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就是一张卖身契

　　“官差大哥，能给碗水喝么？”
　　狱卒隔三差五地就要过来巡视一番，这回陈妙真总算忍不住了。
　　“小兄弟，你这可是天字一号房，不允许喝水进食，就是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若无徐大人之命，其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此地，连狱司大人都管不着。”这年轻人可算是摊上事了，狱卒心中有些同情。
　　“原来是这样，那就不劳烦官差大哥了。”陈妙真愣了片刻，讪讪地笑了两声。
　　“小兄弟，你是怎么被关到这里的？”狱卒忍不住问起了缘由。
　　狱卒心中也是好奇，这看似清秀又没有丝毫恶霸风范的年轻人究竟是犯了什么重罪，竟然被关到了天字一号房。
　　“也没啥，就是一时生气打了几个人。”陈妙真有些不好意思，抠了抠后脑壳。
　　“奇怪，你打了谁？打架斗殴之事怎么会被关到这里？”狱卒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妙真。
　　陈妙真想了想回答道：“叫什么...王...王承勲来着。”
　　“什么！？昨日城北的事是你做的？”狱卒大吃一惊。
　　听说王方方的义子昨日在城里出了事，连同一位到达了乘风登羽境的护卫都被人打得奄奄一息，连夜送回郢城救治。但凶手却无下文，甚至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显然上面下了封口令。城北官道上那个方圆十几丈的大坑还在，有人说这王家的孩子作孽太多遭了天谴，还有人说曾亲眼看见化生境的宗师在场。
　　坊间一时人心惶惶，众说纷纭。
　　看着陈妙真抓着铁栅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狱卒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这事可不是自己能打听得。
　　徐之虎眉头正紧紧皱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城守张大人走了过来，附耳轻声说了几句。
　　徐之虎一拍桌子，情不自禁地喊道：“这他娘也行？你们读书人果然是一肚子坏水！不过正合我意。”
　　两位大人不知道在奸笑个啥，城守府外却来了一人。
　　“什么？那小子要渴死了？他娘的，你们不知道给他喝水么！？”徐之虎暴跳如雷，飞起一脚踹在狱司的屁股上。
　　“不是您说要关到天字一号房么？”狱司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我也没叫你不给他吃不给他喝，还不快去安排！？”徐之虎冲着狱司咆哮道。
　　正值多事之秋，怕就怕有心人乱打听，更怕有人想趁乱下黑手。倒是忘记了这一茬，徐之虎头疼不已。
　　“陈妙真你可知罪？”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这小子倒不像那牢头说的快要渴死了，明明生龙活虎的嘛...看着在牢房里大吃大嚼的陈妙真，想到自己为了这厮快要操碎了心，徐之虎鼻头一酸。
　　“参将大人。”陈妙真放下鸡腿，起身行了个礼。
　　徐之虎冷笑着说道：“陈妙真，昨日之事本官已经调查清楚。王承勲一行的确有错在先，不光扰乱治安，还重伤了张胥师。他们的错他们自然会承担，但是你所犯之罪更为严重，不止重伤了三人，其中王承勲和柳姓剑客几乎是命丧当场。北门官道也被你严重破坏，所幸雨天没有行人驻留，不然则有可能造成更多的无辜伤亡。此事不光影响恶劣，还闹得坊间人心惶惶，正值多事之秋，更是罪加一等！”
　　徐之虎停顿了片刻，继续开口说道：“你可知罪？”
　　“陈妙真知罪。”小道士擦了擦嘴边的油渍，低下了脑袋。
　　徐之虎斜睨了一眼，继续问道：“不辩解一下么？”
　　“不辩解。”师傅说过错了就错了，挨打时要学会立正站好。陈妙真虽然内心慌张，可并不准备逃避。
　　“当真不辩解一下么？”徐之虎瞪圆了眼睛。
　　“不辩解。”陈妙真依旧说道。
　　你啥也不说，不狡辩不挣扎一下，我他娘的怎么接话！？怎么找由子放了你个混账小子！徐之虎此刻想带头违法打人。
　　“咳咳...但是念在你尚未及冠，原本居住在山野之中不通世故，之后重伤他人也有着几分自保的意图，所以本官决定免了你的死罪。”
　　徐之虎只能一人唱起了独角戏。
　　“虽然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本官今日和城守张大人算了一下，修复官道的费用是两万六千两白银。另外重伤三人，光是救其性命就要耗费灵药无数，并且有两人已经丧失正常活动的能力，今后只能靠人恤养一生，合计七万五千两白银。共计十万零一千两白银，给你抹个零头算十万两。你准备何时赔偿这十万两白银呐？”
　　“赔赔偿十...十万？”偷偷拿在手里的鸡腿掉到地上，陈妙真慢慢睁大了眼睛。
　　戏院里一天可以挣到几钱银子，一个月下来也能存个十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十万两正好需要陈妙真勤勤恳恳工作八百年。
　　“徐大人，能能少...少点么？”
　　八百年啊...当真是要倒八辈子霉么？算清楚的陈妙真开始慌了。
　　“哼！大胆。这也是能讨价还价的么？”
　　徐之虎好不容易和城守商量出了这个办法，把银两数目夸大十倍，好让这小子乖乖就范，此刻正中下怀。
　　“可...可我没有钱。”陈妙真可怜巴巴地说道。
　　再见了，荷叶包肉。再见了，师姐。再见了...小道士觉得在这一刻，自己的人生已经完蛋了。
　　“没有钱？一句没钱就能解决么？人不治了？官道不修了？”
　　徐之虎放缓了语气，接着说道：“人要治，官道自然也要修，不可能因为你没有钱就停下来。这钱呢，只能由我官府垫付。陈妙真你可知道...你闯下的祸都是我宁朝官府给你擦了屁股？”
　　应该差不多了...看着陈妙真面如死灰半天没有一点动静，徐之虎心里想着。
　　“陈妙真，你本是待罪之身，此刻又欠下官府巨额银两，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你把这个签了吧。”
　　说完，徐之虎甩去一张盖了官印的纸签。
　　“这是什么？”陈妙真问道。
　　“卖身...唔，不对。这是一份籍契而已，相当于给官府打了个欠条，难道还怕官府会诓骗你不成？”徐之虎慌忙改口道。
　　在徐之虎的虎视眈眈下，小道士身不由己地画了押。
　　“可徐大人，这看起来分明就是一张卖身契。”已经画了押的陈妙真感觉有些不妙。
　　“胡说～自太祖以来我宁朝就消了奴籍，再也没有卖身为奴这一说法。嗯，除了一个人。”一句悦耳的话音远远传来。
　　“那个人是谁？”陈妙真下意识地问。
　　“你啊。”
　　一位身着宫装的少女缓缓而来，身边跟着两位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