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地寒彻

　　寒风卷杂着冰雪，天地发出奇诡的悲鸣，整个世界除了呜咽之声再无它响，极冷的寒夜自成一副慷慨肃穆的悲歌。
　　一处简陋的木屋内，一团旺盛的火焰维续着整个屋内的温暖。木屋内干草杂乱地铺做一张床的样子，上面躺着一个面白如纸的少年。少年一直拧着眉头，即使是睡梦中，看得出来他也并不好过。相距少年不远处盘膝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
　　老者双目湛湛有神地盯着屋中火焰，手里拿着一个小酒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时不时瞥向少年一眼。即使老者满头华发，但脸上并没有岁月刀砍斧劈的痕迹。面如冠玉，身形挺拔，除了一头白发，整个人更像一个风流的中年名士。
　　除了屋内时不时响起一两声木头燃烧的噼啪声外就只有漫天风雪的呜咽声。老者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发觉没有了酒后，随意将酒瓶扔在地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你这小子怎么还不醒，一天一夜了。再睡下去老夫可没心情再伺候下去。”
　　许是听见了老者发出的牢骚，少年徐徐睁开了双眼。在警惕观察了周围环境，注视到老者之后，内心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后。少年艰难站起身，向着老者一拜。
　　“多谢老前辈搭救。”
　　老者并不在意，还是盯着火焰。
　　“说说吧，怎么回事？”
　　“额...回老前辈的话，小子名叫徐三。和父亲姐姐护送一个秘宝到南龙李家，不料中途遇到歹人，将宝物劫了去，我父亲也因此被杀，我和姐姐在逃亡途中走失，筋疲力竭之下昏了过去，幸得老前辈搭救。对了，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老者面无表情听完徐三的遭遇。
　　“你没受什么伤。只是精神极度紧张之下，身体力竭昏厥过去而已。至于我的名讳？凡人一个不足挂齿。明早天亮你就自行离开吧。”
　　“对了，你既然醒了。起开，挪个地，干草只有一堆，你睡了老夫可没地睡。”
　　徐三尴尬地让到一旁，老者浑不在意径直来到干草旁，倒头就睡。徐三仿佛想起了什么，犹豫再三下说道。
　　“老前辈，小子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能否有劳前辈带小子到最近的城池中去？”
　　面对徐三的请求，躺在干草上的老者并未回应，好似已经睡熟了。
　　“老前辈？老前辈？....这老杂毛属什么的，倒头就睡。”
　　徐三试探性呼唤了一两声老者，见老者并没什么反应不由嘀咕道。话音未落，老者翻个了身，吓得徐三赶紧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老者，见老者并未苏醒，这才长抒一口气。
　　没得到回应的徐三内心暗道。
　　“这老头吓死小爷了！算了，目前得不到回答，只有等他醒来再想办法让他带我离开这里。”
　　念及此，徐三来到屋内的一处空地，盘膝坐下。默默吐纳起来。时间渐渐过去，若是以神识观察徐三，则会发现徐三身上会阴、关元、神阙、膻中四处穴位亮起紫蓝青绿四色脉轮。
　　其中会阴对应的海底轮，关元穴对应的生殖轮，神阙穴对应的脐轮，以穴位为中心的三个等距同心圆圈组成的三个脉轮，正发出莹莹光芒，而膻中穴对应的心轮，只有一圈左右，相比其余三个脉轮，光芒微弱许多。
　　在徐三进入无物无我的吐纳状态时，侧躺背对徐三的老者莫名一笑。内心暗道。
　　“年纪不大开启了四脉轮，有点意思。”
　　一夜无话。
　　清晨。
　　徐三早早结束了吐纳，提前想好了一套诓骗老者带他离开这里的说辞，这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逃亡途中，跟随父亲一路上见识了太多尔虞我诈。失去父亲后，年仅十四的他苟活至今不仅靠本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警惕心，更靠这张欺神骗鬼的嘴。表面看徐三只是个孤苦无依的少年，实际上心性狡猾老谋深算。
