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科技之章 2

　　蓝鸢尾之梦第四章科技之章（2）
　　尾随着这些冻坏了的游行的群众，他们各自在不同地方从队伍中离开，直至最后的人们来到桥下，借着远处的城市辉煌的余光，勉强看到留在这里憔悴的人们，加上去游行的在这桥下居住的有约100人。或者是时局的无奈，或是进步的淘汰，他们聚在这里，失去了工作的人远比游行的人要多，他们无一例外，饱经饥寒催残，骨瘦如柴。
　　中午还在酷暑中炎热难耐，晚上就要被寒风肆意地夺走体温。这种气温，平日里穿得一丝不漏，所以不以为意，直到今天衣衫褴褛才知道，平日里每个不经意的夜晚，对他们来都交杂着把他们推往地狱的严寒。
　　此时，一位女性站了出来，所有人都向她望去。
　　“我们一起去寻找布匹，毛毯和被子吧，已经走不动了的留下来等着搭帐篷也可以。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那位女性首先自己举手微笑着，她的微笑仿佛带着阳光的温暖，能够为我们驱散严寒。也许是因为这样，我旁边的小男孩举起了手，接下来又有许多人陆续举起手，我不好意思留在这里，也加入了他们
　　说是去寻找御寒的东西，竟然是分成几组去翻垃圾桶，而且被分到了和那位大姐姐一组。
　　“你是新来的吗？”
　　我看着自己还不算皮包骨的身体，实在不好掩饰。
　　“是的，今天刚来的，还请多指教。”
　　“我们才是要请多指教，请不要担心，大家都是很善良的人，你一定能够与他们友好相处。”
　　说着她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像是抚摸着一只小猫一样。
　　“我也要摸头！”小男孩嚷嚷着也跑了过来抚摸着我的头。
　　据小男孩说，那位大姐姐叫做罗泽，因为她很亲切，所以大家都叫她罗亲，至于他自己，他叫做弗里兹，因为是这里最小的，大家都叫他小弗，如果记不住的话，大家都可以以同志相称。
　　寒风从小巷中疾驰而过，卷走原本就不多的体温，要把我们驱逐出去。我把自己的衣服裹得更紧打着冷颤，看向他们，即使面对寒风也不停下手中的工作。
　　“你们不冷吗？”
　　“我们吃不饱，所以我们想让更多人吃得饱。我们穿不上厚衣服，所以我们想让更多人穿上厚衣服。只要心中炙热，这点冷不算什么。”
　　“原来如此，怪不得不冷，原来是有炙热的灵魂。”我调侃他。
　　这之后还听他讲述了这几天以来的经历和他们的敌人——“虚拟次时代”集团，拉什科以及林片雨。
　　在我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双手一颤，手中刚刚拾起来的用来搭帐篷的铁管掉在了地上，听到钢管掉地上的声音才反应过来，紧接着假借拾钢管，把自己摔在了地上，并且用钢管裸露尖刺的一角在脸上划了一道。
　　听到我摔倒在地的叫声，罗亲直接松开手中的布，跑了过来，扶起我。一旁的小弗看到我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的脸现在肿得像个猪头。”
　　倒是罗亲拿出了她随身携带的一瓶矿泉水，给我清洗伤口，然后从找到的布中撕了洁净的一块为我包扎，以防钢管割伤的伤口感染。
　　“按理来说，肿了的部分应该冷敷才对，但以我们的医疗条件，实在找不到干净的，并且不触及包扎的地方的。”她又摸了摸我的头，安慰着我说：“不过肿了的部分不会感染，几天就能消肿，请放心。”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们继续翻寻可以用来御寒的东西。看着我们找到的那点东西，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垃圾桶，肯定不会有我的了，我产生了个大胆的想法：睡到垃圾桶里怎么样？
　　果然他们都为我的想法所震惊，都围绕起来垃圾桶沉思。
　　“虽然这个提议很诱人，但果然还是无法接受。”罗亲说。
　　“其实我倒是觉得可以，不过是我来睡垃圾桶。你还是用帐篷或者被子什么的好了。”小弗说。
　　“不等等，你们都冷静一下，再怎么说也不能睡垃圾桶，虽然我也很想睡这里面挡风就是了。”罗亲慌忙制止我们。
　　最后我们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弃了垃圾桶。
　　回到大桥下，留下的那些人开始搭帐篷，小弗跟着我溜达，看别人搭帐篷。因为没搭过帐篷，不时上去请教着，并且搭把手。走到一位瘦削的男子旁时，小弗不肯走动，远远的站着，就像见到了行尸走肉，令人生厌。
　　“你好像被讨厌了。”我和那位男子说。
　　他停下手头工作，转过身来，顺着我的视线望去，看到了小弗，以及他眼中的鄙夷与不屑。
　　“其实我一直希望他能够和我好好谈一谈，而不是只会逃开。”说完这位男子把他手中的支架交给了我，让我与他一起搭帐篷。
　　他靠近我，我只有我能听到的细声说：“知道吗？你很显眼？”
　　本以为变装完美无缺，他令我停滞了正在搭帐篷的手，以同样低的声音问他：“为什么？”
　　“因为你的肤色。”
　　“没关系，小弗和罗亲就不在意，长久相处下来一定会融入的。”
　　“那么你必将一再感受异己。”
　　我还要反驳什么，他说他要去找厕所，把我留下。男子走掉后，小弗这才从远处走来。
　　“你不该接着的，他已经溜掉了。”
