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客栈里的乞丐

　　楚含风本以为这句话说完也该把他吓跑了，没想到那书生居然真的径直朝着楚含风走了过来，将楚含风对面的椅子一把拉了出来，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楚含风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敢坐过来，愣了一愣。
　　接着只见那书生缓缓地抬起了头，双手拖着下巴，眼睛一动也不动地就这样盯着楚含风。
　　楚含风一低头就看到了那张脸，顿时又惊又喜，道：“小阮！怎么是你？”
　　小阮笑着望着他道：“怎么不会是我?”
　　楚含风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小阮摇了摇头，道：“你可真是笨，连你大哥的一半都不及，你忘了咱镖局的规矩了，哪次走镖不是只能住老店、熟店？我既然知道你们要去京城，那就必然会路过这里，而且这附近就只有这一家老店，何况你们拉着镖车一定走不远，所以我就提前来这里等着你们。”
　　楚含风道：“那你又怎么打扮成这幅模样了？”
　　小阮笑道：“不扮成这样，又怎么从蝴蝶那里偷跑出来？”
　　楚含风道：“大哥呢？”
　　小阮道：“大少爷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线索，和蝴蝶们又回极乐城了。”
　　楚含风打趣道：“你怎么又想起来找我了？该不会是不是几天不见想我了，所以从大哥那偷跑出来的吧！”
　　小阮哼了一声，道：“去你的，要不是大少爷怕你年轻气盛容易惹是生非叫我来盯着你，鬼才愿意来找你呢！”
　　楚含风道：“小阮，这次走镖不比以往，想我龙威镖局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怕过劫镖的？但这次对方是能在一夜之间杀死两百余口的高手，何况依我猜测万通钱庄的大老板张善财也绝不是等闲之辈，否则那么大的家业不可能守到现在，我想我们的对手应该是一个相当庞大的专业杀手组织，其中很可能有许多一流高手存在，虽然现在他们还不知道玲珑已经被咱们秘密护送上京，但我预感到恐怕迟早有一场恶战，要不你还是回家去吧！”
　　小阮听了这番话，生气道：“怎么，你是怕打起来我会扯你后腿？我打起架来也许不如你，但我的轻功和暗器恐怕还要高你一点点，到时候真的遇上危险说不定还要指望我来救你呢！”
　　楚含风听了，笑道：“是是是，有的时候我真的有点搞不清楚到底你是丫头呢，还是小姐呢。”
　　小阮也不理会，反而和镖局的其他人打起了招呼。
　　随后楚含风看了看身边只顾着吃饭默不作声的玲珑，暗自忖道：“一个偌大镖局的趟子手如果整天跟在我后面一言不发啥也不干，要是让明眼人看出破绽就不好了。”
　　于是转头对小阮悄声说道：“那就这样好了，既然你想和我们一起走，就让你也做个趟子手，顺便一路上多给玲珑教一些镖局的规矩，好让她扮得更像一点，以免惹人怀疑。”
　　酒足饭饱之后楚含风一行人又启程了，此时小阮挽着玲珑的臂弯紧跟着楚含风，后面七个人护着镖车跟在最后。此时的玲珑也渐渐学着小阮开始喊合吾，楚含风见状也终于放下心来。
　　行至戌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可是当太阳落山以后便突然开始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楚含风看到一群大雁从众人头顶飞过，高不过丈余，暗道：“恐怕不久就会有一场大雨要来”。
　　楚含风瞥了瞥小阮，笑着道：“最近的天气还真是像女人一样善变啊！”
　　小阮自顾着和玲珑说话，并没有理会。
　　楚含风干咳了一声，对众人道：“我想你们走了一天也累了，眼看着就快下雨了，要不咱们先去找家客店休息一晚怎么样？”
　　小阮这才笑道：“原来小少爷你会说人话呀！”
　　众人闻言皆笑了出来。
　　之后众人便来到了附近的一个镇子找了一家客栈，就在楚含风刚踏进客栈的时候，大街上就渐渐开始湿了起来，看到外面下雨，小阮连忙向掌柜的要了几间上房后，带了几个人把镖车停在了后院里，把马拴在马棚里招呼店小二喂了些草料，接着赶紧把镖箱卸下抬到了自己房里，并留了两个人看守，其余人都随着小阮回到了客堂。
　　大街上的风越来越小，可是外面的雨却越下越大，大伙正围坐在客栈东南角的大方桌上吃着晚饭，小阮例行公事似的拿出了一根银针在所有人的饭碗和每道酒菜里面都戳了戳，众人才开始动筷。
　　此时客栈外面那如同珍珠般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摔打在布满尘土的街道上，路面上渐渐布满了泥泞，磅礴的雨水所溅起的尘埃追随着街上那一阵阵微弱的旋风在客栈门前的天空中飞舞着。
　　楚含风习惯性地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这其中不但有客栈里弥漫的酒菜香味，还伴随着窗外飘来的混合着泥土和野草的芳香，甚至还能闻到一缕缕大路上残留的动物粪便的味道。他喜欢这种复杂的烟火味，准确来说他是喜欢大自然的味道，这种味道往往能给他带来一种舒适惬意、自由自在的感觉，同时也让他想起了自己当镖师的原因。
