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落魄

　　一男子身穿残破的西装，茂盛的黑色头发向后背起来，置放到脑后，是流行的“大背头”，发型和衣着虽然稍显凌乱，但是从他昂贵的腕表和皮鞋可以看出，此人落魄之前定是一方人物。
　　男人有难时，跑路是一种选择。但奇怪的是他手里还牵着一双稚嫩的小手。顺着看去，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
　　男人跌跌撞撞地向前方走着，他努力想抬起腿来奔跑，可奈何体力不支，外加还有一个孩子跟在身边。
　　男人一路奔波一路向后观望，终于，后面似乎没了追赶的人的踪影，他赶忙抱起孩子，窜到一个大树后面，大口大口呼吸着森林里美味的空气。“小黑，你，你放心，我一定……”男人对着孩子惨白的小脸说着。突然，男人意识到不对，可还是已经晚了。
　　周围的树干后面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那些人并没有刻意躲藏，更像是，只是站在树后面一样。
　　“咳，好温馨啊，你一定要做什么啊，封大公子？”一个长得猥琐至极的高个子老头，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出现在男人的视线里。那老头身体都要靠着拐杖支撑，可是嘴巴却依然那么犀利，“封家，嗯，风光一时啊，”那老头抬头，似乎在怀念什么，“可惜啊，干嘛要来碰军用器械这一块的生意呢，你不知道，我们一直都是……”老人悄悄地靠近男人，居然就这么贴在男人的耳边说道：“我们一直都是垄断了这一切了吗？干嘛啊，玩不起了，不想活了，敢来插手赵家的事？”
　　老头靠近男人期间，男人胸口，颈动脉，以及头部，都散落了红点，这意味着，赵家的狙击手已经到了，所以这老头才敢如此猖狂地如此靠近男人。
　　男人名叫封岛，是封家独苗。封家家大业大，之所以不再生育一个儿子作为备选继承人，是因为封岛太过于优秀，从小到大，各个时期都是领头人物。简直就是商业帝国不二的继承人以及未来的掌舵者。同时封家也考虑到了再去生育男孩，二者可能会在家产问题上出现争执导致家族生意收到牵连，这是封家上下都不愿看到的。
　　“唔，好了，”老头裹紧了衣服，呲呲，这北通天的地界，就是冷。他挥了挥手，“送他上路吧。”
　　一枚红点出现在封岛的眉心处，孩子也不例外。封岛暗暗心一凉，浑身上下严重乏力，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这次，恐怕真的要……
　　封岛默默地闭上了双眼……一股细微的颤动传到封岛的腰间，他随即冷汗大出，呼呼呼地喘着粗气。死亡，这就是死亡吗？
　　细微的颤动转瞬就变为剧烈的振动，身后的枯木要倒了。
　　远处的赵家斥候大声的预警道：“地震！”
　　老头一惊，此时此事必不可有差错，“快解决了封岛，小孩不着急，先杀封岛！”
　　后面训练有素的狙击手们迅速朝着封岛要害连开数枪，可居然接连放空！
　　老头一脸诧异地望着身后众人，这些都是最精英的士兵，他们的忠诚也都被验证过，多少次危急任务都不曾失手，为何此次……只见身后地动山摇，老头恍然大悟，如此突发的恶劣情况下，失手也实属情有可原，“所有人，唔……”老头的拐杖早就不堪重用，在这般情况下，老头妄图安稳住身体已属痴人说梦，后面几个小侍者及时把持住老头，老头急忙发令：“不准放跑了封岛，要不咱们都得陪葬！”
　　不用老头多言语，其他人也自然明白问题严重性，个个不顾个人安危，迅速朝着封岛靠近，大步迈过裂开的土地，努力保持身体平衡，躲避落石与树枝。
　　“哈哈哈，天不亡我封岛，不亡我封家！”封岛见此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背起小孩疯了似的跑起来。
　　老头眼球发红，在剧烈的震颤中，声嘶力竭地大喊：“快追！快！快追！”在短暂的几次大喊后，老头连同几个侍者一起掉入了裂开的地缝里。
　　这并不影响杀手们对于封岛的执着，他们的一家老小都压在赵家手里，这任务就是天塌了，也得完成！
　　一时爆发的体力很快就见底了，封岛再次无力，两腿一软，跪到了泥土上面。背上的孩子连滚带爬地摔到地上。身后的脚步声也逐渐放缓，看来那些人已经追上来了……他看着孩子，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封家的独苗，是他封岛的儿子。哪怕我折在这了，这孩子也得活着！可是，如何才能……
　　他抬头一看，顿时整个人彻底瘫了，眼前居然是一处悬崖！正前方就是那北通天，这悬崖边距离北通天不过百余米，高高的透明光柱直插云霄。
　　他突然笑出了声，想来他居住在南通天境已有二十余年了，今日居然逃到了北通天境，逃了整整一个新大陆的距离！
　　后脑勺被一个冰冷的铁块怼住，那人开口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
　　“说吧，让我听听你封岛的遗言。”那人慢悠悠地坐下，手枪依然对着封岛的后脑勺。在追击封岛的期间，这地震也过去了，现在微微留有一些余震而已了。
　　封岛看向那一边的孩子，“这孩子，放他一条生路，他还这么小。”
　　那人大笑：“哈哈哈哈，你当我们傻？寻常的一个孩子你能带着他逃跑？”
　　封岛一咬牙，用力扭动身子，居然跪在地上，“我求求你了，放过孩子。”
　　那人不再笑了，说到底，他也只是被雇佣而已，与封家，或者封岛本人，并无仇怨。看着往日的帝王今日如此田地，他未免也心头一软，“唉……”
　　“嘭！”
　　封岛眼神发直，枪响了，可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疼痛。他回头，看到孩子小肚子上呼呼冒着鲜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封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起孩子，直冲向悬崖边。
　　再次枪响，封岛身上多了三处空洞。
　　封岛眼前一黑，借着惯性纵身一跃，掉入崖底。
　　风在耳边呼啸，顺之带走的也许还有封岛的这一生的眷恋。
　　大气压迅速变化，耳朵和鼻窦隐隐作痛，当然更加磨人的是失血的晕眩感以及三枚子弹打穿身体的剧烈疼痛。
　　尽管手臂已经麻木，但是封岛依旧抱住小黑，抱住他的孩子死死不松手。
　　怀里的小黑无比安详，温暖的血液包裹着这几分钟前还鲜活的生命。
　　封岛留下悔恨的眼泪，“如若当初我再心狠手辣一些，安能有今日之事！”
　　真是没脑子，才会对仇家怀有仁慈！
　　自己的妇人之仁，换来的是封家万劫不复的结果。
　　“我恨啊，你们连我的孩子都不放过！”封岛临死之际，在短暂的自由落体过程中，只有滔天的恨意。
　　封岛眼前逐渐模糊，怀抱着小黑的手臂也无力支撑，父子二人被狂风吹散开，似两枚蒲公英。
　　身后的北通天与地表接触部分，那里的土地因为剧烈的地震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北通天并没有因此倾斜，不过透过裂口向下望去，在深不见底的裂口中，在北通天散发的微弱光亮下，可以看到一层层青蓝色冰晶似藤蔓一般顺着断壁蔓延而上。
　　就在封岛落地前一刻，那最靠近外界的一些冰晶飞速延伸，顷刻间便覆盖了封岛下落的落地点。
　　封岛躺在冰晶构成的平面上，感觉不到疼痛与眩晕，血液也不再外流。丝丝的凉意安抚着他狂怒的内心，他只觉着前所未有的宁静与专注。
　　有人为他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很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