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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完稿后，池意扔下手机去洗了个澡。这两天她昼夜颠倒，爬上床不久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窗外的天色都黑沉了下来。
手机里有无数条来自江颖珍的语音消息，池意有点懒得听，抬手梳了一把凌乱的长发，把电话拨了过去。
“宝贝儿！诶呀你可算理我了。”江颖珍那边吵得要命，“我这儿快结束了，现在准备来找你……我跟你说，你这条裙子美绝了，简直艳压夏黛那个小碧池。就这她还好意思问我是不是租来的呢，呵，她也不去问问租不租得到。”
池意嗯声：“你喜欢就送你了，反正我也没机会穿。”
她倦怠着重新倒回去，觉得没睡醒，还打算再补一觉。
“别啊，你穿它的机会多了去了。”江颖珍忽然道，“对对，裴谈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下午别是我在做梦吧？？”
“……喔，”池意又坐起来了，“他啊。”
另一边，正散场的会场内，江颖珍身姿摇曳地随着一群网红走出去。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的脸上越来越震惊，五光十色分外离谱。
直到走进电梯，江颖珍脚一崴，差点没把高跟鞋给甩出去。
“你把他给包了？！！！”
“裴——”全电梯人的瞩目下，江颖珍及时压低声线，“他去那当鸭子？！”
“你小点声……这事我只打算跟你说。”池意把手机换了一边耳朵，继续道，“这不是很正常吗？他都破产了。”
江颖珍：“这叫正常，那你一刀捅死我也能算正常了。”
池意：“……”
安静如鸡了足有一分钟。
江颖珍总算消化完毕：“他……多少钱一个月啊？”
“六十万吧。”池意回忆。
那边又死一般的沉默了。
半晌。江颖珍惊声：“他妈的，宝贝，真的假的我草？你这是跳楼价捡大漏了啊！太有面子了，我宣布从今天起你在帝都能横着走，连陈安琳都要给你提裙摆！”
“……”池意一阵语噎：“六十万还不多？而且我又不让他干什么，算算我还亏了。”
“怎么会？你简直赚翻了！换成陈安琳，她梦里都要笑……”话没说完，江颖珍忽地重重嘶了一声。
池意：“怎么了？”
“意宝，”江颖珍停在酒店的门口，盯着不远处的男人，震愕问，“裴谈他怎么还在楼下等着呢？”
池意在床上愣住：“啊？”
.
白色的保时捷停进酒店前的停车位，池意下了车。
门口，刚才熙熙攘攘打车的一群网红们早就散得差不多了，江颖珍和裴谈之间隔了快十米的距离。池意一走过去，就被江颖珍淑女十足地叫了一声“意意”，连忙救命似的迎过来挽上她的胳膊。
池意：“……”
她看向那边随意站着的裴谈，走过去：“你怎么还不走？”
“在等你的消息。”裴谈的面上丝毫没显得不耐，修长的手指扣着手机，低头看她，回，“你还没给我发下一步安排。”
所以他送完衣服后，就在这里站了一整个下午？？？
池意的表情出现了两秒的错愕，脱口而出：“那你不会主动发微信问我的吗？”
裴谈笑：“怕你不回。”
想到前两天自己确实没理过他的消息，池意：“……我既然都没说什么了，那你就可以走了，至于在这待一下午吗。”
“这是应该的。”裴谈神色自然，“你让我往东，我不会往西。”
“……”池意彻底语塞了。
她一言难尽地盯了裴谈整整五秒，终于确认了他确实没半点在嘲讽她的意思，而是真的把她那话当成了圣旨。
“我说的那个意思——不是，你，”池意心说他就不知道变通下？他那哈佛毕业的最高荣誉学位是买的吧！临到开口又憋了回去，半晌才示意自己远处的车道，“算了，你先上车吧。”
裴谈瞥过她手上拿的车钥匙，询问：“我来开车？”
池意一愣，她没料到他会主动要求，但嘴上还是回：“……那不然呢。”
“好。”裴谈颔首，“钥匙？”
池意把手伸过去一松开，裴谈就自然而然接住掉落的车钥匙，微微一笑，转身径直往车的方向去了。
旁边，搂着池意手臂的江颖珍又发出了一道吸气声。
刚才两人每说一句话，江颖珍就难忍震撼地“嘶”一下。
“意、意宝……”
“什么？”池意盯着男人走向车子的颀长背影，也恍了半秒，又回过神对着江颖珍，语气总算不僵硬了，“你刚才那么紧张干什么呀。”
“我这不是没缓过来吗……你居然用那种语气跟他说话！裴谈啊！”江颖珍花容失色，“不行我再缓缓，那是裴谈？裴谈啊？天呀，他原来还会笑的？”
“是啊。”一开始确实让人挺难以置信的，但池意想了想，“他现在不就算是卖笑的吗。”
“……”
江颖珍恍惚着和她对视：“对哦。”
.