　　我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拿着手中的支架愣在原地。
　　“所以我才讨厌他。”
　　“只因为这个吗？”
　　“不仅仅因为这些。人需要为了伟大理想而活着，为了他人而活着。假如只为了享受而活着，为了享受而剥夺，像我们的敌人一样，心很快就会堕落。”桥上的路灯亮了起来，照耀着他，让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他神情坚毅地问我：“他是这样，你呢？”
　　他所说的敌人，不就是我吗？我回答不上，转移了话题。
　　“他希望和你好好谈谈。”
　　“你可千万别去了那边。”
　　一阵疾风吹过，催促着他离开，吹塌了搭建到一半的帐篷，他也并没有驻足，而是跟着风一起消失在视野中。
　　夜晚，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落到脚边。在脚边的还有小弗，我被分到了他隔壁，于是尴尬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他率先开口：“那个……”
　　“什么？”
　　空气中弥漫的尴尬越发的浓重了。罗亲这时拿着毛毯过来，我赶快接过毛毯，毛毯掉了几块绒毛，但依旧可以在这严寒中留下稀薄的温暖。
　　“这个毛毯是要分给谁，我来送。”
　　“是分给你的哦。”
　　我立刻又塞了回去，她呆愣着看着我塞回去的毛毯，不知所措。
　　“毛毯这么少，帐篷也这么少，我一个刚来的，实在是收不起。”
　　被拒绝后，罗亲又给了小弗，但又被拒绝了，只好失魂落魄的走开了。
　　忙碌过后，被隐藏着的饥饿从暗处走了出来，我们再也无力藏匿它，它不慌不忙，但每一步都沉重、清晰，给我们以警告。
　　许多人结伴离开，小弗看在眼里，问我“要吃草吗？”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到了，便说：“你们吃的话我就吃。”
　　饥饿不是最近才开始的，草也不是最近才列为他们的食物的，这一带的草和树叶早就被吃得精光。我和小弗不得不和流浪者一起，去远处寻找草与树叶，在饥饿的折磨下，方圆1千米以内已经没有草可以吃，而更远处，则被其他地方的流浪者连根吃下。
　　我们原路折返回到营地，又翻刨了一遍地面，刨出了些许的草根，和几只蚯蚓。看到蚯蚓，许多人哄抢着，剩下的人把分发给他们的草根在冰冷的河水中清洗。河水中沉浮的垃圾，以及无处不在的核污染，使我不由得退了一步。
　　“跟我来。”小弗叫上我。
　　我跟上他期待今天能够吃到些能吃的。他带着我来到一棵高大的树旁，树上叶子早已经一片不剩，不过这并不是我们的目标，他拿出铲子，砍下一块树皮。树皮干枯开裂，久经了岁月，看着完全不像能吃的样子，他却毫不在意地送到嘴里，嚼了嚼就咽了下去。我看着他手里的另半块，接了过去，硬塞到嘴里。树皮干涩坚硬，嚼了很长时间，也只是把树皮嚼成木屑，还是难以下咽。一旁的小弗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我，我闭上眼，心一横，咽了下去。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吃这玩意儿了！
　　“我们不如把这个给其他人也带过去一点。”
　　“可其他人都吃不下去哦，他们只吃小树的树皮。我们继续吃吧。”他又递给了我一块树皮。
　　看到我十然动拒的样子，小弗也没有继续吃下去了，我们回到营地躺下。
　　以桥下正中间为中心点，有的人分发到了帐篷，睡在最外层，遮风挡雪；有的人分发到了被子和毛毯，睡在中间一层，剩下的人什么都没有，睡在最里层。我与小弗是在最里层。
　　“睡吧，睡着就不饿了。”小弗这样说了之后很快睡着了。
　　除了如影随形的饥饿，还有伺机夺命的寒冷，它们轮流，反复地折磨着人们，让人们醒了睡，睡了醒。
　　夜深了，流浪者们回到自己的位置，静闭双眼。我站在城市边日暮途穷的郊外，遥望城市中灯火辉煌的高楼，身处在饥寒交迫的荒野，想象着衣食无忧的温室，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可见的以及不可见的灾厄，都在告诉我应该明天就回到那温室。可当我回到了温室中，这里依旧严寒，苦难依旧存在。
　　再与他们共同感受一天吧。
　　我这么想着躺下了，没有御寒的被子，只得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与冰冷相伴入睡。被冻醒后，当我看向身上，有一个毛毯正盖在我身上，而且掉了几块绒毛，和罗亲给我的毛毯掉毛的位置相同。
　　铺天盖地的寒潮里，不会只有他人免于严寒。被冻醒的不止我一个人，里层许多人身上盖着毛毯，当他们发现自己身上多了毛毯之后，总会把毛毯盖回在中层身上，他们蹑手蹑脚的，生怕把他们吵醒。
　　我效仿他们，抓起毛毯正要去寻找罗亲，借着雪花反射的月光，看到了身边蜷缩着的小弗，而且止不住地颤抖，手脚冰凉。不止是他，凑近其他人之后，所有人都是这样。
　　我和那些人一样，轻轻地盖在了他身上，很快他的颤抖渐渐平息，我便安心地躺回自己的位置。回来的时候，小弗还在嚷嚷着梦话，说他要创造出一个人人都能幸福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