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剑断袍泽谊 / 第三章 山崖林间,偶遇怪人

第三章 山崖林间,偶遇怪人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黑衣人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柄铁剑,同时脚下轻功使出,直奔大堂西南角而去,花因躲在东北角,见到黑衣人突然发难,亦是受了一惊,以为被发现了所在,待看到黑衣人挺剑朝西南角刺去之时,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未喘过气,却见西南角下居然也藏有一黑衣人,花因不禁暗暗称奇,只见两黑衣人斗做一团,使刀舞剑,凌厉无比,两人愈战愈烈,难分高下,互拆十几招,便渐渐远去,直至没了声响,花因四下打量一番,确定没人之后,走进大堂,将段行书搭在肩上,从段府后院走出。
  花因提着段行书一口气走了十几里路,行至一处山崖下,一把将段行书停靠在石头上,气喘吁吁道“这段小公子,看着身瘦体弱,却不想如此沉重,这一路走来,可累死本姑娘了,不给我买一盒胭脂,可就说不过去了。”
  便在此时,听到一声咳嗽声,花因眉头一俏,道“这么快就醒了?”
  段行书渐渐醒来,只感全身酸痛无力,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听到花因的抱怨,却是虚弱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想要胭脂,在下定当满足,只是在下如今身无气力,行走不便,待歇息气足,再到名胭坊中挑一盒最贵的胭脂赠予姑娘,咳咳咳!”
  又是咳嗽不断,花因略显尴尬,只是随意嘀咕几句,却不想还被听见了,当即嗔道“谁说要胭脂了,我乱说的而已。”
  段行书裂开那干枯嘴唇笑了笑,花因白了一眼,接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倒出许些白色粉末参合水中,喂服于段行书,咕噜咕噜两口凉水进肚,段行书一声轻吟,甚是觉得舒畅,缓缓睁开眼来,看到花因贴着脸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少女身上7独有的一股清香窜入鼻尖,段行书内心摇曳一荡,不免的往后缩了缩,只是背靠岩石,怎还能退?
  段行书道“姑娘,姑娘请自重,”
  花因看着眼前的段行书脸红耳赤,眼神四处躲闪,略显惶恐,犹如未经世事的小男孩一般,觉得甚是有趣,瞬间玩心大起,柔声道“段公子这是怎么了?奴家不辞劳累,不惧艰险,将公子从那群恶人手中救来,公子非但不谢,反而嫌弃小女,奴家~奴家就这么招人讨厌吗?呜呜~”
  声色委屈,哭腔渐起,段行书自幼与女子相交甚少,怎知女子这般容易哭泣?再者只觉眼前这女子说的也不错,看着花因将哭,一时不知所措,便连忙摆手道“不~不是的。并非在下嫌弃姑娘,只是……只是……”
  花因断续道“只是……只是什么?”
  段行书从花因怀下走出,理了理衣裳,一本正经道“只是孟子有言:食不连器,坐不连席,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瞧着段行书一边整理衣裳,一边言辞义正的说教自己,如此一副诙谐的画面,使人忍俊不禁,噗的一声,花因笑了出来,段行书抬头道“姑娘笑什么?”
  但一瞬,似乎想明白了,于是道“你年纪不大,心思倒是鬼怪。”
  花因自知露馅,于是也不演了,道“我救了你的命,看看你怎么了?哼!”
  段行书知其小孩心性大发,拱手揖礼,道“姑娘救命大恩,在下没齿难忘,生杀予夺,全凭姑娘吩咐,只是这般亲近目视,不免有失体统。”
  闻言,花因脸色沉了下来,冷冷道“你是说我轻薄淫贱,不知羞耻吗?”
