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乱喝酒

　　“先去营地吧，招你一个也算是有个交代”古凌转身离去，没有继续招兵的欲望，感觉忽悠宇林一个已经足以。
　　宇林一直跟在身后，脚下的溪水清澈动人，每一块卵石都有类似的图案，像是被锋利的爪子雕刻而下，绝不是刀剑能做到的华丽，看这丛林之中少有的平坦，生生被践踏而出的痕迹，恐怕从脚印中便能看到千军万马，比起清泉作陪，宇林倒喜欢仔细听听战友的话，都说热情就不会孤独，此言定是不假。
　　“看你的模样挺像个离家出走的富家公子”冯鹰随口说道，是对于陌生的好奇，也是因为热情吧。
　　“我叫宇林，我也希望你眼光没有错”宇林看着自己破碎的衣服和一些不愿处理的细小伤口说道。
　　“哈哈，你性子不错，不过我跟你说，在军营温文尔雅是要吃大苦头的！”冯鹰顺手搭上宇林的肩膀，自来熟的动作潇洒熟练，恐有刀枪不入的厚脸皮。
　　“多谢提醒，对了，为什么就招我一个兵啊？是军营里发不起粮食吗？”宇林随口问道，既来之则安之，一切便随波逐流吧。
　　“这个事说起来还有点复杂，但是除了你之外，可能不会有奋勇向前接刀的勇士了”冯鹰闻言看向前方，很自然的叹气，他左手握住弯刀，小声的回答，这和他的性格完全不符，可能是害怕被古凌听到，实在是欲盖弥彰。
　　“要说就说清楚！别像个多嘴的怨妇”古凌停下脚步，没有转过背来，声音却还是那么铿锵有力。
　　“是！”
　　古凌示意冯鹰带队，他往后退几步来到宇林身旁，可惜道路不适合交谈，很陡的坡度势必要呼吸急促，而且雨后的枯叶过于清脆，黑色的暗洞也不再若隐若现，分开心思不会是明智之举，此时往左边看去有零零散散的火光，也能听见一些起哄的声音，奇怪的是还有尖锐的女性之声，像是在高歌，杂乱的声音伴随着碎石一直环绕，小小的声音也被增幅。
　　绕道而行是因为没有办法走直线，碎石堆叠起来就是城墙，一直绵延到山的尽头，由高到低，在由低到高，这空旷中的庞然大物足够震慑群山了。
　　“战死沙场的风险非一般家庭能承受，往年我们都是强迫着，挨家挨户的搜寻，有老人要照顾也好，有孩子要抚养也罢，我们都不会仁慈”古凌轻声说道。
　　“不会失去民心吗？”
　　“不会，所有人都清楚，那些亡命徒们要凶残得多，如果我们抵挡不住，下场不言而喻！”古凌正色道，他一直是冷冰冰的僵硬表情，给旁人一种他从不会开玩笑的感觉。
　　“也不至于这么难招吧，毕竟是为了家人，为了家乡，成为战士是大义所指理所应当，大肆宣扬一番应该会效果显著的”
　　“你以为他们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吗？几句花言巧语就能任由采摘，他们才不傻，拿性命去搏难得的功名，如果可以安逸的生活，有几个愿意逞英雄，当然，他们也认为我们既然能击退敌人一次，就能击退敌人第二次.....”
