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侍女言幼书

　　黎深，是昭德皇帝的名字。
　　传言三百年前高祖曾斩真龙于北邙高山，与龙腹之中发现一卷羊皮纸，上书《人皇经》！
　　被高祖奉为天授，与玉玺一同传了下来，当做皇帝的信物。
　　传言羊皮纸里藏着大秘密，只是许多年来虽然皇室才人辈出，却也没能参透，就只当成了一句戏言。也就是高祖下了命令，才显得珍贵无比，不然此物或许早就被束之高阁了。
　　只是听说十数年前宫中失窃，这卷羊皮纸失踪了，没想到被昭德藏在了匾额里。
　　“这是你留给戎儿的吗？”吕绮玲低声呢喃。
　　“可你抛弃我们母子，留下这个东西又有何用？没有实力，这羊皮纸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说罢，吕绮玲气急，便将之举起，想要撕个粉碎。可已然捏在手中，双手却在微微颤抖，心中的理智让她始终狠不下心来。
　　吕绮玲脸色变化不定，犹豫再三，还是将手慢慢的放了下来。起身进屋寻了个木盒，将羊皮纸放了进去，轻轻扣上了小铜锁。
　　将铜锁的钥匙贴身收好，吕绮玲又在垂柳根旁挖了个不浅的坑洞，将木箱连放了进去，低着头长舒了一口气，呢喃自语道：“罢了，罢了！若有朝一日戎儿得势，这羊皮纸也算有些用处，就当作你身为父亲对戎儿的补偿，可若是不得……那便让它烂在这地下吧。”
　　说罢，吕绮玲便将坑洞填了个平整，拍了个紧实，直到看不出痕迹，才起身整了整裙摆，若无其事的离开了院落。
　　而睡梦中的黎修戎，却是再次见到了那道光亮的身影。
　　还是那片噬人的黑暗，还是那道熟悉的背影。但这次，黎修戎止住了自己想要靠近的冲动，只是远远的吊在身后，不敢上前。
　　“你是何人？为何又出现在我的梦里？”黎修戎再次出声问道，虽然并不期望那个身影能给他什么答案。
　　只是梦境为何能这般真实？思绪怎能如此清晰？他想要搞个明白。
　　黎修戎这次没有靠近，他知道，越想靠近，那道身影只会越来越远。
　　这次换了种方法，保持距离，缓缓的饶过去，想要看看这道身影的样子。这样熟悉的感觉，定是自己熟悉的人。
　　果然，没有靠近，那道身影便不会远离。黎修戎松了一口气，一点点的绕着圆圈走，不敢稍有逾越。但不管走了多久，看到的却依旧是那光亮的后脑勺。
　　“你到底是何人？”黎修戎停了下来，皱着眉头问道，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明明是自己的梦境，却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就连想要清醒，从这梦境中出去，也办不到。
　　“……寻我舍利……”忽然，一道飘忽的声音从那道身影中传出，像是随时要消散。
　　“舍利？”黎修戎皱着眉头，急忙喊道：“你莫要走，去哪里寻找，你说清楚些！”
　　“寻我舍利……”那道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身影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忽然，又是一阵失重感，黎修戎再次惊醒，从床上坐起了身子，正低着头愣神，一道熟悉的尖锐声音从一旁传来，带着些许的戏谑，惊了黎修戎一身冷汗。
　　“殿下这是怎么了？这般舒适的环境，怎得还做起了噩梦？”
　　有些僵硬的转过头，黎修戎看着坐在桌子旁优雅喝着茶水的身影，眼睛瞪了起来。
　　“曹……曹总管？”
　　整个皇宫，可以说黎修戎最不想见到的，便是曹不四了。虽说这些时日也想清楚了，既然废了这样大的功夫把自己送入宫中当这皇子，必然有他的意图，不会轻易取他性命。
　　但每次曹不四在的时候，他总有那种时时刻刻被毒蛇盯着的感觉，不敢有丝毫僭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咬一口。
　　更别说曹不四还知晓自己的身份，若是逆了他的意思，或者失去了利用价值，随时可以让自己失去现在的一切，甚至生命。那两道佛前的死尸，依然还历历在目。
　　所以这两天，曹不四并未来找过自己，黎修戎也就选择性的将这件事遗忘，努力让自己忘记曹不四这个人，就这样安安稳稳的在宫里生活。谁知这么快，幻想便被打破。
　　“瞧殿下这样子，像是把咱家忘了呢？殿下这般无情，可是狠狠的伤了咱家的心呐！”曹不四放下茶杯，吸了吸鼻子，提起衣袖拭了拭眼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看着眼前曹不四的样子，黎修戎有些头皮发麻，连忙张口想要解释，却被曹不四打断了。
　　放下手中的衣袖，曹不四微微抬起眼皮，瞬间换了一副脸色，阴冷的说道：“就是不知道，殿下是否忘了，是谁，把殿下接回皇宫的？”
　　“不，不……没有忘，没有忘！”黎修戎连忙回答，大口的喘息着。那一瞬间，他的心脏仿佛被那道目光狠狠的扼住了，停止了跳动。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啊……”曹不四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老奴还以为殿下过了两天好日子，便乐不思蜀了呢。”
　　“不敢，不敢……曹总管对吾之恩，永生不忘。”心头的压力消失，黎修戎松了口气，连忙说道。
　　“殿下能这样想，也不枉老奴为殿下的前程操碎了心呀！”曹不四满脸感动的说道，眼眶里的热泪说来便来，片刻之间阴晴转换，却是让黎修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片刻不敢松懈。
　　硬是挤了两滴眼泪，曹不四顺手抹去，朝着门外喊道：
　　“幼书，进来吧！”
