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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人生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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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潆蹲在地上把私信和评论里骂她怎么不去死的恶毒字眼一一咽下,再翻出去看看维护她的那些话语,以前讨厌网上人云亦云的风气,现在却觉得网上比现实好,现实里,这个小学里,没有人相信她。
  
  她划开微信戳单贝贝:【傻不傻,跟那些人计较什么。】
  三线影后:【你才傻!】
  说实话,云潆确实觉得此人智商不够用,不然怎么会顶着黄v大号直接开骂——
  【你全家都霸凌!册那!反弹反弹反弹!!!】
  
  她有部戏正上星,好不容易立住人设攒了点人气,这下全败光了。
  这也是云潆从这家伙进娱乐圈的那天起就在网上装陌生人的原因——
  跟她在一块太容易沾一身腥了。
  
  有仍旧相信她的死忠粉来问:【咦,二贝也是桃粉咩?】
  单贝贝转发:【是啊是啊,爱死她了!】
  
  转头跟云潆说:【你去看看黄阳阳微博,啧啧,真不愧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老正派嘞!】
  
  云潆闭了闭眼,眼眶发涩,在她消失的这几天,她的朋友们为她做了许多。
  
  黄阳阳同学的微博高大洋气,粉丝数秒杀三线女星,今天跟国际大导全英文录节目明天采访全国劳模,以毒舌女制作人出道走红媒体,制作的节目犀利老辣,常常把嘉宾问得不知所措,神奇的是,身后只有赞誉没有恶评。
  
  两人路熟不同,所以云潆与她并未互关。
  就是防着这一天。
  但当这一天到来时,他们还是毫不犹豫揭开了她小心拉开的距离,宣告全网:对,老娘跟这死丫头穿一条裤子长大,我看看谁敢欺负她!
  
  那么,就此,黄制作的微博迎来首个恶评。
  然后,基本可以说是也被网暴了。
  蝗虫般涌进评论的全是水军,想来那天被云潆浇了一头珍珠奶茶的小鲜肉没等到一个道歉,很不甘心。
  还有……
  算了……
  
  云潆摩挲着黄制作的置顶,吸了吸鼻子——
  【她从小乖乖女霸凌谁?是你们在霸凌她!道歉,否则等着收律师函!转发五百就能判刑你们想判几年?】
  
  是啊,她小时候踩死只蚂蚁都要哭很久的。
  幼稚园的同学笑她是哭包,她抽抽搭搭找老师告状,老师喜欢她,喂她一块红宝石的奶油小方。
  
  云潆狠狠揉了揉眼,翘着小嘴巴。
  
  往三人群里扔了两个字:【谢谢。】
  
  三线影后:【黄pd宝宝害怕!伊脑壳瓦特了!】
  黄无敌:【是不对劲,以前传她跟周影帝谈恋爱伊天天网上跟人吵架,这回屁都不敢放,怎么,你是没钱买水军还是觉得老娘没钱借你买水军?搞什么沉默是金?太不符合人设了!】
  
  云潆裂开嘴笑了。
  
  七点多,这个镇子终于有了点要结束漫长白天的预示,夕阳遥遥缀在天地一线,大片的橙色晚霞细细密密地漫开,仿佛近在眼前,却又触摸不到。
  镇上的人们习以为常,这不过是他们度过的最普通的一天。
  但对于云潆来说,这份美丽和安静何其难得。
  她看着晚霞一点点褪去,圆圆的鸭蛋黄坠入山坳,听见有人上楼来。
  
  ...
  
  彤妹爬上二楼,趴在窗户边哄姑娘:“云云老师,吃馒馒哈?”
  
  云潆看着她,看着这个肆无忌惮在她面前甩着一把长头发的女人。
  彤妹似乎并不介意,朝蹲在地上小小一坨、白嫩嫩的小姑娘伸出自己不太好看、带着一道刀疤的手。
  
  云潆不动,彤妹就一直抬着手。
  
  最后一丝暖橘调的光芒洒在女孩脸上,慢慢地,她露出一抹软乎乎的笑容,点点头:“嗯!”
  她牵住了朝她伸出的手,牢牢牵住。
  
  ...
  
