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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市虽然不大,但也属于教育重市。
高中学校就有三所,分别是南高、理高和文高。南高是南市的重点高中,文理科综合出众;理高和文高则不相上下,略次于南高,但顾名思义,一个重理,一个重文。
每年,南高可向南市政府额外申请教育补助金,用以开展中考特优班,即面向全市初三学生,以联考形式招收成绩排名前五十,获免学费,进行集中教学和培养。固然,特优班的名额占比,成为了衡量教学质量和水平的一大重要标尺,但也成为各中学相互攀比的指标。
这些日子,妈妈的唠叨、爸爸的嘱咐、老师的关怀,无一不在暗示我,联考就要来了!为此,我总是早出晚归,奋笔疾书,连课间休息也不放过。
下课铃声早已响过,我依然写着历年联考模拟题。乐乐用下巴枕着我的手臂,委屈巴巴地望着我眨眼。
我笑问,“你眼睛进沙子啦?”
“墨墨,你的小可爱要变成小可怜了!”
“怎么会呢,小寿星?”
今天明明是她期待已久的生日。
“以你的成绩,南高大门会永远向你打开。”她张开双臂,做了个敞开怀抱的姿态,转而又趴回来,叹气道,“哎,不像我,就连文高都要挂满铁锁加防护网,还恨不得放狗咬我!”
“瞎说!”我歪着手上的笔,轻轻触碰两下她的脑门,故意贫嘴,“学校哪里来的狗,肯定是放老虎呀!”
她没有接茬儿,抢走我的笔。就在笔尖即将触碰到我试卷的前一秒,我赶忙为她呈上草稿本。
她胡乱地在纸上涂鸦,自言自语,“早知道我就听你的话,好好学习了。”
“现在也不晚呀!”
“都怪那个该死的联考,害得我们要分道而行、各奔东西、天各一方、阴阳相…”
没等她那个“隔”字说出口,我赶紧堵住,“诶,你等会!”
怎么还把人说没了呢?
“反正很快你就会有新的朋友,然后慢慢忘记我!”她将笔一扔,低下了脑袋,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焉了的花朵。
“不会的,乐乐!”我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早说嘛!”她起身调整发型,对我送来个飞吻,“Metoo!”
我对她浅笑,然后继续投入学习。
晚自习是在乐乐的翘首以盼中结束的。如往年一样,老师前脚离开,乐乐随后大步迈向讲台,对着全班同学高呼,宣布着“一年一度、万众期待的欢乐时光正式开始”!
她所指的,是她的生日party。
教室里顿时充满欢呼声、喝彩声。按照老规矩,她租的大巴车在校外等候,一路欢声笑语不断,声音未落,我们已到乐乐家。
这是个自建的三层小洋房,外观以蓝白为基调;门前铺着的蓝色迎宾地毯,一直通向大厅中央的舞池;舞池两旁则是长形的自助餐桌,浅蓝色的桌布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果盘糕点和香槟饮料;还有许许多多的蓝色气球…
总之,目光所及几乎皆为蓝色,置身其中,仿佛进入了一片蔚蓝海洋。蓝色,是乐乐最爱的颜色,她也说不出原因,是那种少见的莫名喜欢!
我总爱挑选这个能遮住半脸的白色羽毛面具,然后独自走到角落,坐在餐桌边的旋转椅上。侧身回看舞池,大家也都戴上了喜爱的装扮:可爱如粉红猫咪、妖娆如埃及艳后、华丽如威尼斯精灵、神秘如魔法王子…
还有众多帅气的佐罗先生,他们眼戴黑色面具,身披黑色披风。即使是这样一模一样的造型,只要我扫视一眼,便立马能找到他。因为他的白衬衣,更因面具根本无法掩盖,他那双明朗有神的眼睛,以及俊俏高挺的鼻梁。
在我心中,“公子只应见画”,他当如是!
他就站在舞池的另一边,我的西北方位。我看见有很多女生,陆陆续续地向他走近,和他碰杯与交流。只有我还在原地,傻傻地黯然伤感。
终于,他定住眼神,迈开脚步,似乎正要朝这而来。就在此时,一束追光淌下,横在了我们之间。就像是一条银河,挡住他的去路,也让我无法跨进。
追光的尽头是楼梯间缓步台上的乐乐,她已换上浅蓝色的蕾丝蓬蓬裙,头戴银色皇冠,脚踩水晶公主鞋。
是的,乐乐就是万众瞩目、众星捧月的公主!