车子发动，拐进主干道。后座上安安静静，池意正刷着微博，余光就见旁边江颖珍又调整了下坐姿，如坐针毡。
“去哪？”前方裴谈出声。
池意一看时间，已经挺晚了：“先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吧。”
“不先送你朋友回家么？”裴谈道，“我看她不太舒服。”
江颖珍愣了下，顺着回：“啊对对，那意宝你们两个去吃吧，前面找个街口把我放下来就行了。”
“不行。”池意一秒抬头。
“……谁说要带你一起了的？”她看向斜前方的裴谈，忽地想起下午在公寓门口的那一幕，不自在道，“我说的吃饭，是要跟我朋友一起吃。你开好你的车，不要管这么多。”
江颖珍再次被她的颐指气使给惊呆了。
然而只见裴谈抬眸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池意，顿了会儿，反而笑了笑。
“好。”他应，“下次不会了。”
池意的手机顿时震个不停。
江颖珍：【我的个妈啊，我草】
江颖珍：【宝贝，你真牛逼！！！！！】
满屏的感叹号，池意回了一个省略号。
池意：【你身体不舒服呀？】
江颖珍：【没，你的腰太细了，这裙子我坐着有点勒而已】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忽然，江颖珍不知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瞬间出声：“他M——”
后面的“妈”字硬生生咽了下去。
池意：“怎么了？”
“夏黛……”江颖珍咬牙切齿，低声，“你看，她和我的一个大客户搭上线了。要不是有人刚刚在朋友圈发他们吃饭的合影，我都还不知道这事！”
池意知道这个夏黛。
也是个网红，在开一家个人品牌的女装网店。去年江颖珍店里设计的衣服被她家抄袭过一次，从此两人结下了梁子。
“这个品牌方我谈很久了，德国的一个潮服牌子。就前段时间，我跟你说我们正在和别的品牌谈联名款的合作，就是和这家。”江颖珍气笑，“她还真敢抢……”
“宝贝，我就在那边路口下了啊。今天不去撕了那小碧池，我名字倒过来写！”
“现在？”
池意盯着屏幕上这一群人的聚会照，蹙了蹙眉：“你就打算一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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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活动一结束，一批平时玩得好的网红就齐聚在了附近的一家私厨餐厅吃饭，其中带头的就是夏黛。
问到包间号后，车一在餐厅前停住，江颖珍气势汹汹就冲了进去。
池意也跟了几步，觉得余光里有人，回头一看，正好和身后的裴谈目光撞上，愣了愣：“你跟着我干什么？”
哦对，车钥匙。
她看到他手上的钥匙，伸手：“今天我没别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裴谈抬眸往里淡扫了一眼，思忖一瞬，却没把钥匙给她。
“不需要我进去吗？”
“……你去做什么？”池意表情莫名，“那一群人你又不认识。”
要不是想给江颖珍撑场子，她来都不想来。
又不是没见过那群网红撕逼时的样子，场面难看得很。
池意拿过自己的车钥匙，转身想走，可还没踩上台阶，手腕蓦然被人扣住。
她一滞，立即回头：“放——”
“老板。”裴谈松开动作，忽然开口，“请我进去吃一顿饭吧。”
哈？
池意瞪大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反应了好一会儿。
……原来他不走，是想跟着她进去蹭饭？？？
记忆里那个高岭之花的印象碎得彻彻底底，池意：“……你现在连吃一顿饭的钱都要省了？”
“不至于。”裴谈笑，“但像这样的餐厅，的确很久没来了。”
池意：“……”
“我不会打扰你们谈事，一会能有吃饭的时间就好。”裴谈语气自然，“我可以等。”
“……”
“可以进去吗？”
盯了他半晌，池意才憋出一句：“那你就等吧。”
接着无言以对地转头走了。
身后，裴谈抬指捏了捏鼻梁，轻叹一声。随后敛下眼，跟上。
上餐厅二楼，池意一走近包间门，正好撞见那门被猛然一下拉开。
“David，咱们之前说好了的啊，我们家是独家联名……”里头，江颖珍的声音和正开门的男人一同赶出来，“这临时又多出一家合作方算怎么回事？”