  校门口外直筒筒的一条街上依次亮起灯,沿街的居民就着自家店面做点小生意。
  还留在这里的人大多靠天吃饭,白天都在田地里侍弄着,到了晚上,这个小镇有了些热闹的气氛。空气中溢满食物热辣霸道的香气,与烧烤的烟雾缠绕在一起。娃娃们蹿在巷子里,满脸沟壑的老人们聚在一块拉家常,嫩葱般穿裙子的俊俏女孩从街上走过,总会引得男人们偷偷转头。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有一辆做吃食的三轮摩托,牌子上三个大字:拌拌菜。
  说不清拌拌菜是从哪里传来的,烤过后清甜的菜椒和软糯的茄泥是基础,加各种调料拌匀,也就有了名字。车棚亮着一颗偏黄的灯泡,把食物染上一层滤镜,看起来好吃得不得了。
  两个格外醒目的女孩站在车前叽叽喳喳,一个穿深蓝长裙,裙边绣了样式繁复的花朵,一个穿粉红粉红的短裙,趿着夹脚拖鞋,两条腿白到发光。
  粉红粉红的小姑娘搂着另外一个姑娘的胳膊,那盏黄灯也将她蒙上了“好吃滤镜”,整条街上就她的表情最明艳,皱着鼻子说:“我不吃茄子的。”
  
  巷子口,方清源原本在跟人谈事,早就看见她了,第一眼没在意,看她跺着脚怕被蚊子咬。
  
  第二眼是因为她嗷嗷叫:“啊啊啊老板不要那么多折耳根!花生米,我要花生米!”
  ……太吵了。
  
  研究所的同事也转过头:“咦,没见过,是彤妹朋友啊?”
  
  第三眼,没什么动静,他看去,见云潆捧着自己的袋子安安静静叼花生米吃,一副被彤妹骗到的表情。
  
  彤妹问了她一句:“云云,要不要尝尝我的?”
  小姑娘坚定地摇摇头。
  “尝尝!你尝尝噶!不然会后悔的!”
  
  她夹了一筷子,之后的表情一帧一帧,在昏暗的巷子里活泼起来,她品出了什么,开始笑着抢彤妹袋子里的茄子泥,彤妹护着躲着,她好声好气商量:“好彤妹,彤姐姐,再让我吃一口噶!”
  抢完了彤妹的,干脆让老板再拌一份,要多多的茄子,多多的辣椒和折耳根。
  
  热风拂过,星星点点的夜灯下,女孩捧着脸撒娇:“怎么这么好吃啊啊啊我爱茄子!”
  
  到此,方清源收回目光。
  
  但仍然能听见女孩们在笑闹:“云云你真的好挑食啊!”
  “才没有!”
  “有呢!”
  “我们还要买点什么?”
  “馒头,你吃吗?”
  “嗯嗯!”
  “吃得下哈?”
  “没问题!”
  “吃不吃木瓜?”
  “……不吃。”
  “为什么啊,木瓜很好吃。”
  “……反正不能吃。”
  
  ...
  
  两个女孩提着袋子经过,云姑娘忙着看巷子口的老板怎么煮小锅米线,她到这里后因为食堂太好吃,一次都没想过要到外头觅食,现在一看口水都要流出来。
  彤妹眼尖,喊:“阿源!”
  方清源的同事热情打招呼:“彤妹,来,一起吃啊!”
  彤妹去看云潆,小姑娘低着头在地上搓搓鞋底,是不情愿的。
  “下次噶。”彤妹提了提买好的馒头。
  
  从头到尾方清源没说话,低头在翻手里的资料,小姑娘经过时停了停,翘起鼻尖重重一声:“哼!”
  