当音乐响起,当她提着裙摆缓缓走下,当管家刘叔推来10层的生日蛋糕,所有人蜂拥而至,围在乐乐身边。蜡烛点燃,她默默许愿,我们齐声祝福…而后以三俩为群,各自欢乐。
不知不觉,凌晨钟声响起。乐乐从我身边走远,拿着话筒上了两节楼梯,面向众人,“喂喂…咳,各位!今年party的结尾,让我们玩点不一样的吧…刘叔!”
“是!”刘叔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还未等我反应,灯光全部熄灭,周围传来或兴奋或慌乱的喊叫声。我扶着桌边,努力睁大双眼,眼前却仍是无限的黑暗,我只能小声地求助…
似乎有个人轻触到我的手,我本能地微微缩回,他紧追并随之握紧,手心的温度瞬间传来。就像溺水喜遇木头,井底惊现长绳,他犹如一颗救命稻草,让我停止了呼救。我缓缓伸出另一只手,小心向前摸索,抓到了他的衣服,这个触感…
是披风!
是佐罗?
是他吗…
“宋铮?”我尝试叫出这个名字,一个埋藏在我心底许久的名字。
“咳咳,安静!”乐乐的话筒声音再次出现。
全场立刻肃静,我并未来得及收到他的回复。
“各位,当灯光亮起时,你身边的人就是你的有缘人哦!哈哈,期待吗?我要倒数五秒啦,5...4…”
我的手被松开。
“3…2...1,刘叔,开灯!”
霎那间,强势而来的光,刺得我的眼睛无法睁开。我低着头,用手遮挡眉间,从半眯的眼缝中,真实看到了那件黑色披风。
“小墨,你还好吗?”
是宋铮的声音。
我抬起头,眼前逐渐清晰,我回答,“还好。”
还好,面具可以极好地掩饰情绪,让我可以肆无忌惮,正对他的眼睛。
“哎呀,墨墨,刚刚没吓到你吧?”乐乐向我跑来,担心询问。
我及时收回眼神,对她微笑摇头。
乐乐仔细盯着宋铮,突然推了他一把,“臭宋铮,都是你害墨...”
“乐乐!”我拦住她,“别这样。”
“臭宋铮,你最好离我家墨墨远一点!墨墨,我们走。”乐乐拉着我离开,并嘱咐刘叔尽快将大家平安送回。
沐浴后,我依旧借穿乐乐的睡衣回到房间,她正躺在床上玩手机。我悄悄地从书包里取出藏了一天的礼物,半躺在她身旁。
“乐乐,生日快乐!”
礼物没有过多的包装,是一个普通的玻璃瓶子,里面有我亲手折叠了一个多月的千纸鹤,一共99只,寓意着我和她的友情天长地久。
“哇,是蓝色的千纸鹤耶!”她放下手机,开心接过,“墨墨,这是我第三个第一喜欢的礼物!”
“你喜欢就好!”
她将玻璃瓶同手机一起,平放在被子上,“你看,这个是爸妈送的手机,”说到这里,她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可惜今年,他们又不能在家!”
我被代入到她的情绪,紧握她的手,“乐乐,叔叔阿姨也不…”
她歪着脑袋,竟对我大笑,“哈哈,墨墨,你又被我骗啦!”
我皱紧眉头看着她,有些心疼,又有些难过。
“哎呀,墨墨,我和你开玩笑的…真的,你别难过了!”
我点点头。
反倒是她来安慰我了。
与其说她在安慰我,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安慰?
我知道,她有遗憾,因为大多时候,叔叔阿姨都忙着生意不能在家,父母的陪伴对她来说,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东西;我猜想,他们也会有遗憾,因为只要是她想要,只要他们能给,势必都将被满足。
乐乐常常对我说:墨墨,其实我好羡慕你!
或许吧,世事难两全,我们通常选择羡慕他人。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崇倡“快乐第一”的人生准则,允许难过,但不能太久。我摸摸她的头,为她担忧,更为她欣慰。
“还有这个,墨墨!”她摇晃着手腕,精美的手链上挂着一个笑脸吊坠,“是不是特别好看?这是浩浩送的噢!”
