降临之所，等同于神国缩影的角落，不管是哪位神明留下的物品，也只是物品而已，在此地就得遵从我主订立的规则。
　　若无此地，他们拿什么建立天河星分部！
　　门迪无疑清楚这点，但他还是选择用时间去观察，这不是他愚蠢，愚蠢的是他的想法。
　　迦勒知道门迪的目的。
　　想引他山之石，妄图打破枢境的壁垒，窥视更高的生命层次……然而这不是枢境能做到的，因为规则本就不是枢境能抓住的。
　　可以微弱感知其存在，但无法得见其本质，因而对生命层次的跃迁不会有帮助，如果门迪不想进入歧途的话。
　　所以他的想法很好，但很愚蠢，除非他想直接成神！
　　神明的物品，不是门迪能够掌控或是窥视的，这是生命层次的鸿沟带来的绝对。
　　是在教会里无法得到相应的物品来验证想法，所以借此机会来研究吗？
　　因而，迦勒还是决定给予惩罚，有想法固然好，这证明这个手下不算愚蠢，但这不应该出现在执行神谕之时，这是对我主的冒犯。
　　这也是对门迪的警告。
　　教会不让你尝试去进行生命层次的跃迁，那是因为你的积累还不够，现在踏出那一步，就等于在黄泉路上告别了。
　　门迪最好明白这点，密卷里都有描述，迦勒也懒得去多说。若不是门迪对我主的忠诚不存在虚伪，足以无视他的私心，迦勒就该判下死亡了。
　　失败确实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愚蠢而失败，这是迦勒不能容忍的，因为那会证明他也愚蠢，用了一个如此的“人才”。
　　门迪……也就剩下忠诚了。
　　执行局确实不简单，有一种看不透的力量在庇护，迦勒都不愿去触及这种力量，因为不知道构成这种力量的会是哪些不简单的生命，说不定有老朋友。
　　所以门迪的担忧倒是没错，迦勒确实阻止不了执行局的追踪，他们也不会傻乎乎的直接降临在这里，必从外部突破。
　　他的力量，只能影响此地，否则直接去影响持有神的物品的那个人，执行局都不一定能察觉。
　　总之，此事告一段落，原本的计划也得改改了。
　　……
　　经过大半个月的休养，安然彻底恢复，感觉生命层次还稍稍提高了些，从初入走向稳固。
　　不同于幽境繁琐的开启身体潜能，灵境很直接，主要的特征就是完成躯体灵性化，从此躯体不再是灵魂的限制，可以自由改变。
　　这是第一步，之后可以根据进化体系，选择持续灵性化或是强化某一部位，相当于升华之后再凝练，甚至周而复始，以得到一个不论虚实都足够强悍的躯体，即承载愈发强大的灵魂，也为日后勾连游离的灵性提供亲和基础。
　　这也是掌有的各种能力真正显露的境界。
　　当各方面都足够强悍，灵魂能够作为自身乃至自然界的灵性的中枢，以绝对的位格去控制或者说命令灵性，即是枢境。
　　这很遥远，基本都是用时光去打磨，有些人就算磨到生命的终结，也无法得见枢境的门槛，生命层次越往后越留人。
　　安然也无可避免的打算在灵境停留很长的一段时间，但不至于像元乾说的百来年那么夸张。
　　用大量的灵性去冲洗躯体，这确实是强化躯体的一大方式，但对灵魂的强化不明显。灵魂才是核心的，这不达标那一切白搭，因为会造成失衡。
　　对灵魂这种还属于缥缈的东西，时光才是最好的打磨工具。
　　元乾充分发动了他的朋友圈，得到了一个应当属于好的结果。
　　执行局并未深究那天夜晚的非凡事件，将其当做一般的异端教派的邪恶祭祀事件处理，没有明确的追查他们二人，应该是把他们归到异教徒中统一搜捕。
　　那个不知来历的异端教派也没有动静，好像因此退出了天河星，被执行局抓住的那几个教徒都是小角色，没多少价值。
　　唯一的价值可能就是从这些人身上搜出一本教义，说明着这一异端教派的名字。
　　永恒教会！
　　只看后面二字，这是要跟五大正神教会齐高的意思。
　　翻看着元乾复印来的那份教义，安然记住了这个名字。这是第一个，他无法绕开的异端教派，那就走过去看看吧！
　　反正现在看来，他们应当算是安全了，至少可以享受短暂的安宁。
　　星月当空，大都市并不安静，那是一个文明高度繁荣的地方。
　　元乾这个时候应该在参加他的名流舞会，因为他的朋友近期都会来天河星，也就不急着离开。
　　他在为不久之后的计划铺路。
　　但安然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愿真如这家伙所说，不会把他牵扯进来，确实已经够烦心的了。
　　安然出门散步，一个人，平静注视着街道两旁热闹的红尘，霓虹灯明亮的光芒照不亮他所在的区域。
　　这是保持人性的必要，他也就回忆可以珍惜了。
　　离开地底将近一周了，安然没有再回去的想法，除非有一天他会像那天夜晚一样狼狈。本就是意外发现后建立的临时避难之所，并没有多大的安全性，而且也不宜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
　　他的避难选择不止这一处。
　　安然忽然抬头凝视着远方的夜色，那是那个避难所的方向，有人触动了他留下的禁制。巧了不是，这应当算是前后脚吧？