  段行书急忙止道“不是,不是。姑娘可不要误会……”
  又听得花因道“我既能救你,也能杀你。”
  言下之意,便是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任我驱使,段行书自知理亏,但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便是杀敌报国,马革裹尸,那也是理所应当,眉头也无需皱上一皱,但如今却受缚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任其拿捏,如此屈辱,心中甚是不快,于是坦然道“在下薄命,姑娘大可收去。”
  花因见着段行书态度傲慢,毫无半点诚心,不禁大怒,道“你找死……”
  三根毒针脱手而出,两人相距不过一丈有余,在段府大堂,段行书可是亲眼见到这姑娘能在十余丈之外轻松取人性命,当下知晓躲避不过,便是正正站着,嗤嗤嗤,三枚毒针如数插击中,这针喂有剧毒,段行书只感一阵锥刺之痛传来,当即双眼一黑,便瘫软倒地,在倒地瞬间,段行书又见到花因挥出毒针,朝自己使来,只是已要身死,哪还管他多插几针?便是将自己刺成刺猬,那也无所谓了。
  不知过了多久,段行书只感头疼欲裂,口干口苦,浑身无力,便是呼吸一次,都觉如是耗掉了半条性命,缓缓醒来,却睁不开眼,仿佛眼皮挂了千斤重石。
  咳咳~
  不觉咳嗽两声,正值艰难之际,只感一股冰凉润湿嘴唇,流入咽喉,传遍全身,霎时倍感浑身清爽,接着一阵嬉笑闹声从耳边传来,随后听道“醒了?感觉如何?”
  段行书知道这是在问自己,只是自己被她如此折磨,无心与她交谈,只是心道“初时见她,抬手间便杀了七八人,以为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女,但接着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危险使计将我救出,令我好生愧疚,只是善意未展,如今却又这般折辱我,想来,她却还是个魔头罢了。”
  念想如此,段行书惨然一笑,花因见其不理自己,却是自顾笑着,又佯装怒道“你再不睁眼,我就让你永远的醒不来了。”
  段行书未有动作,花因瞧着段行书似与自己赌气,眼珠一转,欣然笑道“今天本姑娘玩够了,你醒来吧,不捉弄你了。”
  声停语歇,段行书依旧一动不动,花因不禁皱眉,心道“难道药量过大,给他弄死了?不行不行,他这么好看,我还没看够,不能死。”
  花因心想如此,一慌神,便欺身靠近,要为段行书把脉,待其右手伸出一半,却见段行书双眼猛的一睁,接着将点住花因的膻中穴处,膻中穴乃集气化功之所用,极为重要,此时被人摁住,只感浑身力量瞬间泄去,身子一软,便扑倒在地,段行书缓缓起来,揖礼拜道“暗箭偷袭,乃小人之道,只是如今以在下之力,想要光明正大的从姑娘手中逃开,约是难如登天。故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姑娘莫怪。”
  花因此时浑身乏力,便是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哪还能责怪于他?虽不能口伐,但眼中的凶狠之色愈加盛烈,段行书只当不见,自行走去。此时已是天黑,在这短短一天时间内,段行书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目睹亲人惨死当前,家府被焚,种种打击之下,心神早已疲惫不堪,肚中更是饥肠辘辘,但幸好花因生了一堆火,且还烤着一条巴掌大小的河鱼,瞧着烤鱼表皮金黄,油水滴落火中,香味四溢,已然熟透,段行书将烤鱼拿起,寻思“四下并无鱼骸,看来这条鱼是她自己要吃的,自己吃的,总不能自己下毒吧?”
  当即徒手将一撕,烤鱼断成两半,自己拿一半,将另一半给放在火旁轻烤,道“多谢姑娘赠食,在下也并非掠夺无度之人,只是借来姑娘半鱼口食,另一半已放在火旁温热,待在下恢复气力,再帮姑娘解开穴道。”
  话毕,便是大口吃起鱼来,实在饥饿难耐,这拳头般大小的一块鱼肉,不过片响,便被段行书吃了个干净,肚中充食,力气自然也恢复了许些。
  冷月半圆悬挂于天上,四周偶有虫鸣夜枭声,放眼望去,尽是漆黑,唯有眼前这堆火在不停地闪烁,照应着段行书苍白的脸庞,四下无事,段行书便闭目静坐,想着早些恢复气力,片刻,忽想“这其中有诸多不解之惑,如今我气力也恢复七八分,何不解开花因姑娘的穴道,让其解答一二?”