　　天色大亮。
　　老者坐起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徐三见状，来到老者面前作了一揖。
　　“老前辈，晚上休息得可好？”
　　老者瞥了一眼徐三。
　　“还行，你怎么还没走？既然你醒了就快走，别在这碍我这老头子的眼。”
　　徐三闻言不禁苦笑一声，低头说道。
　　“老前辈实不相瞒，我一路逃亡至此，昏厥过去醒来时便在这里，已记不清来时的路了。只要老前辈能带我离开这里，到最近的城池中去，晚辈当有重谢。晚辈看老前辈也只是一人，身边并无子嗣，深处这荒山野岭之中，行事或许多有不便。只要老前辈带我到最近城池之中，晚辈允诺到时会购置一处住处，让老前辈安享晚年。老前辈应该听过南龙李家，晚辈是替南龙李家办事，这点老前辈可以放心。”
　　徐三说完，作揖不起等待老者的回答，在他想来，这样的条件没有人会不心动，就凭南龙李家这四个字。
　　等了足足一刻之后，徐三的耐心消磨殆尽，忍不住问道。
　　“老前辈是否同意，还请老前辈给个答复。”
　　“你说什么？我这年纪大了，睡一觉起来得回回神。”
　　徐三一听，不禁无语。只得又将刚才的话语重复一遍。
　　“你要去最近的城池，一直往东走，翻过山脉遇到一条大河，越过河往南走就到了。老头子我一个人早就习惯了，无牵无挂，死了也是命数使然。你说的劳什子报酬我也没兴趣。好了，恕不远送。”
　　徐三听到这话，比刚才还要无语。在他想来，搬出南龙李家的名来没有人会拒绝。那晓得这老头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这么固执的人徐三还是第一次见。话都说到这份上来了，既然已经知道如何离开这个地方，徐三也不好强求。
　　“多谢老前辈，那晚辈就告辞了。”
　　见老头并未出声，徐三作了一揖起身准备离去。就在徐三起身时无意间瞥见老者面容，见到老者并不是老者样貌后，错愕不已。只一瞬，脸上的表情就被徐三压了下去。不漏声色地出了木屋。
　　徐三行走在雪地上，尽管此时徐三面无表情，内心却翻起波澜。在徐三醒来后与老者短暂几次交谈中，刚醒来时天黑没有看清老者真容，清晨与老者对话时徐三一直低头说话也没有注意到老者真容。直至刚刚，徐三才算真正看清了老者的脸，那根本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人的脸，更像是一个鹤发童颜的得道高人。即使一般的修士也无法达到驻颜的境界。由于这点意外发现，徐三内心思量再三，决定不走，留下来再接触一下这位神秘的老者。
　　徐三内心打定主意后，决定不急着回头找这位神秘老者，而是先隐藏起来暗中观察一番再说。毕竟这神秘老者给徐三的印象不是个好相处的家伙，虽说自己这条命是老者所救，但冒然回去万一惹怒这性格古怪的老者，或许自己这条命也就交待了。
　　徐三来到距离木屋三十丈远处，就地趴在地上潜藏起来。这附近除了一间木屋便只剩茫茫风雪，没有其他能够隐藏身形的遮蔽物。但好在雪是天然的伪装。
　　不多时，徐三身上已经铺满厚厚一层积雪。雪花把徐三以及雪地上的脚印完美覆盖住了。放眼望去，那里还有徐三的身影。
　　约莫过了一刻钟，老者推开木门走了出来。老者看了一眼雪地，面无表情向西方走去。
　　“还真是个狗皮膏药，甩不掉了。”
　　徐三见状，慢慢跟了上去。一路上老者越走越快，并且不断变换方位，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北。起初徐三缓步尾随还能见着老者身影，到后来徐三顾不得被老者发现紧跑慢跑只为跟紧老者。在尾随老者半个时辰后，徐三视野里那还有老者身影。这时徐三也顾不上老者往那个方向去了，停在原地大口喘气。好半天才把气喘匀了。喘匀了气的徐三顿时破口大骂。
　　“这老不死的逗小爷玩呢!妈的！把小爷累个够呛！我算明白了，这老不死的变着法绕小爷我。老贼！小爷与你不共戴天！有本事别让小爷走出这鬼地方，走出去小爷我一定把你宣传成十恶不赦的邪道，别怪小爷不念你的救命之恩......”
　　“直娘贼......”
