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卧笼听风雨

　　序言：
　　当晶蓝的水开始流动，天空的星辰开始转动。世界的一切开始运转。一个吊着鸡腿腰系酒葫芦的少年坐在一个宫殿的房顶上，他的身下是万家灯火。少年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在人群中，一个圆眼睛小翘鼻的男孩拉着母亲的手，仿佛在要什么。——君悦与苏云青（命运的交汇点）
　　第一章卧笼听风雨（缘起之章）
　　夜晚的天空一片昏沉，头顶的黑夜就像笼罩天地的幕布，沉重而压抑。让本就血腥的土地更多了肃杀与凄厉……
　　一个老人牵着一匹棕色厉马急迫的行进着，马背上坐着两个童男和少女，在马的旁边还跟着一个男童，约摸十岁年纪。不同于马背上童男童女的轻松，这个孩子追随马匹的步伐十分吃力。
　　“罗管家，你走慢些，我快跟不上了。”男童气喘吁吁的说。
　　“不行”老人声音冷硬的说道。老人是马背上童男童女家族的总管，地位非常高。同时，他武艺精湛，也是童男的武学师傅。
　　男童听到老人的声音后顿时不敢吱声。
　　“罗师傅，你就走慢些吧，邢音跟着怪吃力的”童男在少女身后脆生生的说道。童男稚气未脱，大眼睛充满了童真。他是家族中的少爷，从小备受宠爱，少女是童男的姐姐。
　　“真是的，姐姐的婚期还有两个多月，夫家还没派人过来，怎么就走这么早啊。”童男不满的说道。
　　老仆听到后脸色稍微有些缓和，说道：“提前了，事情有些变化，必须要快点动身。”随后便转过头继续牵着马匹走路。
　　旅途颠簸，男童实在太困倦了，裹紧斗篷就靠在姐姐背上半睡半醒。
　　罗正看到后浓眉一横，愤怒道：“才这点路程就要懈怠，将来如何保护姐姐，保护爹娘。给我起来走路。”他对童男从来都是数倍严于其他师傅之于徒弟，他以天之骄子的要求教育童男，无论如何，他的徒弟必须成为鸡群中的“鹤”！
　　也正因为如此，童男在西域孩童和少年之中常年坐拥“小武王”的称号。同龄人中难逢敌手。
　　“啊？呃，好。”男童听到师傅的话后顿时抬起头来。
　　“嘻嘻，悦儿好好学习武功，以后要成为大侠保护我呀。”坐在马前面的少女薄唇一咧，两排明亮的牙齿露在外面，发出风铃一般的笑声
　　给孤单的土路增添了一丝明亮的色彩。
　　四人经过草地，翻过小山，来到一条孤单的土路上。两旁是稀疏的梭梭林（荒漠中的植物），光秃秃的枝条在风中长牙舞爪。地上尽是坚硬的沙石。肆虐的天，癫狂的地，透露着这一路将不会那么平安。小书童香铭畏惧的呻吟了一声。
　　马背上的童男虽被老仆训斥，但毕竟年少，过了一会就浑浑噩噩。在这一路上，他一直在半睡半醒之间。姐姐的出嫁，黑夜中的行进，父亲挂在他腰带上的短剑，一切都给他一种虚幻的感觉。
　　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清晨的细小露水从紫筒草的微小毛尖上落下。寒冷的空气惊醒了沉睡在少女背上的男童。
　　“咦？咱们是向西去吗？”童男惊诧的问。姐姐的婆家是中原人士，两家指腹为婚。送亲应该一路向东才对。这是向西，等同于南辕北辙。
　　罗正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就好像小少爷的问题不值一答。
　　男童委屈的叫了一声“罗师傅。”
　　然而老仆还是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罗正才说道：“咱们先去赤谷城，哪里有官兵护送咱们。”
　　“赤谷城？”童男惊喜的叫出了声。乌孙国是西域最大的国家，家族庄园就在该国境内，而赤谷城是乌孙国首都，地方广大人口密集。是西域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男童在中原时就早闻其名，如今迁居乌孙国两年却始终不得见，令他遗憾不已。
　　“罗总管，你是说我要去赤谷城见我的夫家吗？”坐在马背前面的少女柳眉杏眼一低，神色略微黯淡道。
　　嫁了人以后就有婆家管着，不在像家中无拘无束，就不能和弟弟在一起玩儿了。她和弟弟感情要好，从弟弟出生以来都是形影不离，她每天都会送弟弟去教书先生拿里学书，每天都会到教书先生那里接弟弟回家。每逢佳节之日，都会和弟弟一起游街，逛庙会。她在弟弟小的时候抱着他睡觉。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发誓，一定要守护好弟弟。