  于是便走到花因面前,道一声“得罪了”,随即在花因膻中穴上点摁两下,穴道解开,呼吸也不由得顺畅了这些,只是长时间的卧地,血流不畅,使得全身发麻,不敢有大动作,但说话却是无甚大碍,生怕段行书再次使难,便走离段行书远一些,随后斥道“你这人怎不分是非?我好心救你,你却这般对待恩人,是何道理?”
  段行书知晓眼前这姑娘心思古怪,大多喜欢无理取闹,因此也无心与其争辩,便道“方才所为,实为迫不得已,望姑娘见谅。”
  花因感到全身酥麻退去,手脚灵变许多,冷哼一声,极是不悦,走到火旁,拿起烤鱼,道“哎!这山里野猫野狗就是多啊,我这鱼不过停放少刻,便被偷去了一半,哼哼!要是下次再来,我定要打死了吃肉。”
  段行书听闻花因说骂自己为野猫野狗,倒也不放心上,小姑娘性子使然,让让便是了,只是后面越说越离谱,竟将说自己是小偷,这段行书就不乐意了,大丈夫光明磊落,怎能落得一贼偷之名?当即辩道“方才我讨取鱼食,已向姑娘禀明,何来偷取这一说法?”
  花因道“你是问过我了,但我答应了吗?”
  段行书摇摇头,道“姑娘并未口头答允,但也不曾拒之,在在下看来,姑娘就是默认了。”
  花因说不过,气得一大口咬下鱼肉,使劲咀嚼,仿佛吃的是段行书的肉一般,段行书只是一笑置之,又听得花因道“方才我被你点住了穴道,不能开口说话,不做数。”
  段行书淡淡道“嘴长在姑娘脸上,姑娘不能说话,那是姑娘自己的事了。”
  花因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段行书道“有理何为何不夺?”
  花因气说不过,怒由心生,便道“你……哼!早知道不救你了,让你死在那群坏人手中。”
  段行书闻言,念及逝去的爷爷叔叔,一时悲情不禁涌来,双眉低垂,便沉默不语,花因见着段行书神情低落,亦不宽慰,自顾吃着手中烤鱼,心道“哼!叫你使我不高兴,我不高兴,你也休想开心。”
  两人各怀心事,皆不做声,火中的木柴渐渐少去,火光暗淡,周围虫鸣愈加炽烈,七嘴八舌,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与段行书两人形成鲜明对比,就这样静默了盏茶时分,两人忽而抬头,异口同声道“你……”
  相视一笑,段行书道“你先说。”
  花因道“你接下来要去哪?”
  段行书望着残月,眼神忧郁,道“不知。”
  花因低头望着火苗,不知在想些什么,随手将身旁的木枝丢向火坑,火势渐起,段行书道“姑娘为何救我?”
  花因用那乌黑灵光的大眼睛望着段行书,道“我说因为你生得好看,你信吗?”
  段行书自若一笑,道“既是姑娘所言,在下是必相信,只是说在下生得好看,那是万不敢当的。”
  花因铃笑两声,道“就你们文人儒生心思繁多,在我们那边,都是赤诚相待,直来直往,没这么多心思讲究,好看便是好看,丑陋便是丑陋,相由天生,凡人奈何不了,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段行书道“是在下泥古不化了,姑娘见谅!”
  花因不予理会,道“你脸色为何这般苍白?生病了吗?”
  段行书苦笑一声,道“我生来便患有病疾,自幼体质羸弱,出不得远门,常年深居,自然就这般模样了。”
  花因眼珠子一转,道“那……”
  话未说完,一只手便将花因的口给蒙住了,段行书轻轻道“有人来了。”
  花因望着眼前这只枯瘦白皙的手,内心一阵乱跳,心想“他常年身缠病痛,想不到手掌竟这般温热柔滑,实在出人意料。”
  花因一阵红晕涌上双颊,对段行书的话全然没有听进,不多时,便听到一道女声响起“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
  接着声音一变,唱作男声,道“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
  随之又变作妇声,唱道“何乃太区区!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
  ……
  声音惟妙惟俏,凄凄惨惨,在男声女声之间来回变换而不做停息,仿佛是戏台之上的戏子在对唱一般,四周一片漆黑,幽静的林子,突兀的声音,久看不见人,不禁使人心底犯悚,后背发凉,花因也听到了这声音,问道“这是什么?”
