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机堂

　　李肃见大司马坚持不做皇上，便同众臣商量。
　　“大司马忠君爱国，不愿因此背上篡位的骂名，可国不可一日无君，该怎么办？”
　　“大司马不愿意，我们可以在大司马的两个儿子中选一个做皇上。”
　　一个官员天马行空的想法立刻让众人茅塞顿开，众人都望向李肃。
　　李肃点头。
　　“大司马，既然你不愿意做皇上，那就从两位小将军中选择一位吧！”
　　“李大人，如果从他们中选择一位，那与我做皇上有何不同？”
　　“大司马，你可想过你不做皇上甚至萧家人不做皇上，他日其他人做了皇上，大司马该如何自处？大司马的名望才干，是哪位皇上不忌惮的，就算大司马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萧家考虑，这次出征若不是带着二公子的几个儿子，恐怕现在萧家就真的只剩下大司马和两位将军了。”
　　大司马见到李肃恳切的表情，无奈叹了口气出了军帐。
　　两位小将军也要跟着出去被李肃拦住。
　　“两位小将军谁去做皇上？”
　　“大人，我自幼立志修道，以后是要出家做道士，因此都曾婚配，我觉得此事还是让二弟去做吧！”
　　李肃看向萧无畏，萧无畏无奈点头。
　　萧无畏登上皇位，改国号大燧，年号泰福。
　　赖家、李家都是这件事的亲历者，当然知晓，而且赖清、李淳两人对此事知道的更多，当初萧家全家被诛杀，就是赖清、李淳两人骑快马，日夜兼程给萧天德送去的情报。
　　没想到十二年之后同样的难题又摆在了赖、李两家后人的面前。
　　思忖片刻，“赖兄，这件事不可不报，不报是欺君之罪，日后咱们俩都得死。”
　　“贤弟讲的极是，只是如何奏报你我倒要好好思量一番。”
　　李淳拉过赖清的手，在赖清的掌心写下一个“密”字，赖清心领神会。
　　“贤弟，你我各卜一卦，测一测这件事的吉凶如何？”
　　李淳点头欲走下司天台，赖清一下拉住李淳摇了摇头。李淳踌躇许久点了点头。在司天台起卦，天地人三气集聚，卦象更易显现，只是这种卦会折损卜卦者的阳寿。
　　“赖兄，我卜赖兄的运势，赖兄等下卜天象吉凶。”
　　赖清会意点头。
　　李淳从怀里掏出卜卦用的龟壳，伸手从腰上解下了一条带子，带子里面藏着36枚铜钱，李淳要摇动放进铜钱的龟壳，赖清伸手拦住，把自己腰带里面的铜钱也递了过来。
　　李淳重重的躲了一下脚，叹息一声接过铜钱，放入龟壳之中。
　　李淳踏罡步斗，嘴里念念有词，天空中的天罡星猛地一闪，司天台上一股冷风刮过，司天台上的火炬一暗，龟壳内的铜钱应时飞出，满头大汗的李淳稳住脚步，铜钱散落一地。
　　李淳低头细看卦象，越看越奇，卦象显现的竟不完全，只有前卦，发觉不对的李淳抬起手看了看龟壳，只见一枚铜钱依旧在龟壳里面没有出来，李淳用力一甩，还是没有出来，好似粘在龟壳之内。
　　赖清伸手制止了李淳，叹息一声，“你我是在窥视天机，以我们的修为，恐怕无能为力。”
　　赖清也打消了卜卦的念头，“贤弟卦未成，也就不用折损阳寿了。”
　　李淳无奈苦笑。两人放弃解卦，龟壳里的那枚铜钱应声落地，李淳惊的一屁股坐在司天台上，久久无神。
　　次日，皇帝的书案上放着赖清、李淳联名密折。
　　“金保，传旨赖清、李淳觐见。”
　　御书房内。
　　“两位爱卿，这份折子是你俩上的？”
　　“陛下，昨日在司天台上所见皆在折子上，没有半句谎言。”
　　“两位爱卿不必惊慌，朕只想知道此事是主何吉凶？”
　　“陛下，臣等无能，不能看出此天象主何？还请陛下责罚。”
　　“责罚什么？两位爱卿皆是大燧有功之臣，事事为朕考虑，为社稷考虑，何罪之有，你们下去吧。”