  方校长翻页的手一顿,抬头,只能看见那坨粉红粉红撒腿跑开的身影。
  
  同事笑了:“你怎么人家了啊方所。”
  方清源未语,指指锅:“吃你的。”
  
  ...
  
  夜晚的校园不怎么安静,阿金在前头跑,脏兮兮的胖狗在后头追,以为跟它玩呢,开心得不知怎么才好,跟当初追小鸭子一个憨样,哪知是掉进了陷进里,被阿金一个扑到,拎住后颈皮毛拖到水池边,被呲了一身水,还没反应过来,又被糊满了泡泡。
  成了落水狗,看着也没那么胖了。
  发出可怜的嚎叫,巴巴指望彤妹救它。
  彤妹只是笑,拉着云潆避开水花上楼。
  
  身后,沉默的阿金偷偷在看她,看她绣花的裙摆在转角一闪而过。
  
  ...
  
  女生宿舍里,两人凑头坐在桌子两边,彤妹是吃惯了的,云潆被辣出泪花花,撕着馒头放进嘴里解辣,上一句说:“好吃好吃。”
  下一句哭:“好辣好辣!”
  彤妹把自己的茄子泥都让给云潆,说:“你不要生阿源的气好不好?”
  怕她不肯,急急解释:“他不是针对你,我发誓。”
  云潆鼻尖辣出汗,站起来找纸。
  “云云,我跟你讲讲老校长的事吧。”
  攥着纸巾揩鼻涕的小姑娘,重新坐下。
  
  彤妹站起来关上门,接下来,云潆知道了身体健朗的方老校长为什么会突然过世的原由。
  在她之前这所小学原本有一个支教美术老师,不听劝跑到山里拍照迷了路,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在彤妹的描述里,没有一个字在怪那个老师,更多的是在担心,担心云潆误会了方清源。
  
  “那个人……”
  “跑了。”彤妹说,“老校长伤得很重,赵医生劝阿源送到昆城的大医院,我们去了,医生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在那里也没用,老校长说想回家。阿源后来和赵医生商量了一下,把他接回来,赵医生天天来挂药水,一开始吃的进米汤,到后来,水都喝不进了。”
  彤妹一抬头,发现云潆红着眼眶。
  “一开始陈……陈老师还在的,说会负责,几个学生的家长把他堵在宿舍,砸了他的相机,第二天人就吓跑了。”彤妹顿了顿。
  
  她没有再说下去,没有说老校长闭眼那天整个镇上的人都聚在学校操场上;没有说方清源从头到尾没有哭过;没有说出殡那天送老校长最后一程的队伍如一条白绳,弯弯绕绕站满了曲折的山路,哭声悸动了山神。
  
  “方老师临终前把学校交给阿源,他这人责任心强,想做好,他也跟另外几个老师也说过的,我听见的,今天只是凑巧遇上赵医生。”彤妹握住云潆的手,提起老校长,她就忍不住伤心。
  
  辣得鼻尖通红嘴唇肿肿的女孩软乎乎抱住了彤妹。
  她垂着眼,一句都未解释。
  
  这一夜,男生寝室里的座谈会持续到了很晚。
  也都看过网上的东西了。
  大家都觉得经此一役,看起来娇娇气气的云老师会走人,但,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云老师照常穿着她的白衬衫去给孩子们上课。
  
  下课回到办公室,气氛并未有何不同,赖老师依旧冷漠,吴海依旧叫她云姑娘,李明去打水的时候依旧会问她要不要添茶。
  这是属于成年人的社交,成年人的游戏规则。
  云潆并不知道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万幸的是,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尖酸刻薄,所以,她在所有老师的桌上都放下一颗糖,唯独漏了方校长。
  
  他的那套桌椅是整个办公室最旧的,彤妹说,她小时候老方校长就坐在这里,从一百个数开始教她加减乘除,现在,她也算和方清源一样,拿到了那根交接棒,继续将一百个数的加减乘除交给娃娃们。
  