  段行书神情凝重,片刻,道“唱戏。”
  花因又问道“是谁在唱?唱的又是什么?”
  段行书沉吟片刻,道“是谁在唱,我也不知道,但唱的是什么,我倒可以考究考究。”
  段行书自然知道那人唱的是焦仲卿与刘兰芝的爱情故事,只是来者不明,是恶是善也不知,不便作过多解释,便不与花因细说,花因见着段行书不愿言说,也不去问了,自顾听着,那唱戏的声音越来越近,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四下静静悄悄,半个人影都不见着,仿佛那唱戏的走路脚不着地一般,片响,段行书忽而朗声道“哪位好汉驾临,但请出来一见。”
  那声音戛然而止,四周又恢复了静悄悄的一片,段行书两人对视一眼,均不知来者何意,少顷,那声音响起,却是女声,道“你怎知我身作男儿?却不是深居闺秀?”
  段行书道“在下多有冒犯,望~朋友莫怪。”
  那声音又换作男声,却不是对段行书说,只听道“二哥,前方有人拦路。”
  花因早就受不了这忽男忽女的声音,当即撑开嗓子道“装神弄鬼,快快滚出来拜见你家姑奶奶。”
  那声音又响起“二哥,前面有个女娃子要认作我们的姑奶奶。”
  这话一出,那人似也觉得不对,当即住口不语,花因却乐开了花,咯咯咯的笑个不停,段行书也是笑意袭来,只是忍住了,那声音却不再响起,待了几许,另一道声音响起“即是有人,那先打上一架再说。”
  话未歇,一道黑影直奔段行书而来,那身影极是快捷,只是一晃眼间,便已贴近身前,段行书心头一震,想道“此人行如虎豹,拳脚生风,当真是个刺儿。”
  那人双拳袭来,直逼段行书胸口,段行书身退两步,拉开距离,接着一声低喝,一记扫堂腿直欺而上,段行书歇息这些时间,气力倒也恢复不少,这一腿下去,至少用上六七分力,便是一壶酒罐坛子,也能踢得粉碎,只是那人不退不避,对这一腿更是视而不见,依旧猛拳相向,段行书大惊,若是被其一拳打中,只怕肋骨要断上三两根,当即双臂复拢,紧紧护住胸膛,便在此时,那人铁拳已至,一摆直拳,砰的一声,段行书直直倒退七八步,方才将身上这股蛮力尽数卸去,此时的段行书只感双臂发麻,双手颤抖不止,方才一瞬间,段行书便要以为自己双臂已经折断,望着眼前之人,段行书的面容渐渐严肃起来。
  那人一击之下,又要起身攻去,花因皱眉,对来者这般无礼颇为不悦,见到那人再次朝段行书打去,右手一抖,三枚银针赫然现在手中,咻咻咻,银针尽数出手,一枚射向那人太阳穴,一枚射向颈脖,再有一枚,直射眼睛,在这乌漆嘛黑的夜晚,便是看人都看得模糊,更不论那细若牛毛的银针了,但那人耳目似极灵巧,在花因出手一瞬间,脚下一顿,顺手从旁折下一支树枝,刷刷刷,一番搅动,银针尽数被挡下,随手将树枝一扔,道“毒针偷袭,算不得英雄好汉。”
  此时才看得清来人,他双目明亮,肤色铜黄,身上肌肉如虬龙一般,扎实粗壮,身高七尺有余,一身粗布麻衣,脚上穿着一双破布鞋,不知多久没换过了,有的脚指头还露了出来,花因听得此言,道“我身为女子,自然算不得英雄好汉,而你不由分说便大打出手,欺负一个弱女子和一个病秧子,你又算得上是哪门子的英雄好汉?”