“不是我要临时变卦，江小姐，我们只是觉得你们两家都是很好的合作对象。”
江颖珍：“您不知道，我们家一向比夏黛他们要靠谱多了……”
胖男人无奈：“你跟夏黛，你们再商量商量，好吧？”
池意和那男人擦肩而过。
只见江颖珍原地低骂了一句脏话，转头又冲回了包间。
池意一跟进去，就皱起了眉。
包间里装潢奢靡，一眼看去餐桌四周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都在笑嘻嘻看热闹。这边靠门口坐着的卷发大波浪，就是夏黛。
“夏黛，你故意恶心我是吧，在背后抢我的客户？”江颖珍气得扬声。
夏黛还没说话，她边上那个大学生模样的耳钉男生开了腔：“颖珍姐，别这么说，黛黛她不就是想跟你一起做生意吗。”
江颖珍：“轮到你这小白脸说话了？”
夏黛心情颇好，刚想开口，看到了从江颖珍身后走过来的池意，惊讶：“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有底气呢，原来是好闺蜜来了。”
“感情真好。”夏黛是认识池意的，支着下巴笑道，“可惜你没池小姐命好，人家吃穿不愁，你现在呢，沦落到为了一个单子要在这里当泼妇，挺丢人的哦？”
江颖珍恨不得立刻脱了高跟鞋上去干架。
池意伸手将她拉到身后，看向夏黛：“谁丢人？”
“江颖珍店里每次上新款你就跟着抄袭，她谈一个客户你也跟着抢，你就没点自己的东西？”
池意帮起架来毫不含糊，上下打量夏黛一眼，冷嗤了声：“我看你是挺丢脸的，也怪不得一张脸整容成这样。从脑子到全身上下有一个地方是你自己的吗？”
“……”
整个包间都安静了。
夏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群网红窸窸窣窣的谈笑声也逐渐消失。
“池小姐，你什么意思？”
池意：“我意思是，要不你退出这次的合作，要不以后你的服装牌子别做了，你选一样。”
“你还挺好笑的。”夏黛气极反笑，“池意，我呢平时跟你没交集，对你客气点也不是怕你，只是我会做人，懂吗？”
“要我把这次的联名款让给她也行。”她指了指江颖珍，“今天她得换上我家的裙子离开这里——”
“必须当、众、换。”
今天江颖珍在活动上穿着高定裙子艳压她，记着仇呢。
“要不她换——要不就你换。”夏黛把池意刚才的话原模原样扔给她，问，“池大小姐，选一样？”
全场寂静一秒，接着整桌的人都沸腾了。
“我给你脸了夏黛？！”江颖珍气炸。
哄笑和口哨声此起彼伏，不知道是谁真找出一条裙子丢了过来，方向对准池意，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蓦然就被人扣住手臂往旁边一带。
与此同时，男人伸手接下抛来的裙子。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怔。
愣了半秒，池意转头：“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没说完，表情又一愣。
眼前，裴谈的视线正落在那扔裙子的耳钉男身上。
镜片下，他瞳色深黑如浓墨，眼底的情绪不太分明。那瞬间像是带了些冰冷的不悦，有一种令人心惊的冷漠感。
然而就只是瞬间的错觉，下一刻裴谈低眼看向她，刚才那一刹那给人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嗯？”
池意：“……裙子给我。”
“你要这条裙子？”
池意没有多废话，她缓过来了，拿过裴谈手上的裙子：“夏黛，我看不如这样——”
同时，裙子被反手往夏黛那里一掷，旁边的耳钉男猛然吓了一跳。
“你当众换裙子，再退出这次的合作，”说着，池意从包里掏出一张卡，“从今往后你整容的那点钱我就包了，两百万够不够？”
“啪”一声，黑卡被她干脆无比地扔在了桌上。
一整个过程不到十秒，只见那条裙子被毫不客气甩在夏黛头上，精准扔了她一脸。
在场鸦雀无声。
一时间没人说话。
就在这时，池意忽然听见脑后响起低缓的一句：“嗯。够了。”
她的呼吸一顿。
只听裴谈的声音就靠在她耳边，弯过身，略微贴近脸颊，只有两人听见。
沉吟了一瞬。
他道：“看来是我卖亏了。”
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