　　“我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他娘的真就把小爷扔这地方不管了？我可怎么出去啊。老神仙，老祖宗，老菩萨。小的知道错了，刚才我说的大不敬的话其实在说我，你老就大发慈悲现个身把小的带出去吧，到时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徐三足足骂了有半个时辰，起初还慷慨激昂，到后来便服软下来希望老者能够现身，现在只剩下哀嚎。
　　“要么你一开始就别救我，救了我又把我扔这，虽说我跟踪你确实不厚道，但也罪不至死啊。你现在不管我，还有没有点人性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就在徐三叫苦连天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跟你说往东走，你怎么在这？莫非？你在跟踪我？”
　　徐三听见这声音猛地回头，发现老者双手环抱胸前似笑非笑盯着自己，这让徐三尴尬不已。不过以徐三的厚脸皮，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绪。恭恭敬敬向着老者作了一揖。
　　“见过老前辈，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老前辈，看来晚辈与老前辈还真是有缘。对了，老前辈您来这没听见什么吧？”
　　“倒是听见了一些，某个人在那泼妇骂街，骂的好像还是老夫，要是让老夫遇上一定割了他的舌头，不过我给忘了那人是谁，你知道人老了这忘性就大。你见过那个人吗？”
　　“额，没见过。晚辈也是凑巧来到这的，并未见过老前辈说的人。”
　　“凑巧？哈哈哈哈。”
　　老者听到这话，不禁大笑出声。
　　“晚辈与老前辈分别后，听从您的吩咐，一路向的东走，不知怎么误打误撞走到这来了，所幸在此遇见老前辈。这或许是晚辈与老前辈冥冥之中缘分使然，还望老前辈不要误会。”
　　“之前我对你没什么兴趣，现在我倒是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说这种话的时候能够面不改色。”
　　听见这话，徐三知道之前自己的一举一动被老者尽收眼底，狡辩已是无用，随即收起了谄媚嘴脸，正色道。
　　“老前辈见笑了，晚辈先前的荒唐之言还望前辈海涵。晚辈并不是故意缠着老前辈，而是晚辈确有难言之隐，需要老前辈帮助。晚辈见老前辈神荧内敛，猜测老前辈是修道多年的高人。虽然老前辈不喜名利，但晚辈承诺，只要老前辈愿意带晚辈到附近城池，晚辈一定竭力全力助老前辈完成心愿未了之事。老前辈一人行事难免受到掣肘多有不便，通过李家想必会轻松许多。”
　　老者听到这话，不禁好奇。
　　“说起来你我相识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怎知我会有心愿未了之事？”
　　“老前辈独居深山且不好名利，想来是看淡了红尘想隐居世外度此余年，既如此，又何必出手救我一个不相关之人呢？让我自生自灭免得扰了您清静才是，既然救了我想必还对这世间有所依念，而老前辈又对天下之人追求的名利不感兴趣，那便只有夙愿未了才能解释得通了。”
　　老者听闻此话，暗下思考。
　　“这小子心思细腻如发，年纪轻轻能有如此心思，难得！这小子说的不无道理，我一个人暗中追查九幽确实没什么线索，如果能借助李家的力量，事情或许会有眉目。”
　　老者心中稍作计较，开口道。
　　“小子你真是机敏的紧。确实，老头子我是有一桩心事未了。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我不是什么得道高人，只是早年间在这深山之中发现一株奇药，服下后身轻如燕力大无穷相貌也一直停留在当时，不过境界却再也无法提升，到如今也只有三脉轮。”
　　说着老者身体亮起海底轮生殖轮脐轮三个脉轮。老者接着说道。
　　“我倒是可以将你带出这深山，事后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这事我现在不便与你明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你觉得行的话，我们这就上路。”
　　徐三见此并无怀疑，应道。
　　“那便依老前辈之意。”
　　“你也不必一口一个老前辈，我听着别扭。以后你就叫我云老头好了。你跟着我来。”
　　说罢，老者转头向着来时的路走去，徐三默默跟在老者后面。
　　“老，额，云老头，最近的城池隶属那里叫什么你知道吗？”
　　“昊阳道新月城，到了你就知道了。”
　　徐三心中暗道。
　　“昊阳道，看来已经离开南山道地界了。那老贼应该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不过我得尽快赶到新月城，不然以那老贼的实力再过不久很有可能会被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