  那人打量一番,道“女娃子?病秧子?你是女娃子不错,但他可不是病秧子,若是寻常男子,定是被我刚才那一拳给打成肉泥,你看他,非但好好的,甚至还想跟我再打。”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磨掌擦拳,大有跃跃欲试之势,段行书此时走来,抱拳道“兄台明鉴,在下并非好恶喜斗之徒,无意与兄台搏斗。”
  那人眼中战意盎然,于段行书之言不理不睬,行走三两步,忽猛的大喝一声“不管了,先打上一架再说。”
  当即欺身走近,一套靠山贴使出,再配合其厚壮的身躯,行路霸道,力劲刚猛,凡触及旁物,皆是震断,可谓相当猛烈,段行书久病缠身,本就孱弱,此时怎能经得住这般猛烈的进攻?不过半炷香时分,段行书便喘息粗重,突显疲态,被打得节节后退,便在此时,虬髯大汉一手扣住段行书左手,猛的一拉,再用肩背撞去,段行书知晓崩山劲的厉害,若是被撞上,只怕腑脏尽碎,立时毙命罢,当即反手摁住虬髯大汉手上中泉、阳池二穴,猛的一扣,大汉吃痛,手掌微松,段行书得以挣脱束缚,同时双脚迎上大汉脸颊,砰砰两声,大汉纹丝未动,段行书借力退走,两个空翻,落地站稳,面色微寒,沉声道“在下与兄台素未谋面,兄台为何苦苦相逼?乃至杀招相待?若是兄台再这般无礼,那接下来便生死有命了。”
  虬髯大汉哈哈一笑,正待再斗,却又听到一道声音响起“四弟,你又闯祸了。”
  段行书听得出这声音便是方才唱戏的声音,侧头看去,只见黑暗中走出来一人,他身穿一身戏服,握着一挑长枪,脸上画着淡淡油彩妆,那虬髯大汉见到戏子,唤了一声“三哥。”
  戏子点点头,道“二哥到了,暂且停手吧。”虬髯大汉似对戏子的话很是顺从,戏子出言,虬髯大汉便驻足不动。而戏子话未落音,从旁又走出一人,身穿灰色长袍,手持一柄纸扇,气态温和,面色白净,一副儒生装扮,虬髯大汉和戏子同声叫道“二哥。”
  儒生点点头,又对着段行书道“在下四弟无礼,多有得罪,望兄台海涵。”
  虬髯大汉一见面便使杀招,行为鲁莽,段行书心中颇为不悦,此刻听到其兄长之言,便道“令弟见人便打,遇人就杀,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令弟无礼在先,为兄者,非但不叩头请罪,反而指令他人宽谅,这般行为,可是有理?”
  儒生呵呵一笑,漫不经心道“兄台此言差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兄台即是那贼人找来助拳的,那便是我们的敌人,对于敌人,自然不能磕头请罪,常言道:先礼后兵,方才已是礼,如今该是兵了。”
  说着,手中折扇撑开,直扑段行书脸面,见着又来一个不讲理的人,段行书心中大怒,只是苦于两手空空,行得憋屈,只能被动挨打,那戏子此时出声道“四弟,二哥即是叫打,那便不能藏着了。”
  虬髯大汉早就急不可耐,此时听得戏子应允,咿咿呀呀的大叫一声,便奔足直撞,与那儒生一同对付段行书,戏子又唱道“我乃关公关二爷是也,看我不斩了你这狗贼华雄。”便要拔足攻去,花因见着几人甚是无礼,当下又要围困段行书,虬髯大汉与儒生两人便使得段行书手忙脚乱,要是这戏子再上,只怕段行书会立马败下阵来,花因心中急躁,便出言道“呸!关二爷乃真正大丈夫,大英雄,从不做以多欺少,持强凌弱之事,你自命关二爷,却要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病秧子,那不是糟粕关二爷的名声吗?也不怕关二爷从地下爬出来,把你给揍了。”