　　罗正闻言看向少女，沧桑的脸半天没动。
　　“怎么了？罗总管，我说错什么了吗？”少女有些慌张道。生怕惹恼了这个家族中地位仅次于爹爹的总管？
　　罗正眼睛转了几下，缓缓开口道：“没什么，快走罢。”
　　“姐姐出嫁了就不能陪我玩儿了，如果姐姐丈夫敢欺负她，我就把他打的满地找牙。”童男哼了一声。然后拿出腰带上的短剑挥舞。
　　此时正当西域正午，阳光炽烈。四人不停息的休息。马背上的少女已经开始摇晃了，强忍着不说。弟弟有些下心疼姐姐，自己也忍受不住直面而来的暴晒，大声嚷嚷这要喝水吃饭。
　　就在这时，后面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罗正忽然侧目、回头。从棕色厉马右侧解下惯用长枪。守着三人立在土路中间。两鬓白发垂落，双手执枪竖在胸前，两腿微微叉开，看上去威风凛凛。
　　其他人都自觉退到一边，只有童男眼睛一亮，像是有什么精彩好戏一样。他摇了摇头又觉得不够有趣，又拔出短剑与罗正并排站着。
　　“姐姐，别怕。我来打强盗！”
　　罗正横起长枪，用枪杆将童男拨到后面，“别挡着我。”动作利落干净。
　　刹时间，远处扬起一片灰尘，马蹄涌现在众人眼前。三个身着紧身黑衣的人骑着马匹停下，看向杨正。
　　
　　少女屏住呼吸，小书童不敢说话。气氛冷的向湖上结的冰
　　“君家的人要滚回君家去。”中间的黑衣人说，声音冷硬的像是冬天露在外面的石头。
　　“无名之辈应该滚回老家去。”罗正挺起长枪向黑衣人冲去。
　　左侧的黑衣人拍马挥刀也杀向杨正。
　　罗正双腿有力，矫健的迈着小跑步冲去，左侧黑衣人的马匹更是气势奔腾。
　　就在两人兵器交接的瞬间，罗正突然双脚向侧发力，躲过奔腾马匹和黑衣人的狭刀，然后稳住步伐，急速挥出一枪，砍向黑衣人的腰。黑衣人“啊”的一声惨叫。像是重物坠落一样咚的一声从马背上掉下。那马匹狂奔好长时间才停下。
　　余下的两名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同时冲向罗正。
　　罗正故技重施，侧闪躲开凶猛两刀，然后砍向左侧马腿，鲜血瞬间从马腿断口处涌出，左侧马匹因失去平衡还有短腿痛苦倒下。连带着马背上的黑衣人摔下，被罗正一枪戳死。
　　仅剩的一名黑衣人，看向罗正，又看向地上的两具尸体。暴漏在蒙脸布外面的双眼充满恐惧，像是碰到地狱索命厉鬼一般。
　　双腿一夹，全身低俯，向西边奔逃。
　　罗正瞄了一眼，将手里长枪用力掷出，一丈多长的长枪像一只利箭一样飞出，在空中划出小幅度的弧线，正中黑衣人。黑衣人被贯穿胸膛，像布偶一样掉在地面之上。
　　“罗师傅！”童男又惊又喜充满敬佩的叫道：“教我枪法吧！”君家武术分枪术和刀法闻名武林。罗正虽是外人但与君家家主关系甚好，尤精君家枪术。
　　“每天对着靶子戳五百下，三年之后小成，然后每日戳一千下，十年枪术就练成了。”
　　“啊。那我还是练黑白功吧，十年之后更厉害。”
　　“嗯，也可以。”罗正走到最后一个黑衣人旁边，拔出背上的长枪。
　　“黑白功”是君家家传内功，向来传子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威力极大，是君家武学的根基，就算是杨正也不能学。
　　四人继续行进，童男和小书童香铭热切地讨论刚才的袭击；姐姐则琼鼻冒汗，在惊吓中慢慢恢复。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童男的热情已经消灭，罗正突然说道：“他武功很好。”
　　“谁？”童男好奇的问。
　　“差点逃跑的那个。”
　　“他？我看他一点都不厉害。不对，他很厉害可是我君家的枪法更厉害。”童男得意洋洋满不在意的说道。
　　此时的他还停留在家族武学扬名武林，自己在其他孩子面前威风凛凛的一幕中。丝毫没有感觉到即将带来的危机。后来的他回忆到“如果我那时能聪明一些，或许不会有那些遗憾发生。”
　　罗正没有争论下去，高手比武往往数招之内分出生死，双方未必差距太大，有可能换个时间地点就是不同的下场。
　　又走了一段路，天色昏暗。罗正终于肯停下休息。此时前无村店，后无人家。说是休息不过是在路边上的石块上坐一会儿而已。