　　二人走后，皇上又命金保传旨召中书令李肃觐见。
　　中书令头发已经发白，身体倒是健朗的很，精神也很旺盛，走起路来一如当年虎虎生风。
　　李肃与皇上在御书房对弈。
　　“李卿，可还记得同福四十年的司天监之事？”
　　对弈的李肃思索片刻。
　　“皇上怎么想起了那件事，天下动荡皆始于此事。”
　　皇上指了指桌上的密旨。
　　“昨夜司天监又观测出异象，只是赖清、李淳二人看不出吉凶。”
　　李肃手指捻着白子，“赖清、李淳他们俩虽然也算是上进，不过比起他们的父辈还是差的很多，如果不是那件事，也轮不到他们俩掌管司天监。”
　　李肃落下白子继续说道：“陛下，臣倒是想起一个人。”
　　皇上落下一颗黑子挥手打断了李肃，“那个人只能用一次，而朕是一次也不想用。”
　　李肃说：“依老臣愚见，放眼天下，能看清此事也只寥寥数人而已，而此人定然在列。”皇帝叹了口气，“李卿，这盘局改日再下吧！”
　　一匹快马驰出扶风城，沿着大燧的官道向正北方疾驰。
　　马上坐着的中年人眉目清秀，身材挺拔，只是好似少了些男儿英气。快马疾驰了半日，饶是西河甲等神骏，也是累得鼻孔喷着粗气，汗水也已经打湿了鬃毛，乘者不得不下马歇息一阵。
　　寻了一处溪水，放马过去饮用，自己则从怀里掏出干粮，拿下马鞍上的水囊喝了一口。出京之时，皇上叮嘱他把密信当面交予天机堂堂主御问天，期间不要与任何人接触。
　　乘者便是皇上的随侍太监释然，萧无畏登基多年，释然依然只是皇上的随侍太监，没有任何升迁，很多人根本不会注意这个不起眼的太监，朝中只有中书令李肃等几位重臣以及皇帝身边的数人知道释然的真正身份。
　　泰福三年，北燕皇帝慕容天水联合东湖、西夏，集结雄兵四十万攻打大燧，大将军卫弃疾依托帝国北部的焉支山，携二十万大燧将士与之对峙，双方在帝国北境相持三月有余。
　　北燕太子慕容龙城献策。
　　“父皇，如今大燧陈兵北境，扶风城定然空虚，我亲率北燕八剑潜入扶风城，刺杀萧无畏，若事成大燧必定大乱，卫弃疾定然也会分兵回京，到那时联军则可趁势一举攻破焉支山一线，过了焉支山便是一马平川，我们四十万铁骑便可直捣大燧都城，则大燧可破矣！”
　　“龙城，你有几分把握？”
　　“据扶风城细作传来的消息，皇帝身边没什么绝顶高手，只是一些修力的护卫而已。”
　　“龙城你武功虽高，可也不能小觑了天下之人，此去务必先确保己身安全，和天下比起来，龙城在为父心中地位更高。到扶风城内你们有权启动北燕在扶风城的所有力量。我会派人在扶风城外接应你们。”
　　慕容天水说完取出一块玉质令牌。
　　“龙城，这是调动大燧暗中力量的信物，此去一定小心。”
　　慕容龙城的母妃是西域色目人，慕容龙城的相貌也不同于北燕男儿，慕容龙城高鼻深目，身材也极其挺拔，在一群身材高大的西域商人中间都显得鹤立鸡群。
　　为掩人耳目，慕容龙城住在城北的一间破旧客栈。扶风城的易货市场就在北关，此处平日来往各色人等皆有，不易露出痕迹。
　　八剑之首乾剑领进来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头，此人眼里贼光乱闪，不住的偷瞄房中诸人，当看到慕容龙城的时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
　　“风二十四叩见殿下。”老头强压心中的激动低声说道。
　　“起来吧！最近扶风城有什么情况吗？”
　　风二十四禀报道：“最近入城查验比平时严格，城内的守卫也增加了一些，前些天大燧风卫起掉了一些安插的谍子，其中就有咱们北燕的五人。”
　　“能不能搞到皇城的地图？”