  戏子听得花因话语,面色一惊,不禁慌乱的向四下张望,蹑手蹑脚,仿佛真怕关二爷出来一样,花因见着戏子心神不定,如惊弓之鸟,心中一阵好笑,想道“这唱戏的似乎脑袋不太好使,估摸着我也打不过他,何不用言语激他一激,也为段公子多争取些时刻。”
  想至此间,花因开口道“董仲颖,你这乱臣贼子,今日我吕温侯定要大义灭亲,诛杀你这逆臣。”
  戏子一愣,随即面浮怒色,唱道“你这三姓家奴,枉我好生待你,你却忘恩负义,弑父逞凶,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不孝之子。”
  花因没想到自己一番话未能乱其心神,反而激怒了他,现下戏子长枪挑来,唯有闪身避开,不得不说这戏子脑袋虽然不好使,但一杆长枪却耍得生风,该猛时猛,该虚时虚,虚虚实实,忽明忽暗,打得花因毫无招架之力,不过送出了十几招,长枪忽然一抖,便在花因手臂上划出了一条血痕,花因吃痛,不禁一声闷哼,退身而去,戏子见着花因退去,唱道“嘚!天师钟馗在此,小鬼哪~里逃?”话未歇,长枪刺来,花因武功并不高强,但身为苗疆女子,一身上下皆是蛊毒,常人触之,立时毙命,方才戏子当先,抢占了先手,如今脱身,当即双手一抖,各现银针数枚,玉指轻挥,银针尽数脱手而去,戏子眉俏一抬,枪法使出,枪花不停,只听得长枪在空中不停发出呜呜呜的风声,同时伴随着叮叮叮的数声,银针全然落地,戏子收枪,脸上颇有得意之色,又唱道“阴险小人,可还有什么手段,大可一一使来,我西楚霸王接下便~便~”
  话未说完,嘴角忽而流出鲜血,一阵困意涌来,身子晃了晃,看着便要栽倒在地,危急之时,一道黑袍掠来,一手搭在戏子肩头,稳住戏子,另一只手在戏子后背点两下,接着往腿上看去,一枚细小银针插在戏子腿上,黑袍伸出双指夹出,猛的一扔,却是与花因擦肩而过,牢牢钉在身后树木上,入木三分,花因惊出一身冷汗,登时又气又怒,心道“此人内力好生了得,这银针细软,但在他手中仿佛成了尖锐利器,挥手便将银针插入树中,要是刚刚我慢上半分,只怕要死在自己银针之上了。”那黑袍不管花因,一手搭在戏子后背,看似是将内力输送过去,片响,戏子闷哼一声,一口黑血吐出,黑袍沉声道“护住心脉。”戏子闻声,盘腿坐下,黑袍抬头望着花因,道“你是磐石洞的人,还是月亮山的人?”与那段老家主所问一样,花因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为何无故出手对付我们?”黑袍皱了皱眉,道“你们不认识我们?”
  花因道“我们为什么要认识你们?你们是当朝天子还是一朝宰相?”
  黑袍干笑两声,道“姑娘说笑了,我等不过是江湖浪子,怎敢使得人人皆知。不过还劳烦姑娘将解药交出,以解我兄弟身上之毒。”
  这几人莫名其妙,花因心生不快,道“解药没有。”
  黑袍男子道“或许我们之间有些误会,老二老四,住手。”
  那虬髯大汉和儒生停手,落在黑袍男子身旁,恭敬道“大哥。”
  花因走到段行书身旁,看着满头大汗的段行书,花因一脸愤怒,却还是轻声问道“你还好吧。”
  段行书气喘吁吁,咳嗽不停,花因轻拍其背,片响,段行书咳嗽声渐渐停下,虚弱道“多谢姑娘。”
  很难想象段行书此番模样,是如何在那两人的手下支撑这么久,段行书直起身子,望着对面四人,冷声道“诸位可还要打?”
  虬髯男子还想再打,黑袍男子一步踏出,拱拳道“这位公子,或许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段行书无辜被围攻,心中憋屈,自然不是领情,冷哼一声,道“误会又如何?不误会又如何?”