　　“幼书？”黎修戎疑惑的呢喃自语，正想出声询问，却被门外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轻盈的脚步声缓缓入耳，一道雪白的皓腕首先映入眼帘，纤纤手指若春葱，惹人无数遐想。柔荑轻撩门帘，露出一副绝美的面容，竟是一位妙龄女子。
　　肤若凝脂，眸如秋水，珠唇微勾，皓齿青蛾，正值二八妙龄，一身白衣，说不尽的优雅温柔。
　　袅袅身姿，倩步婉转，缓缓走近前来。却是让黎修戎瞪直双眼，看呆了过去。
　　此前，黎修戎见过最美的女子，便是他的娘亲吕绮玲了。虽说已有而立之龄，却依旧如二十出头的桃李年华，岁月的沉淀让她风华内敛，更添了几分贤淑稳重之美，只有在黎修戎面前才有几分少女般的俏皮。
　　而眼前的女子，与吕绮玲相比，却是毫不逊色。没有了面对娘亲的那种安心，无拘无束，想要被呵护。却是给了黎修戎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怦然心动。
　　如此美人，便是那些大都混迹花丛的风流才子也要流连，就更别提阅历尚浅的黎修戎了。
　　“言幼书参见殿下！”少女走到黎修戎面前，相邻不过半尺，看着黎修戎呆滞的模样噗嗤一笑，盈盈一礼。
　　气若幽兰，喷吐在黎修戎面前，令人沉醉，更是痴了几分。直到曹不四轻咳出声，才悠悠醒转。
　　“免礼，免礼！”黎修戎看着面前的少女，有些手足无措，伸手在半空中，也不知该扶还是不该扶。
　　“谢过殿下。”言幼书直起身子，也不说话，只是低下头束手而立，嘴角依然带着浅笑。
　　“曹，曹总管，这，这是？”黎修戎收回了手，指了指言幼书，又指了指自己，对着曹不四有些茫然的问道，一时着急口舌都有些不清了。
　　“回殿下的话，这可是老奴为殿下精挑细选的侍女，以后专门来服侍殿下的。”曹总管笑了笑，抿了口茶说道。
　　“送给我的？侍女？”这般美妙的女子，今后竟然要来服侍自己？黎修戎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殿下身为皇子，衣食起居自然要人负责。而且殿下涉世未深，幼书聪明机灵，日后也能为殿下出出主意，帮衬到殿下。”曹不四对着黎修戎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黎修戎低下了头，此刻也冷静了下来，想了个明白。
　　自己说到底也只是个假皇子，做了这么些年乞丐，大字都不识一个，若真叫自己一个人，保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发现了身份。
　　就算不会被发现，仅凭自己的本事，也很难给曹不四带来什么好处吧？总不能费了一番功夫，得到一个废物吧？
　　黎修戎自嘲的笑了笑，说到底曹不四也是怕他这个棋子变成了废子罢了。
　　不过总对自己没什坏处，只是不知这言幼书是否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便多谢曹总管了！”想通了的黎修戎拱手说道，目光也从言幼书身上收敛了回来，不再炽热。
　　“既然如此，殿下便好生休养，老奴也不叨扰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幼书便是。”
　　曹不四拱了拱手，带着微笑，眯着双眼，意味深长的看着黎修戎，缓缓退了出去。
　　眼见曹不四关上了房门，黎修戎暗暗松了口气。望着恭敬站在一旁的言幼书，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的低着头，时不时的偷瞄一眼，气氛一时间尴尬无比。
　　“殿下若有吩咐，尽管说与我听便是，幼书定当完成。”就在黎修戎偷看之时，言幼书却是突然细语，柔声说道。
　　“或是殿下若对幼书不满意，也可直言，曹大人，自会为殿下另谋他人。”
　　“不会不会，姑娘生的如此美貌，天下少有，来服侍我，却是怕亏待了姑娘。”黎修戎连连摆手，有些慌张的说道。
　　“殿下乃大周皇子，身染真龙气，尊贵无比，又是曹大人所看中之人……能来服侍殿下，是奴婢三生有幸。只望殿下不嫌弃奴婢便好。”言幼书说道，一双眼睛看着黎修戎，却是没有半分虚假。
　　“不嫌弃，不嫌弃……”黎修戎又是摆了摆手，看样子曹不四并未对她坦言自己的身份，不过想来这女子也是对曹不四忠心耿耿，不然也不会放到自己身边。
　　“那我以后便如曹总管一般，喊你幼书可好？”黎修戎小心翼翼的说道。
　　“奴婢是殿下的侍女，殿下愿意叫什么都可，无需与奴婢商量。”言幼书温声说道。
　　黎修戎点了点头，忽然问道：“来之时，曹总管可曾与你说些什么？可曾……提到过我？”
　　平白收了这样一份大礼，若是曹不四真无所求，黎修戎可真是心有不安。他也想做些什么表示一下，可想来想去，却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也不知该如何，只能开口询问。
　　“曹总管也未曾与我说什么，只是让我好好照顾殿下，让殿下尽快适应自己的身份……还有还有，曹总管说殿下虽然天资聪颖，却耽误在了宗庙之上。若不学些孔孟知识，练个一招半式的，怕是入不了学院里那些上师仙人的眼，白费了皇上的一番心意。”言幼书皱着眉头想了想，张口说道。
　　是了，朝堂之上，曹不四是要让我去那晏淮学院。只是黎修戎却没当回事，忘了个干净。现在想来曹不四假传圣喻也要让黎修戎进去，定然不凡。
　　听说那学院对皇子要求着实严格，像自己这般年龄文不成武不就，如何待得下去？
　　若当真被赶了出来，恐怕那曹不四不会给自己好日子过了。
　　黎修戎想着曹不四那般眼神，冷不丁一个激灵，汗毛耸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