　　风二十四听闻皇城身体一颤，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慕容龙城铺捉到了。
　　“殿下，皇城地图属于机密，大档头没有吩咐，我们也就没有着手对此方面的情报有所收集。若是殿下需要的话，我可以试着打探一下。”
　　慕容龙城摆摆手，“算了，你下去吧！”风二十四转身之时，慕容龙城向乾剑点了点头。乾剑随风二十四出门。
　　“兄弟，对不住了，你的家人会得到抚恤，你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乾剑看着倒在地上的风二十四心中默默说着。
　　半个时辰后，乾剑提回一个包裹，打开后，里面赫然放着八把长短不一的宝剑。
　　“没有皇宫的地图，我们只能见机行事了。”
　　慕容龙城也是个做事果决之人，当机立断决定不再搞地图。
　　九人趁着夜色，闪身从窗子跃出屋子，悄无声息的向皇宫奔去。
　　宫墙之外的隐蔽处，乾剑率先跳上了一棵公孙树，借着繁茂的枝叶隐住身形，探知宫墙之内并无异样，挥手招呼剩余八人，乾剑并未落地，而是身体灵便的从一棵树窜向另一棵树，身体如同猿猴在大树之间荡来荡去，身后八人虽不似乾剑身体灵便，也各展身法，紧紧的跟着乾剑在大树之间荡来跳去。
　　乾剑所站立的树下有灯光摇熠而过，乾剑轻轻跳落，来到提着灯笼的小太监身后，用手轻轻的捏住小太监的脖子，随手一挥，灯笼一闪即灭。小太监只觉脖子一疼，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乾剑提着小太监转到树后，慕容龙城此时已经站在树后，乾剑用短剑抵住小太监的喉咙。
　　“皇帝在哪里？”
　　“今日是硕和公主的生日，圣上在御花园为公主庆生。”小太监浑身颤抖的说。乾剑随手一捏，小太监立刻昏死过去。
　　“殿下，东南方草木茂盛，又隐约有灯光，应该是御花园所在。”
　　慕容龙城点了点头。乾剑率先向东南方向奔去，其他人紧随其后，奔出半里，眼前矗立着一座高墙，里面隐隐传来笑声。
　　一个体貌甚伟的男子坐在案后，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女孩，男子正拿着案上的葡萄逗弄怀里的女孩，小女孩发出咯咯的笑声。
　　慕容龙城曾见过萧无畏的画像，知此人便是大燧皇帝。
　　萧无畏所坐的亭子之前，有清风拂过，身旁的太监一步跨前，皇上摆摆手，太监又退了回去，隐在皇上身后。
　　皇上扫了一眼亭前站着的九人。
　　“叶儿，这都是来给你祝寿的。”
　　说着扭了下女儿的头，小女孩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盯着亭前数人，忽然见到案几上的如意，伸手去抓，皇帝拿过来递给小公主。
　　“去吧，今天是公主生日，别杀人。”
　　皇帝身后转出一个太监，缓步走向亭前。
　　“今天圣上有旨，不伤尔等性命，尔等留下兵刃离开吧。”
　　慕容龙城九人眼见这个太监大喇喇的站着，根本不像有任何武功，也感受不到气息流转。只是此时身处皇宫，拖的时间久了对己方自然不利，一挥手，八剑一齐攻向太监，自己则趁着太监分神之际攻向皇上。
　　慕容龙城纵身拍向皇上的掌力尚未发出，左侧有劲风袭来，慕容龙城忙撤掌相迎，左掌与对方的拳劲相交，身体顿时不由自主的飞出，慕容龙城使出家传身法飞蝶穿花才将将卸掉对方的一拳之力，饶是如此，慕容龙城五脏如翻江倒海一般，运转了几遍内息才隐隐压住。“北燕慕容家的飞碟穿花，原来是慕容子弟，有点意思。”