  黑袍男子闻言,从怀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陶瓷瓶,道“这瓶中尚有一枚出自诸葛药神之手的七星龙息丹,小兄弟若不嫌弃,我愿以此当做赔礼。”
  听得诸葛药神之名,段行书内心不由得猛的一缩,黑袍男子也看出段行书的震惊眉态,当即随手将瓶子扔了过去,段行书接过,打开瓶子,一股清凉药香传来,吸入鼻中,登时浑身舒爽通透,段行书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轻吟,心道“此中丹药绝非寻常,必是出自高人之手,他既拿出如此贵重礼物,可知其心意,若是再继续刁难,却又显得我小气了。”
  念想此间,段行书道“阁下既有神丹在手,何不喂服于阁下弟兄?好解了身上剧毒。”
  段行书指的是中毒的戏子,那黑袍道“小兄弟有所不知,这七星龙息丹乃是养身顺气之用,对解毒却是行通不得,将其喂服我三弟,亦无所益,不免浪费了神丹,而我见小兄弟气喘不畅,生气不足,恰巧我兄弟几人又无故得罪了小兄弟,则刚好以此赔罪,望小兄弟海涵。”
  段行书沉吟片刻,对着花因道“能将他的毒给解了吗?”
  花因二话不说,手现三枚银针,直朝戏子射去,虬髯大汉与儒生面色大惊,同声呼道“大胆”“住手”,便要出手拦住,但为黑袍男子挡下,两人只能在旁干着急,而那三枚银针分毫不差的插入戏子的中府、紫宫、天突三穴,时过半刻,戏子一口黑血吐出,缓缓睁开眼,见着黑袍,唤了一声“大哥。”便昏迷过去,虬髯大汉抱住戏子,黑袍男子抱拳道“多谢姑娘高抬贵手。”
  花因不予理会,显然气未消,黑袍男子见此,沉吟半刻,道“不知如何,才能取得姑娘谅解?”
  花因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但脸上故作生气,道“想要本姑娘开心,那简单啊,给我这个亮晶晶的东西就行。”
  黑袍男子一愣,只见花因手中正把玩着一块玉石,黑袍瞬间哈哈大笑,道“原来姑娘也是性情中人,这就好办多了,在下虽无顶级玉石珠宝,但这些年游历江湖,倒也收藏几块,既然姑娘喜欢,那便送予姑娘罢。”黑袍又从怀中掏出三枚玉石,递给花因,见着玉石,花因自然不会客气,来者尽数手下,看着手中玉石,沉碧润滑,色泽鲜艳,绝非凡品,花因瞬间乐开了花,哪还有半分生气的样子,黑袍男子见此,也只是呵呵一笑。段行书见着这男子穿着朴素,但出手阔绰,能随手送出诸葛药神的丹药,又能随意赠送葱绿雅玉,便问道“敢问阁下大名?”
  黑袍男子看了段行书一眼,道“大名不敢当,姓高,上百下家,小兄弟如何称呼?”
  段行书抱拳道“高大哥,在下姓段,名行书。”
  高百家双眼一亮,道“荆州段氏段秀才爱子?”虽然高百家极力压制内心的兴奋,但段行书还是从那轻颤的声音中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他父亲段秀才享誉武林,人所皆知,这不可否认,但眼前这黑袍男子却似乎有些过于激动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段行书不经意间退了两步,才问道“高大哥识得我爹爹?”
  听得段行书承认,高百家一拍大腿,朗声道“哎呀!还真是段大侠爱子,真是不打不相识,先前多有得罪,请受老哥一拜。”
  高百家便要单膝跪下行礼,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得段行书猝不及防,内心一个激灵,赶紧一步上前扶起,道“高大哥这是何意?这份大礼,小弟可是受不起啊。”
  高百家自叹道“哎!转眼间,便已过去三十年了。来,为你引荐我的几位兄弟。”说着,便指着儒生说道“这是我二弟,宁衍夕,喜读诗书古经,满腹才学,本应赴京为官,奈何中途出了意外,试举落第,从此断意官场,流浪江湖,不过也还好,在武林中闯出了一点名声,江湖人称落第仕子。”接着指着虬髯大汉,道“这是我四弟梁有志,因为家境贫寒,从小苦力繁重,砍柴犁锄,收谷填仓等等,统统由他来做,长期如此,便练就了这一身肌肉,靠着这板身材,在江湖中走走碰碰,也经历了许多,只是他好斗,吃了不少亏,但他身板子厚,比较抗揍,所以能活到现在。”
  段行书若有所思,道“想必他便是赤贫穷子吧?”