　　“难怪有那么多往外跑的，原来都是些胆小之人”宇林笑了一下，回想起自己还献过殷勤，赶紧甩一甩后悔的手。
　　“看来你见过，不过也不能如此贬低，有些家里真有老人小孩的，我们也于心不忍，这些年牵挂少的都被我们招完了，剩下的也不好强求”
　　“我可真是幸运”宇林坦然的闭上眼，在心里忍不住的哀嚎几声，面部控制得极好，没有半点牵强之意。
　　“我说了这么多实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到了营地别散发什么消极的言论，打消士气影响军心，这都跟我们的性命紧紧相连！”
　　宇林点头表示回应，他知道这是古凌的好意，说成是职责反而肤浅了，到了，最先到位的不是硝烟，而是愉悦的篝火，远远就能见到一个女兵的身影，之前高歌的想必是她，在这欢快之际，他们仍旧未卸下战甲，他们也注意到了这边，一瞬间大眼小眼，打断了原有的热闹气氛，只有少数的表示不感兴趣。
　　“诧异吗？”冯鹰靠过来略带深意的道。
　　“有一点，她穿的还是男装，该不会是谁的家眷吧？”
　　“嘘！这可是禁忌，你对巾帼英雄太不尊敬了！”冯鹰凑到耳边，他的悄悄话快要听不见了，听起来很勉强。
　　“古凌，没想到还真被你们逮到一个，我要是有如此耐心就好了”一个大块头灌下一口烈酒大声说着话，深色的战甲快要裹不住肌肉，尤其是他脸上的几块伤疤，火光映在上面尤为醒目，镀的金黄，镀的纯粹。
　　“苍队，喝醉了也不能血口喷人呐，强行招兵买马已被国王勒令制止了，也不怕告诉你，这位兄弟是特意从远方赶来从军的，走，我们去跟大家打个招呼”冯鹰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宇林有些不适。
　　“诸位，我是宇林，往后便是大家的战友，很荣幸能和大家一起共渡难关”宇林站在冯鹰的一旁，好几个火堆的视线都在这边，为了烘托气氛，他低身拿起地上的一个酒壶，大喝几口壮了胆才说出这种见面话。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场合尴尬不已，宇林自信没有说错什么话，从呼呼的火焰中还能听清枯木死去之声了，不断轻微的爆炸让宇林又喝下一口酒，他发现酒没了，于是将空壶往原地丢去，众人的反应更怪了，有的甚至退后了一步，但都不敢言语，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旁的冯鹰早已抽回搭载宇林肩膀上的手，默默退到一边。
　　“有什么问题吗？”宇林微笑道。
　　“这是我的酒！”战甲藏不住女子的曲线，这个声音来自女中豪杰，这是冯鹰口中的豪杰。
　　她视线扫视一周，众人自觉的让出一块空地，杂乱的火堆瞬间井然有序，她走到中央拔出弯刀，由于身材的原因，她把刀尖放在地上，一个完美的弧度侧向宇林，这一切来得过于突然，宇林不知所措。
　　“罗珠，宇林还不知道这个规矩，换句话说，他是远方的客人，未来更是你的战友，你未免太认真了吧？”古凌站出来开口道。
　　“若是坏了规矩，今后不都把这壶酒当成儿戏了，况且你对自己的兵也该有点信心，他既然要跟我抢队长，刀剑之下自有分晓！”
　　她的视线咄咄逼人，宇林也不想废话，不必进退两难，比武而已，接下就是了，对方要是弱一点就装装绅士，强一点就全力以赴，几招拳脚的手段还是有的，毕竟父亲从小就有教育过，寻宝者的接班人可不会是花架子，正好也能领教领教成为队长的资本。
　　“得罪了！”
　　“小心了！”
　　罗珠率先出手，一记重刀挥出直逼宇林的头部，宇林拔出弯刀迎击而上，铿铿的声音锐耳，初次交手很快结束，突然，罗珠的眼睛有点变化，整个人的速度也快了起来，藏于利刃之下的拳脚让宇林苦不堪言，宇林挡下一个横劈的空隙还吃了一记飞腿，他的反应足够快了，可惜膝盖上的痛觉席卷而上，令他单膝下跪，右手的麻痹就要忍不住发抖了。
　　“你连源都没有，你认输吧，我还以为你有两把刷子呢”罗珠惊讶的眼神没有任何掩饰。
　　“你是觉得我输不起吗？”宇林站起来将刀往旁边一挥，空中的破风声重整旗鼓，他不愿意输，而且要输给一个女人，这会成为阴影的，就算差距需要弥补，也要倔强下去，谁又不懂那种强烈的胜负欲呢。
