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三条人命

　　“住口。”
　　王以衡的脸色很难看。
　　他是大秦北域的第一强者，十数年来，狂徒不少，可面对他的时候，该有的尊重却还都是有的。
　　可眼前这个家伙，太不懂礼貌了，哪怕是王以衡一向和善，也难免有些生气。
　　“樊泗！”
　　“我自觉我对你已经足够客气了，你莫要太过分了，若有不满之处，说出来就是，何必如此一副浪荡模样！”
　　“我虽是脾气好，却也并不是没有火气的。”
　　听到王以衡这话，樊泗收住了笑容，目光炯炯的看向了王以衡。
　　“我说的第三条命，不是孟柯之父樊泗，而是武人樊泗！”
　　“风雪客，你还记得你自己的这个名号么！”
　　听到这个称呼，王以衡变了脸色。
　　年轻的时候，王以衡后天九品时，为了突破至先天，匹马闯荡江湖。
　　因是从霜雪城来的，便取了“风雪客”这么一个江湖名。
　　后来两年时间里，他以后天九品的实力，打败了无数同龄高手，终是晋级先天，而后他便消失在了江湖，回到了霜雪城，接管了王家家主之位。
　　所以，知道他“风雪客”这个名号的人，其实不多。
　　“你来霜雪城多久了？”
　　樊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记不得，有快二十年了。”
　　王以衡很难理解：“为了我？”
　　樊泗沉默了下来。
　　“原来算是，后来不是，如今想来，还是。”
　　王以衡仔细打量起了樊泗，终究还是没想起来：“我确实以‘风雪客’的名号闯荡过江湖，可我王某人行事坦荡，虽然挑战了无数同辈武者，却并未杀过一个好人，我也不记得你我之间会有什么恩怨。”
　　樊泗摇了摇头。
　　“你我并无恩怨。”
　　王以衡不解：“那这第三条命何来？”
　　樊泗望向王以衡，笑了。
　　这笑容里并无讥笑，有的，只是悲凉。
　　“你我并无恩怨，但你却是杀过我。”
　　王以衡摇头。
　　“这话怎讲，若是恶贼，我必然是有十足把握才会出手，所以我杀的恶人都死了。”
　　“若不是恶人，我虽会讨教但何谈杀过一词？”
　　樊泗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欣赏：“你果然比我强的太多，你这份自信，我至今都学不会。”
　　而后，在王以衡好奇的目光里，说出了自己的事情。
　　“不是什么复杂的故事。”
　　“大概二十年前你闯荡江湖那会儿，刚出了一点名声之后，我向你讨教过。”
　　王以衡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言语里依旧满是疑惑：“当年确实有不少同辈找我切磋，但我想那时候的我也不曾多狂傲，应该不会因为比试的成败就下杀心。”
　　樊泗听到这话，突然嗤笑了一声：“你倒是也太高估我了。”
　　“我那时不自量力，因为际遇得了把好的兵刃，因此在同辈中也博得了小小名气。”
　　“可和你这样的天才比，我却什么也不是。”
　　“你我那场比试，我连兵刃都未曾取出便败了。”
　　“你若是对我起了杀心，我自是早就死了。”
　　王以衡越听越觉得离奇：“那何来我杀过你呢？”
　　“那一日，你只一招，便封死了我的全部退路。”
　　“自那一日起，你那一招便时时刻刻浮现于我的眼前，我自那日起，不说修为涨跌，便是连兵刃都未曾再敢拿起来了。”
　　“武人樊泗，被你一招杀死！”
　　王以衡这下总算是听明白樊泗这话，而后忍不住皱了眉头。
　　“我自是不论与何人对战，都倾尽全力，这是对武人的尊重。”
　　“你心生魔障，那便是你的历练。”
　　“这条人命，我自觉我不欠你什么。”
　　樊泗点了点头。
　　“我并未仇视你，也并未说你欠我什么。”
　　“但武人樊泗，确是实实在在死在你手上的。”
　　“而今日我说有三条人命，前两条，是向你王家讨一个说法。”
　　“而最后这条命，则是向你讨一个结局。”
　　“二十年前，因为你，我将兵刃封于凡铁之中，以为此生便如此了。”
　　“可二十年后，又因为你王家，我竟然又有勇气拿起了这把刀。”
　　“这便是宿命。”
　　说罢，樊泗自腰间拿出那把没什么光彩的长匕，指向了王以衡。
　　看着目光炯炯的樊泗，王以衡挥退了四下里想要上来保护他的子弟，伸手比了比门外。
　　樊泗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而后转身大步走向门外。
　　可就在王以衡准备外出的时候，他的身前突然跪下了一人。
　　正是默默看了这一切事情的王铮。
　　“父亲！求您留他一命！”
　　他来这霜雪城已有十数年，对他真正有心的，除了自己的义父王以衡和自小一起的王二以外，便只有这樊泗等少少几人了。
　　王以衡温暖的大手扶住了王铮的手臂，将王铮拉了起来。
　　少有的没有直接答应王铮的请求。
　　“铮儿，你可曾想过，你那朋友，他自己可曾想过留这一命？”
　　王铮摇了摇头。
　　“父亲，我知道您的意思。”
　　“是，出于理性，我或许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可是理性能让我们做出最对的选择，却不是我们最想要的选择。”
　　“我很自私，我想选择我想要的结果。”
　　“至于之后能不能帮他从阴影里走出来，那是我的事情。”
　　“他若恨我，我也认了。”
　　王以衡笑了起来，他伸手摸去了王铮眼角急出的泪水，温声说道：“好孩子。”
　　“你做出的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也不是自私的选择。”
　　“你做出的，是最温暖的选择。”
　　“放心吧，我会留他一命的。”
　　王铮终是安了心，可王以衡却还是没能直接走出去。
　　“家主，这可不行啊！那狂人如此无礼，若是不死，如何服众！”
　　“而且日后若是传了出来，有损我王家声望啊。”
　　“再者，王铮之言，妇人之仁罢了，家主可不能如此选择啊。”
　　“而且，这狂人和王铮相熟，此间事情，王铮是否参与谋划也不可知。”
　　“作为王家子弟，他竟然向着那外人，这不由得我们不多想。”
　　“家主，您平日宠着这王铮便已经惹得不少弟子心生不满了，今日若再因此子之话去做出这样的选择，怕是会让人心生嫌隙啊。”
　　出来阻拦的，自然还是王以泓和王以念这两个老家伙。
　　王铮本就对这二人没什么好感，见其又故意阻拦，还血口喷人，当下便忍不住想要直接撕破脸了。
　　可没等他开口，便是被王以衡以眼神制止了。
　　而后，王以衡看向二人，眼神里满是不屑。
　　“二位长老求得是什么我懂的。”
　　“今日我应下你二人，王铮不入族谱，此事日后也不会再被提起，你们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