　　转身对八剑说：“你们一起上吧！公主看完耍猴还得休息，别耽误时间。”八剑被人当猴，听后大怒，只是刚才太监一拳就击退了殿下，此人的功力深不可测，众人自是不敢小觑。乾剑做了个手势，八人立刻散开，太监笑道：“八卦剑阵，不知道你们练到了第几层？你们是以剑入道，我是以拳入道，今天就让我领教领教剑圣所创的剑阵，”
　　转头对慕容龙城道：“别想着趁我对付八卦剑阵去对圣上不利，刚才一拳我已经封住了你的经脉，你可以试着运转内息。”慕容龙城听后暗中运转一下内息，果然半点也提不起内力。慕容龙城暗自骇然。
　　太监一跃跳入八卦剑阵，八剑所习内力、所用剑术，所使宝剑皆不相同。
　　八卦剑阵为剑圣太白所创。
　　当年剑圣在玉皇顶与刀圣白玉蟾以武论道，白玉蟾以半式之差败于太白，白玉蟾言道：“今日之败，非你我武功强弱所致，皆因你的天赋太高，际遇太好，你的武功很难真正的传承下去。”太白深以为然，太白便提出创出一个剑阵，以剑阵补足习剑者的天资不足。太白与白玉蟾在玉皇顶三日，创出了这个剑阵的雏形，由太白择人传授，八剑便算是剑圣太白所创剑阵的传人。
　　太监双手握拳，用身体感受身边八人的内息运转，八人所运劲力或刚或柔，或快或慢，八卦剑阵运转起来，太监和八人各交手一招，停住摆摆手，“你们还没有练到第二层同声，不是我的对手。”巽剑还有些不服，挺剑欲上，乾剑一把拦住,“多谢前辈指教！”皇帝抱起公主，起身离开，快走出亭子，转头对慕容龙城：“回去告诉慕容天水，大燧不是他能吃掉的，小心后院起火。”说完就走了。乾剑过去背起慕容龙城，几人快速离开了皇宫。
　　几日后，北燕联军撤离焉支山口，此后数年北燕与大燧再无冲突。
　　八剑曾写信给太白详述此事经过，太白回信只有一句话：“释然，见之则远避。”八剑曾向一些江湖前辈问起释然其人，皆不知。
　　一声嘶鸣，马匹随之倒地，释然向前查看，马匹鼻孔流出黑血，释然取下马匹上的包裹，背在身上，向前窜去，随手向空中扔起一个蜡丸，出手之时释然微微用力，飞到半空中的蜡丸裂开散出一股黄烟，随之远处一声鹰叫传来。释然也不去管在溪水里面放毒之人，径直沿着大路向前奔去。
　　天机堂，创办于八百年前。
　　八百年前，天下第一次大一统，书同文，车同轨第一次在中原大地实现了。
　　而创造这一不世之功的正是大平帝国的开国皇帝御启，御启征服天下并不全靠武力。
　　御启派遣使者出使诸国，打破了国与国之间不进行贸易的限制，逐步打通了南北贸易通路，御启还派人创造文字，重新制定度量衡，国力日渐强盛。
　　一些小国的国王担心自己的地位，严格封锁边境，不许子民与大平商队做生意。
　　高昌国王就是众多反对者中叫嚣最厉害的，而高昌子民看到邻国龟兹与大平进行贸易，生活越来越好，自是心有不甘。一日夜里，暴民闯入高昌皇宫，杀死了高昌王以及他的儿子们，只有最小的儿子躲过一劫。
　　高昌国王的一个小吏，带着小王子逃出了高昌，小吏带着小王子逃到龟兹，在龟兹见到了大平的使者，便向大平使者求救，大平使者听完二人的叙述很是为难。
　　“我只能带你们回大平，奏请我们的皇帝来处理你们的事。”
　　二人从此开始跟着使团。
　　那些日子里，二人见到使团所到之处无不受到热情的招待，使团的随行商队拿出丝绸、皮毛、瓷器、铁器等物满足了各种人的需求，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入商人的钱袋子，小吏艳羡不已。
　　小吏本身就是负责高昌都城城门收税的官员，他暗暗计算了一下，有时商队一天的收入比自己曾经一个月的税收还多，小吏也慢慢的被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