　　此时的无风变为有风，随意拍打众人的头发和衣物，尤其是地上的篝火，倾斜的角度别样潇洒，随着场面加剧升温，宇林一跃而起，大刀犹如弯月将罗珠击退，一定是刀柄的震动才能让刀子有缺口，罗珠闷哼一声开始反击，诡异的力量从手腕到手臂，凶险的过招看得众人屏息凝神，宇林渐渐落入下风，罗珠并未使出全力，或许就是如此，更让宇林苦恼，随着又一记重刀砸向宇林，宇林尽力挥刀挡下，颤抖的右手早已到了极限，更别说去顾及一个漂亮的回旋踢了，宇林狠狠的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直洒腰间，弯刀也飞插在火堆旁，貌似输得体无完肤。
　　“到此为止吧！”古凌见罗珠火气大发，急忙说道。
　　“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等你有了长进，再来喝我的酒吧！”罗珠见状淡淡的说道，这是一个赢者的口气，已经很有风度了。
　　腰间的火热让宇林舒适起来，被蚕丝紧紧包裹的血晶果突然躁动，这种抖动不安只有宇林知道，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骨髓一般，令他血液澎湃充满力量，本该拥有的疼痛一瞬间荡然无存。
　　“刚才不过是热身而已，罗姑娘觉得这个玩笑如何？”
　　宇林擦掉嘴角的血液，笑着活动手腕，左脚往后一踏，弯刀弹跳直上落入宇林之手，再狼狈的身姿也能再次华丽开场，认真的眼神希望不是自取其辱。
　　“你叫我什么？”
　　宇林有一点后悔刚才的语气，有一种浪荡的感觉，才导致罗珠气急败坏，恐怕是激怒她了，但是宇林不惧，体内的火热快要溢出来，只好挥刀直上，每一次的碰撞都能相互击退，震动也不再是轻微的火花，满满的质感让众人期待起来，当然，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怎么会！”人群之中的惊呼不知方位，却也无人计较了。
　　“源是上天给予，罗队是能够运用灵力的武者，怎么可能和一个平凡的武者势均力敌，这太不可思议了，这简直颠覆了我的认知！”冯鹰目不转睛的惊道。
　　“这个宇林确实让人看不透！”古凌也认真的看着画面，他无法解释，但是他看得出端倪，宇林能够从极限到充满力量，一定是依靠了什么，绝不是扮猪吃老虎。
　　场中的宇林正仔细的抵挡每一道刀痕，罗珠加快了攻势，凌厉的刀法配上黑夜可谓得天独厚，不断后退的宇林眉头紧皱，大腿上血迹斑斑，在他身后是碎石乱溅，地上除了刀痕，还有凌乱不浅的脚印，或许这更像是生死搏斗，如果不明言退缩，就不会有点到为止。
　　刀风渐渐扩大磁场，圆形威压之内空气所剩无几，肌肉的酸痛感让宇林明白自己是在苦苦支撑，一时间慌乱中破绽百出，罗珠找准了机会手臂一震，宇林被当场击退，撞倒在一颗大树之下，由枯叶来落幕再好不过。
　　“不过如此！”
　　“我输了......”宇林强行咽下一口血水，沙哑的笑道。
　　弯刀插在树下，以此才能支撑起身疲力竭的躯体，虽然挑战者输了，但是经过这一战，没有谁会再小觑这个新来的家伙，罗珠多看了宇林一眼便往一边走去，看样子她想清理一下乱七八糟的形象，众人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深怕会有什么行为会招惹她。
　　冯鹰走过去搀扶着宇林，他觉得篝火不能是摆设，欢快中有插曲情有可原，继续把酒言欢有何不可呢。
　　“宇兄，没想到你藏的还挺深”冯鹰把酒拿给宇林，似笑非笑的感叹。
　　“这么狼狈你还取笑我”宇林的脸红扑扑的，是酒和火光的缘故，从喉咙一直烫到肚脐，差点眩晕感就要战胜理智，这烈酒反而是盖过了方才的气血翻滚。
　　“我可没有夸你的实力，我夸的是另外一种品质”冯鹰故弄玄虚的说道，引起了多人的好奇。
　　“另外一种品质？不知冯兄有何高见？”宇林不解的道。
　　“这里除了宇兄你，绝对没有第二个敢对罗队出言调戏的，宇兄若是一道高明，可不能对我们藏着掖着”冯鹰说完便摆动眼珠一副贱样，滴溜溜乱转嘴角上扬，惹出不少似懂非懂的笑声，有粗旷的哈哈大笑，也有掩住嘴的偷笑不止。
　　“一派胡言！你这是辱我清白，我可是要日后算账的”宇林无奈的说道，还以为是什么武道上的指点来着。
　　“哈哈，就知道这小子要说俏皮话，不过宇兄弟确实令我们刮目相看，看起来有些瘦弱，力量却如此惊人！”大块头喝酒吃肉，话语间有不少食物残渣落入火焰之中，呲呲作响更像是一种礼仪，众人见怪不怪。