“浩浩”是她对林浩学长的称呼。其实,林学长今晚也来了,他就藏在“魔法王子”之中。
“嗯,很好看,也很适合你!”
乐乐,希望你如笑脸,永远开心!
“我也这么觉得…对了,送你手链的那个人,出现了吗?”
我摇头。
前段时间她问起过我手上的链子,我也没想瞒着,就告诉了她。
“都不敢当面送,胆小鬼!”
“也不能这么说。”
我想,他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算了,不提他了!”她突然害羞起来,“墨墨,我告诉你个小秘密吧...”
小秘密就是她和林学长的零点时刻。
后来,我们平躺在床上,一同看着天花板。
她说:墨墨,一切是这么的美好,对吗?
我也笑着回复:是,一切应该是这么的美好!
当我再侧头看向她时,她已入甜梦…
转眼,联考成绩千呼万唤始出来,我以前26名的成绩,成功考进梦寐已久的南高中考特优班。成绩出来的第二天,妈妈来校帮我办理转学手续,以及已缴学费退款。
我也听到了一个传说,说初三六班有个女同学,因为没考好哭晕了。众说纷纭,有人谓之可怜,有人吐槽压力式教育不可取,有人惋惜何必当初。
我心里知道,她哪有什么教育问题,她只是不舍我离开,再加上不吃早餐,滴水未进,严重低血糖导致晕眩,被刘叔紧急接回家里休养。在刘叔赶来之时,我写了张纸条塞在她手里。
后来,我去她家看望,她早已没事,开心的看着电影,吃着爆米花。
特优班果然名不虚传,压力感简直爆表。因为学业的紧张,我申请了住校,以减少从家往返奔波的时间。但只要有空,我都会回家看望爸妈和小辰,他们偶尔也会过来学校。最开心的是,每周在南高,我可以见到乐乐好几次。
当然,她也不全是为了见我,她想见的,还有同在南高的林学长。乐乐说,她从来没有像这样爱过一个学校。
我也如此,又爱,又怕!
幸运的是,一年后的我们,都如愿以偿地成为了这里的一份子,并且能随时像现在这样,相约在学校食堂吃晚餐。
“墨墨,给你!”她递来一个礼盒。
我们都心照不宣,这是一份迟来的生日礼物。每年,她都会送给我一个漂亮的笔记本。
笔记本是我和她缘分的开始,她希望可以一直纪念。
我和她的初识,是在初一开学的前一天,在文具店,我和她同时看中了一个封面是蓝色星空的笔记本。她眨巴眨巴着眼睛,双手摇晃着我的手臂,对我撒着娇,想我让给她。她如此可爱,我完全无法抵抗。
其实,我根本不用抵抗。
那天她告诉我,她叫做李乐乐。问我名,我答之,杨小墨。她小声复述,然后拉着我笑道,我们会再见面!
她说的没错。
我们再见面,是在第二天的初一六班门口。更有缘份的是,从开学的第一天起,我们便一直是同桌。只是这个缘分,是她说服高老师得来的。
“谢谢,”我接过,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这次的封面是一对小女孩在放飞风筝,我笑道,“好漂亮啊,乐乐,我很喜欢!”
“墨墨,这本和之前不一样哦,它是带密码的,我棒不棒?”
“嗯,你一直都很棒!”我把盘里唯一的鸡腿夹给她,“来,给你加鸡腿!”
乐乐开心的吃着,突然聊起,“诶,墨墨,你知道吗,董得也在南高。”
“嗯,现在知道了。”
“就他那个水平,搞不好和我一样也是买进来的,差一分可一万块呢!”
“也不一定啊,我听说这届中考黑马有很多。”
“说起‘听说’,那个臭宋铮去了文中,臭薇薇也跟着去了,听说她在文中还是校花!”
“嗯,是吗?”
“是啊!墨墨,你说气不气?好在,我们再也不用看到他们了,眼不见心不烦!”
“嗯。”
我低头,再无多言。
我不记得那天,饭菜是什么味道,她后来又说了什么。
只记得在这顿饭的最后,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因为不小心绊到隔壁饭桌同学的脚,我整个人倒了下去,但我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神奇地躺在了董得的背上。他起身依旧对我微笑,依旧说着没关系,然后悄然离去。而我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破口大骂的乐乐火速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