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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主仆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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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耿星河欲曙天,在将亮未亮之际,陆樵和陈渔踏着最后的夜色一起来到祠堂那里。两个人便看到一地的狼藉,随意丢弃的酒壶,一叠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已经吃光殆尽的下酒菜,还有那本不知道作者为谁的《天下名酒》。很明显,江存一个人就坐在台阶上喝了一夜的酒,只不过他的眼神已经明亮,像东湖的清泉映照着正午的太阳,也像西天的晚霞,燃烧着已归迟暮却灼人的火焰。
  陆樵张口欲说些什么,不过被陈渔给拦下来了。两人都知道,其实江存虽然喝酒的境界很高,但是酒量却并不好,喝了一夜没醉只不过是不敢罢了,其实不光江存不敢喝醉,他们也不敢,虎狼环伺,他们的敌手也都在等着他们松懈。
  江存也不给两个人打招呼,他抬手丢出两个酒壶。陆樵爱喝酒,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而且还有个不知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点,喝酒不挑,街头巷尾的粗劣的糟糠酒他也喝得,家主给的老龙垂涎酒,他也喝得;在他的认知里,酒无所谓好坏,尽兴即可。可是陈渔不行,陈渔不喝酒,可能是因为许多年前他的结发妻子不喜欢他喝酒的缘故,即使后来陈渔妻子战死,陆樵拿酒去安慰他,他都没有喝一口,只是蹲在妻子的墓前说了句:“卿她不喜欢我喝酒。”
  于是几百年以来,他都没有喝过酒。
  所以两个人接过酒,一个喜笑颜开,一个却面露为难之色。陆樵拔开酒壶的木塞,大灌一口,然后看着身边的陈渔笑道:“陈渔小娃娃呀,你不是什么都要跟我比一比嘛,比修为,比杀死‘猎神者’的数量,比身高。比在小少主心中的分量,来来来,今天我们比比喝酒啊。”
  陈渔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可是偏偏无力反驳。这让陆樵更加得意,于是又大灌一口。
  江存也笑道;“陆伯,你的剑道修为,已经是‘灵犀’境界了吧,知道为什么始终无法达到‘有神’吗?因为心有执念,持剑者有所执是好事,但是却不能深陷其中啊。三百年,你对齐卿念念不忘,这是你的深情,我们都佩服你这一点,可是齐卿就希望你这样吗?对以去之人最好的告慰,应该就是按照她的意愿好好的活着吧。或许你想说,不喝酒就是她的意愿,可是你骗得了自己吗?事实如何,你清楚的,夜夜里你也曾提起了酒壶,可是最后又默默放下,然后一遍遍擦拭手里的她留下的剑。对吗?”
  陈渔满脸苦涩,不知是起风了,还是因为被说中心事,老人不住的眨巴着眼。他开口说道:“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家主啊。”
  陆樵收起笑脸,他帮陈渔打开酒壶的塞子,然后一手拎起一个,和江存地碰了一下,然后递还给陈渔,然后朗声道;“这壶酒,敬齐卿!”江存笑意盎然,陆樵犹豫再三,也是接过了酒壶。
  三人都将手中的整壶酒一饮而尽,然后齐声说道;“敬齐卿!”
  三个人,年长者一千四百岁,次之四百岁,最小者四十七岁,他们共举酒壶敬同一个女人。一个敬晚辈,一个敬妻子,一个敬恩人。
  喝罢之后,陆樵立马恢复了嬉皮笑脸,又开始吹捧江存;“家主,还是你足智多谋,巧舌如簧,不不不,是能言善辩,三百年不喝酒的陆樵小娃娃都再次喝酒了。”
  江存心情也是不错,和陆樵互相吹捧起来;“哪里哪里,明明是陆伯的‘敬齐卿’三个字一锤定音啊,深深打动了陈伯。”
  这让感觉被套路的陈渔有些无奈,也有了一丝不为人知的释然。死者已矣,自己也应该好好珍惜接下来为数不多的生活了。有时候,一件事情刻意去忘却真的很难,可是就可能会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拐点,说放下也就放下了。
  看到陈渔一直充满积郁的眉头有了舒展,江存停止了和陆樵的插科打诨。他看着陈渔说道:“陈伯,别有对不起她的想法,心里一直有她就好,对待故人最好的态度应该就是从来也不会想起,从来也不会忘记吧。”
  陈樵点了点头,挤出一个笑脸,只不过因为多年未曾练习而格外的难看。
  江存哈哈大笑,然后道;“陈伯,你放心,我可以保证过不了不久,你就可以再看到你的齐卿了。”
  既然人已死,那如何能见到呢,唯同死而已。不过陈渔却满脸充满惊喜,在妻子战死之时,他就想过也随着她去了,只不过有一个人在漫天猎神者中将他带了出来,然后给他说了句:“你还不能死。”所以他才一人独活至今。如今江存说;“他马上就能再见齐卿,这让他如何不高兴。只不过再短暂的惊喜以后,他的脸上又涌现了一抹不甘。
  江存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开口安慰道;“陆伯,你放心。我保证在你古剑再次发硎之时,便是手刃那人之际。”
  无数个夜里,支撑陈渔熬下来的除了那个人的需要,也仅仅就剩下为齐卿报仇这个念头了,他害怕自己冒冒失失去找到了齐卿,她会怪他为什么不为他报仇。只是事到如今,陈渔仍没有取胜的把握,他的那个敌手实在太强,当初自己伉俪二人联手都败给了他,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深陷亡妻之痛,剑道修为,无半点进步,反观敌手,应该已经是稳步向前吧,自己如何能够受刃他呢?难道要求助于家主吗?有家主出手,固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对方,只是报仇一事,不是亲手所为,总归来的不是那么痛快。念及此,陈渔不由得叹了口气。
  江存又递给两人两壶酒,然后笑道:“陈伯,美人与英雄相配,明月与诗文相配,那你知道剑与什么相配吗?”