　　“他叫苍狮，是二队的队长，我们都叫他大狮子，现在你也可以这么叫了”古凌在一旁嫌弃的介绍，他可能受够了这个家伙的粗俗不堪，特意用上贬低的语气。
　　“老家伙！”苍狮一个白眼飞出，自顾自的继续吃着肉，或许这是他最不感兴趣的嘲讽，不痛不痒自然不屑一顾。
　　“对了，宇兄弟是吃素还是？”苍狮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然提问，而且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吃肉，你们看不出来吗？”宇林诧异的回答着，他一直以为本相是藏不住的，而自己看不穿是道行的问题。
　　“鬼知道你吃什么，看你身材偏瘦，我被严重误导了，罢了罢了，没想到值此国难之际，天不助我！”苍狮哀嚎着，泄了气也要啃肉，但是手中的肉已然失去了灵魂。
　　“苍队，太夸张了吧？”冯鹰小声说道，可能是怕挨拳头。
　　“明日狩猎一事，还请大家认真对待，我们没有退路，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古凌认真的大声说道。
　　“古队所言极是，就让那些不知礼数的亡命徒们尝尝教训，胜利是属于我们的，厮杀到最后，必是他们的鲜血洒满大地！”苍狮举起酒壶，示意众人共饮烈酒，这是心照不宣的东西，激励的话语不会画蛇添足，只会如虎添翼。
　　“宇兄还不了解吧？那些侵略者在我们手上吃过很多次亏，他们变得聪明了，他们会派一些小队伍来刺探军情，而我们的埋伏和陷阱都是经不起刺探的，所以如果能将这些杂毛一网打尽，我们就更有赢的胜算”冯鹰把手搭在宇林的肩膀上，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颇有经验的说道。
　　“宇兄弟，这次狩猎便看你大展神威了”苍狮笑道。
　　“应该是各展神威，我们尽力而为，我们全力以赴”宇林点头答道，或许新人就该有新人的姿态，强者平庸，弱者更要平庸，众所周知，发光的金子不够好。
　　“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自行分队，到时你可要擦亮眼睛，要选择合适的，而非只看重实力”古凌正色道，突出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以他们的行军速度，就算有腿脚快的先头莽夫，也不会明天至此，宇兄可以好好选，可别挑花了眼，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在下愿意吃点亏将就将就”冯鹰拍着胸脯道，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模样，生怕无人理解他的慷慨。
　　“厚颜无耻，宇兄弟实力不俗，还要你在这唧唧歪歪的？”苍狮鄙视道。
　　“丢人现眼”古凌转身走去，飘出这样一句话，随即他想到了什么，转头盯着苍狮，却一言不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还能食言不成！”苍狮凶狠的顶上这个视线，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去。
　　火小了，没有雨滴也要收场，为了凉爽的快活，都不愿意睡在营帐内，而是找个舒适的枝干笔直躺下，难怪离场的速度如此之怪，那些较为豪华的宝地可都是无主之地，以先到先得为尊，宇林甩甩右手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享受着隐隐作痛，他没有好奇战友之间的赌约，而是抬头看看暗夜，那些从缝隙溜出的光，虽然调皮，却要比别的光温暖些。
　　默契十足，此刻偷取短暂的心安怎会孤独，在远方的一片石林之中，砰砰声由上而下，碎石不断从高处飞落，几个身影正背靠石壁努力呼吸，他们衣裳不整，脸上的不安由内而外，反观席地而坐就大有不同了，狸子言盯着上方，夜空惊奇的美妙，除非有巨石滑落，而且翻滚的方位要说得上凶险，不然他的视线始终不会转移，他贪心了，明知停留乃万分罪恶，却还迷恋这一时的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