　　他笑了起来，此时的心情，大概就像有意留下的东西有一天被人找到，那么的心情愉悦吧。
　　因为这说明那个人有着与他相似的想法，那就存在共同点，算是陌路的半个友人，兴许还能坐下喝杯茶，但这之后别拔刀就行。
　　当然，前提是那个人不是误打误撞，这样就没意思了。
　　戴上兜帽，安然走进小巷，在黑暗中快步穿行，抄近路去找元乾。
　　欣喜归欣喜，这确实让他感受到了危机感，敌人追踪的步伐如此紧迫，那他是不是也该改变一下计划，是时候离开天河星了？
　　……
　　见习执行官唐·比格一脸错愕，紧接着明白过来他暴露了，张口就往旁边的地上吐了口唾沫。
　　“呸，晦气！”
　　他在下水道转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有了点成果，发现了那条裂缝，紧接着兜兜转转，这才被他找到这个隐秘的住宅，好嘛，一个不留神全白费了。
　　老唐自然发现了住宅周围里里外外的好几层法阵，且环环相扣，拆解一个就意味着全部触发，不得不说很有头脑，但这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在他这个法阵大家的眼里，这些小玩意就真的只是小玩意，粗浅、不完美，布置这些法阵的人估计还在洋洋得意，觉得万无一失了吧！
　　那大爷我露一手给你瞧瞧！
　　这是老唐当时的想法，现在怎么想，就怎么觉得自己蠢。
　　不需要从总部叫人，拆解工作很简单，用不着劳驾那些大爷们，他们的技术说不定还没他好。
　　反正当时他的行动力得到了质的飞跃，拆的那叫一个迅速和畅快。
　　保险起见，他把里里外外的法阵全给拆除了，一些个起警示作用的关键部位倒是留着，保证不会有一点点动静从这里传出。
　　这一刻，他知道这里再无阻碍。
　　住宅里没人，这是老唐经过细致观察后得出的结论，所以他才敢动手拆解，就是住宅周围的几盏亮着的灯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明亮的灯光照亮着住宅前方的小院，让这地下的空间不被黑暗占据，桌椅还有一些盆栽清晰可见。
　　这应该是在地面，一个正常人家的住宅！
　　老唐于是觉得追踪的那两个人都是有生活追求的，要么就是大部分非凡生命都有的毛病在作祟，寻求一个优越和体面？管他呢！
　　他们哪怕不当这是逃生，而是在度假，他才懒得管，反正负责追踪的是他，不是他在被追踪。
　　那份干净的好似没有生命在此活动的气息，让老唐断定这里就是那两个人待过的避难所，他这半个月来感受的太多了。
　　不出意外，那些灯包括灯柱，还有门啊窗户啊，每一个可以潜入住宅的角落都有细微的法阵存在。
　　下这么大功夫……老唐顿时好奇住宅里有什么了。
　　不难看出那两个家伙对这里的重视程度，但问题是，他找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疑似后路的存在，严格来说，这并不严谨。
　　那些灯就让它亮着，老唐懒得去拆解这些没必要触及的东西，可能对方也在等他把这里的灯关了吧。
　　都到这里了，翻窗多没面子，老唐选择从正门进，谨慎起见，他还小心翼翼的感知了会门后的情况，但不敢太过深入，担心蔓延的感知会触发某些法阵。
　　接下来还是熟悉拆解工作，门口的法阵不多，但多处于角落，麻烦，却也不是难事。
　　老唐推门而入，客厅内一览无遗……坏就坏在这里，因为他身后的光也跟着进入到客厅，在他推门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结果。
　　应该是某个光敏元件被激发了，触动了某个法阵，从而使得不知在何处的那两个家伙得到了警示。
　　微弱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里，尤其是老唐的耳中，产生的动静震惊异常。
　　非凡的信息传递，梅塞尔来了估计都拦截不了，老唐就只能干瞪眼。
　　他算是明白紧闭的窗帘以及那些灯的用处了，愣是没想到一个非凡生命在安全上，居然会使用科技手段，传出去你还要不要脸！
　　当然，这也就气话。
　　住宅里有些家具，但没什么用处，所有的痕迹都被抹除，这比新房还新。
　　应该也只是个诱饵吧！
　　一个修饰了外表的诱饵！
　　料定了会有个蠢货洋洋得意的一口把诱饵吞下，就跟好几年没吃过饭一样。
　　所以……他果然是被耍了。
　　老唐气的脑壳疼。
　　“哎呀呀呀，真是了不得心机，老子特喵的吃定你们了！”
　　在院里的椅子上坐下，怀着沉重的心情思考了一会，老唐知道那两个人是放弃这里了，但他没有毁了这里。
　　只是给总部那边留了个坐标，并留言说这里留个纪念。
　　他踩着拖鞋继续上路，心想游戏还没结束，你们最好别高兴得太早。
　　因为……老子特喵认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