　　他总觉得脚下的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天下这么大，而人却如此渺小。大多数人的一生往往被束缚在一个地方，而束缚他们的往往就是安定，他们从出生就被灌输着安定的思想，继承着上一代人的家业、日复一日地干着上一代人没干完的活，他们从来也没有走出过那个地方，偶尔出去了也总想着赶紧回去，只知道这天下很大，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到底有多大。这样安定的生活往往最容易给人们带来幸福，而大多数的人也都向往着安定的生活。
　　但楚含风却不同，他总觉得人的生命有限，如果你不亲自出去走走永远也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也许有人会告诉你，这不过是从这堆人被束缚的地方来到了另一堆人被束缚的地方，但楚含风还是愿意去走走、去看看，毕竟不同的地方你所遇到的人不一样，鸟木山石，花草树木都不一样，每个地方都有属于它们的故事，也有着属于他们的味道。他希望能去到这世上的每一个地方，也想要闻遍每一个地方的味道，与其选择安安定定的过一辈子，他更喜欢做一个能够游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能够遇到各种艰难险阻的镖师。
　　当楚含风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了，客栈里好像又多了几批客人，把店里的桌子都占满了。客栈的门檐下也已经站满了人，他们多半是些没有带伞的路人，他们都期望着这只是一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过雨，好让他们早一点和家人团聚。但可惜的是他们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未见外面的雨变小，有的人已经开始打算着冒雨跑回家了。
　　此时，小阮小声地对着楚含风道：“你有没有看见蹲在房檐拐角处那个小乞丐？”
　　楚含风这才注意到那个小乞丐，只见他虽然已经尽力蜷缩着双腿靠坐在客栈的门槛边上，但房檐还是只能遮住他一半的身子，另一半已经被雨水完全打湿，正在把左边鞋子里面的雨水倒出来。
　　楚含风看着他那略显滑稽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道：“刚注意到，怎么了？”
　　小阮道：“不知道为什么，房檐下站着的每一个人好像都给了那个小叫花子钱，一开始我还以为也许是这里的人心地善良，或者是小叫花子人缘不错，所以附近的街坊邻居都很照顾他，可是后来我发现房檐下每来一个人就给那小叫花子几文钱，就好像买了什么东西在付账一样，真是稀奇。”
　　楚含风琢磨了一会也琢磨不透，正好店小二过来添茶，于是楚含风就悄悄问道：“门口那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孩子是谁？”
　　店小二看了看门口，回到：“门口坐着的那个是咱们镇上的一个小叫花子。”
　　小阮因为好奇突然拦在楚含风前面问道：“那为什么房檐下那些人每一个都要给那小叫花子钱呢？”
　　店小二笑了笑，道：“客官您有所不知，他是两个月前来到本镇的，来的时候还是个穿缎子的，在到我们这的头天晚上就在咱们小店要了一间上房住了下来，一连住了七八天，当时看他背着个偌大的包袱，一身穿着也不穷酸所以就没太在意，结果有一天掌柜的催我去找他要房钱的时候，他居然没钱付账，接着我就叫来了掌柜的，掌柜的一听居然有人想赖账就嚷嚷着要报官。”
　　小阮道：“后来呢？”
　　店小二接着道：“后来，那人说，就算咱们报官顶多把他抓起来，他全身上上下下就只有七两银子，最多也只能赔给咱们七两，客栈的损失还是补不上，反正我已经好好享受了七八天，坐了牢也最多打一顿板子，还有人管饭，起码不至于饿死街头，要是不报官，你们再做一桌好酒好菜招待我一顿，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抵了你的债，老板听了以后觉着也有道理，毕竟开门做买卖的谁也不想亏本，就照他说的做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招待了他一番，他这才说道，他先还了七两银子给老板，让老板把门檐底下的那一小方土地借给他，遇上阴天下雨有人来这躲雨他就按时辰收费，每站一刻钟收一文钱，老板听了是又气又想笑，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租给他，再让他到店里干干杂活，每天给他弄点剩饭剩菜，就一直到了今天。”
　　小阮闻言笑道：“像他这样的还法，猴年马月才能还清。”
　　店小二道：“您还别说，他还就快还完了。”
　　小阮疑惑道：“这怎么可能。”
　　店小二道：“光靠这个肯定不行，但他还有别的法子，由于咱们小店正好开在本镇中心每天来往的人都挺多，于是他就在店门口支了个算命的牌子，可奇怪的是他算命算得还挺准，每天都有很多人找他算命。”店小二话音刚落就听见隔壁桌的客人喊着添茶，于是慌忙地提着茶壶朝着隔壁桌的客人走去。
　　此时楚含风对众人悄声道：“看来今天这家店还真是藏龙卧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