  高百家听闻一怔,随即不住点头道“对,对,段公子真是博才多学,见识广博啊。”
  此时高百家称段行书为段公子,不再以兄长自居,段行书又指着昏迷的戏子道“那这位仁兄便是苦命伶人,那高大哥你~”
  高百家哈哈大笑一声,道“没错。我三弟苦命伶人童梨园,我就是弃养孤子高百家,吃百家饭长大,姓得高,便叫做高百家。”
  段行书一礼到底,道“久闻巫峡四悲子大名,今日一见,实乃有幸。”
  高百家摆摆手,道“哪里哪里,不过幸得世人厚爱,高誉罢了。”
  巫峡四悲子,在巫峡一带极富名气,他们劫富济贫,扶危拯溺,嫉恶如仇,从不做仗势欺人之事,路见不平,定会拔刀相助,在巫峡一带,他们便代表着青天,代表着正义,要是有冤上报官衙不得,他们便会现身,以平冤,颇有侠义之气,因此多得巫峡百姓称赞,但四人身世悲惨,于是江湖中人便称他们为巫峡四悲子。
  段行书道“高大哥如何识得我爹爹?”
  闻言,高百家目光渐暗,神及远方,缓缓道“说来不当光彩,但也无妨。三十年前,我在我家门前打拳,你爹爹路过,见着我打得不对,便指点一番,哎!现在回想,虽只是短短三言两语,却胜似我苦练十年。你爹爹年长我几岁,但那时他的武艺已达登峰造极之境,远超我等,只是那时年幼无知,又极好面子,便要提出与你爹爹打武,这一比啊,结果那叫一个惨,我用尽了各种招数,却是连你爹爹的衣角也碰不到,吃了一鼻子灰,从此就变得老实了。”
  段行书在旁全神贯注的听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漏一字一句似的,自幼没见过自己爹爹,就连他的事迹也是断断续续的从旁人讨闻而来,此时难得相对倾听,对段行书而言,是一种期望,期望再见到自己爹爹阿娘,期望他们还活着。此时听得高百家所言,段行书闻语思人,脑海中不断浮现模糊不清的爹爹阿娘的面容,努力想要看清,但终究徒废心神,心中一阵酸楚,又说道“高叔与我爹爹同辈,方才称为大哥,实在失礼,请受小侄一拜。”
  段行书深揖一礼,高百家上前将其扶起,道“贤侄客气,人在江湖,岁龄不过一道表象,唯有武功高强之人,方能得人尊敬。”
  段行书道“高叔说得是,小侄受教。”
  高百家又道“这深更半夜,贤侄如何在这……”高百家本想问段行书于这半夜在此作甚,但看了一眼旁边的花因,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眼藏笑意,一切尽在不言之中,看着高百家误会将自己与花因姑娘在此幽会,段行书急忙道“高叔误会,我与花因姑娘一清二白,绝无逾足半分,更并非情人关系。”
  高百家道“那贤侄在这为何?”
  段行书长叹一声,神色落寞,顿足半响,才缓缓将家中所生之事一一说来,高百家听得后,不由得火冒三丈,愤愤不平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当真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是段大哥健在家中,有谁敢这般放肆,岂有此理!”
  段行书只有苦笑,他爹爹已失踪二十年,便是不失踪,所谓一拳难敌四手,堂下众人数十,且都是各方好手,自己爹爹能斗得过吗?段行书不知,问道“高叔来此为何?”
  高百家脸将沉下,冷声道“寻仇来了。”
热门推荐
飞剑问道 无疆 我是仙凡 一念永恒 天影 六迹之万宗朝天录 飞剑问道 无疆 我是仙凡 一念永恒 天影 六迹之万宗朝天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