  这就触碰到陈渔的知识盲区了,他有些讪讪的摇了摇头。
  江存自己回答自己:“陆伯呀,这剑自然与酒最配啦,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酒醒时便斩贼寇,岂不快意?放心好了,既然你已经喝了我的酒,那到时候你就一定能够打得过他。”
  陈渔大喜,江存说的话他都深信不疑,即使是这样不合乎道理的说法。
  于是三个人又将手中酒壶的一饮而尽,兴致所至,不饮酒,待何时?
  又一壶酒下肚,江存看着陆樵,有些严肃道:“陆伯,你也别只说陈伯,那么你呢?你也没有为情所困,可为什么渐渐的的已经打不过了陈伯,当真是因为拳怕少壮,棍怕老郎的缘故?我想不是吧。您老闲云野鹤惯了,只想安逸的渡过最后的时光,这没有错。可是在我们这条路上,太难了,每个人都很重要,或许你就是压垮对方的最后稻草,但同时也有可能是我们自己的绊脚绳。陆伯,话难听了些,你别介意,毕竟有些事情,并不是豁出去了性命就一定能办到的,至少你现在的境界就办不到啊。你也知道,江源一直把你当成最强的人,可是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仰慕的陆爷爷仅仅是一个‘第三位’的高手,会做何感想?”
  人间武道尽头为‘无有敌’,在这之后,陆樵能够打破壁垒,达到了‘第三位’境界。估计只有江存才能说成仅仅吧。
  陆樵老脸有些挂不住了,他确实有些懒散了,其实刚刚江存的一番话,他只是有一句话能打动他,就是江源一直把他当成最强的人。可事实上,仅在江家如今就有四个人比他厉害。陆樵抱拳说道:“家主请放心,老奴自当抓紧最后的时间,再破一境,不过还要劳烦家主帮助,届时一定会让源儿看到一个真正的陆爷爷。”
  陆樵说完以后,又像江存索要了一壶酒,然后看着江存,少有的一本正经,语气严肃:“家主,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们也都被你指点过了。我们老仆两人侍奉你这么久,你何曾在这个时候叫我们喝过酒,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陆樵虽然不才,可是柴却没少砍,一把老骨头还能抡得起斧头。”
  被陆樵如此清楚明白的道破,江存也不扭捏,他从台阶走到庭院,然后看向天空,举起右手在虚空之中画了一个圈。本应不存在的圈却偏偏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盘,中心缓缓的旋转,将所有的光都吸了进去,于是本来就要亮起来的空间,比深夜里还要黑。然后又伸指想着八方各点一下,本来连花开声音,嫩芽破土声音都能听到的陆樵和陈渔便再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两人都不感到奇怪,他们都经历过了,这是江存的空间,每次江存这样做的时候,都是要告诉他们一些大事。在这个空间,外界任何人都发现不了。
  空间内蓦然间突然亮起了柔和的光芒,江存看着两个老人道:“陆伯,陈伯,我算的没有错,六年,再有六年,就是我们最后的决战,他们其实已经发现我们了,之所以没有立刻就动手,是因为没有万全的把握,也或者是不想为我们消耗太多。号角已经吹响,虽然你们这些守护者们都能以一挡百,但是陈年的古剑终会断裂,新生的事物也该涌向舞台。今天早上我已经决定了让江源走那第二条路。”
  陆樵和陈渔都面露不忍之色,何至于此?历史上毋庸置疑的第一人怎么就要走到这一步,非要让自己一无所有吗?非要让自己的亲人也一无所有吗?
  江存摇了摇头,示意两人无需多言,自己已经决定,不会再更改了。可是已经把江源当成自己孙子的陆樵仍是抱有一丝幻想,开口道:“家主,如果少主不愿意呢?那个时候可没有人能强迫他啊,要不还是走第一条路吧,反正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活够了。”
  江存又拿出一壶酒,然后高悬空中,倒入嘴中,喝得脸上衣服上都是酒,他胡乱一抹,以掩盖自己忍不住的泪水。他沉声说道:“那个时候,恐怕他会主动去做吧,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一切都经历过的人还会有什么不愿意去做的。”
  陆樵,陈渔两人瞬间跪下,语音哽咽:“家主,他可是你的儿子啊。”
  江存赶紧将两个人扶起来,深藏悲伤,面无表情道:“也正因为他是我儿子啊。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是他的命数,陆伯,陈伯,您二老不要再劝了。”
  江存拉着两个老人道:“陆伯,陈伯,准备一下吧,今天我们就去看看他们吧。也该让大家都准备准备了,这次带上江源,他也该记住你们这群英雄。
  虽然早就知道可能会是这样的结局,只是他们还是不愿意接受,他们大人,老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交给一个孩子承担,让他们于心何忍,于心何安?他们或许是英雄,可是最大的英雄难道不是江源吗?
  江存不言,只是沉默。他胸怀大悲悯,但亦有大悲怆。他也不想这样,但只能这样,即使他是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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