　　童男抱怨道：“还有多久要到啊，已经一天一夜了。”他又发起孩子气来。
　　“悦儿累了？来靠在姐姐怀里。”少女冲童男说道。姐姐对弟弟的温情此时冒出。
　　“姐姐！”童男喊了一声，然后扑在姐姐怀里撒娇。小书童邢音从包裹中找出干粮和水，服侍少爷小姐进餐。
　　罗正简单吃了一口，频频东张西望，仍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
　　童男对老仆人的过分警惕不以为然，罗正从父亲哪里学来枪法，况且路上三具尸首摆着，谁敢作祟？
　　“君少爷，有一件重要的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老仆人神色郑重地说道。
　　“嗯？”童男有些吃惊，罗师傅向来都是绷着个脸，沉默寡言，待谁都不客气，此时居然叫他“君少爷”。
　　“愿意愿意，是和杀强盗有关吗？”童男兴奋的从石头上一跃而起。
　　“嗯，不过这件事做起来不太容易。君少爷不用太勉强。”
　　“越困难越好。”童男扶着有他个头高的短剑剑柄骄傲的说道。
　　“我要你快马加鞭，去赤谷城搬救兵过来。”
　　“救兵？强盗不是死了吗？”童男疑惑地问道。
　　“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强盗追过来。”
　　“哼，我君家武功盖世，师傅一枪一个，我……两剑一个。把他们全杀光！”童男倔强的说道。
　　“可是他们人太多，就咱们两个人，难保小姐安全。”
　　“嗯，姐姐啊……那好吧”童男有所领悟的点点头。“那我去找谁啊？找乌孙国王吗？”
　　“不，你去找罗刀头，就说罗正请他。他自会明白。”
　　“嗯”童男站起身就要上马，罗正拽住他，“这身衣服不适合骑马，你和邢音换一下。”
　　“嗯，好！”罗师傅安排的越正式，他就越兴奋。
　　童男和小书童换好衣服后精神抖擞，向姐姐露出灿烂的笑容。
　　“等我搬救兵回来！”童男说出这句话随后就不熟练的驾着棕色厉马远去。
　　“嗯，悦儿，我等你！”少女冲着童男远去背影高声叫道。
　　一向刚毅冷酷的罗正此时脸上遍布愁容，眼神低沉。
　　唉，希望他能来及……
　　此时的童男如此单纯，他甚至没有没有追问详情，没有考虑自己什么都没带，路上该如何解决吃喝的问题。若干年后，当苏云青再次听到这个故事时，还是会笑道：“他那时好傻啊，就像个傻瓜一样。”
　　另一边，在阴暗的铁笼里，一群北方民族和西域少数民族长相的孩子正在殴打一个中原长相的孩子。这群孩子才十岁左右
　　这些小孩就像野兽一样疯狂撕咬着中间的那个中原长相的少年，高声喊叫着，全无人的温情。不，此时他们已经不配称之为人。
　　“你们为什么要打我？不要再打了。”被殴打那个孩子惨叫道。他的身上已经遍布淤青，好几个地方已经在殴打中在与地面摩擦中出了血。那些孩子根本不管他的哭声，像是残忍暴虐的施暴者，对中间的孩子施加暴力。
　　“喂，他们看你欠打，所以就想揍你。”殴打的人中的一个孩子用中原话说道。他是个尖脸少年，看上去有有几分尖酸刻薄。
　　被殴打的那个孩子听到这句话后即生气又无可奈何，只能把被欺辱的苦恨化作泪水与鼻子被打出的血水往肚子里咽下。
　　他叫苏云青，被劫匪从玉门关内劫走拐卖到这个鬼地方。
　　深夜，孩子们打累了之后，就回到各自的草席上睡觉。苏云青躺在自己的草席上蜷缩着身体，背上和后脑尽是被殴打的伤痕。他们不仅会殴打他，还会用他听不懂语言取笑他，他们兴起之下还会撕碎他容身的草席。能跟他说话的只有那个尖脸少年，尖脸少年却也和那群异族孩子一起殴打他。有时，尖脸少年还会用他能听懂的中原话来取笑他。他却只能挨打，他被打到哭泣，却只能引来更多的嘲笑与殴打。
　　
　　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就要被打？
　　
　　他恨那群孩子的蛮横殴打，恨尖脸少年的落井下石。他想念远在中原的父母，怀念在夏口看到的樱花，怀念教书先生的淳淳教诲。
　　“爹，娘。我好想你们啊。”
　　……
　　天真无邪的小少爷，明媚的少女，姐姐出嫁背后的危机！被折磨的苏云青，局面错综复杂。冥冥中时钟已经响起起，沙漏开始流动；齿轮缓缓碰撞，沙粒一粒粒的落下。他们的命运又将是怎样的交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