  第二夜,男生寝室里座谈会仍旧持续到很晚。
  大家都觉得从此云云老师和方校长必定井水不犯河水,且不说网上的传闻,但就那天被点名道姓就够尴尬的。
  
  而云潆在等了一天没等到属于校长大人的劝退书后,开始主动靠近。
  
  放学时,默默站在方清源身旁三步远的地方,笑着朝孩子们挥手再见;在食堂吃饭,和彤妹一起坐在他对面。
  
  直到深夜,云潆拎着暖水瓶来打水,发现停电了。阿金举着个手电筒给方清源打光,这个男人站在木梯上,从电箱里拆出一个空开。
  阿金照旧沉默地朝云潆点点头。云潆就这么抱着属于她的新暖水瓶,站在他们身边,仰着脑袋,直勾勾看着方清源。
  看着他眼角的小痣,看他卷起的袖管,看他在电线上缠绝缘胶布、小臂暴起明显的经络,一直延续到手背上,腕骨很明显,手骨显得粗壮有力。
  
  阿金晃了晃手电筒,专门射方清源的眼睛。
  男人停下来,先瞪了眼阿金,然后瞥向云潆。
  
  “一会儿再来,这么黑小心被烫到。”他说。
  
  阿金就把手电筒往旁边偏了一些。
  
  云潆仍旧站在那儿,没走,也没去接水。
  有点没想到他会主动跟她说话……这样平静地跟她说话。
  
  方清源收回目光,换了个新空开,啪,拉下电闸,食堂在下一秒亮通通的。
  阿金抬脚就走,头都不回。
  
  方清源收起木梯,下巴抬了抬:“去吧。”
  
  云潆跟着他往前踏了一步,追问:“你看了吗?”
  
  看了为什么不开除她?
  没看……为什么没看?
  
  她竖起的刺软了一些,脚趾动了动,问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站的近了就能感觉到那种身高带来的压迫感,云潆不动声色往上踮踮脚,听见方清源说:“没看。”
  她无声地又把脚后跟落在地上。
  
  ...
  
  宿舍里,一台老式收音机正在咿咿呀呀唱歌,一曲终了,主持人说起明天即将到来的流星雨。
  提到了默默无闻的红尖镇。
  彤妹咦一声:“云云,快听,说我们呢!”
  云潆凑在收音机前,竖起耳朵,听两个主持人一来一往——
  “红尖镇海拔高,相比起市里,没有光源污染,肯定能看得更清楚。”
  “附近有个清源山,山上有个瞭望台,我曾经去那儿爬过一趟,视野无敌了。”
  “说得我都心动了。”
  “据说是近十年最大的流星雨,领导,明天我要请假!”
  
  后期响起哄笑的音效,云潆一回头,就见彤妹亮着眼睛看她:“云云,明天我们也去吧!镇上会来好多人呢!”
  云姑娘软乎乎嗯了声,撅屁股扒拉她的箱子,半晌举起一个大镜头,十分专业地在调参数,抬头问彤妹:“清源山高吗?”
  “高。”
  
  “为什么我觉得这么耳熟?”
  “因为是阿源的名字啊。”
  “……”
  
  第二天晚上,整个学校的老师都出动了。
  令云潆感到新奇的是,赖老师也一起呢!
  彤妹问她:“赖老师,这样一趟能消耗多少卡路里噶?一会儿下来一起吃米线噶?”
  男老师们热情邀请:“是啊是啊,我看你的课都备好了,一起嘛。”
  赖老师点了点头,看向云潆脖子上挂着的大炮。
  
  云潆立马捂住镜头:“你放心,我不会拍的,我只是想……”
  赖老师问:“这个,可以同时拍到星星和我吗?”
  云潆一愣。
  
  彤妹抢答:“可以可以!云云说要给我拍照片!”
  赖老师正要说话,云潆抢先:“我帮你拍一张吧!”
  她笑起来:“一定把你们都拍的很好看!我大学辅修摄影的!”
  
  赖老师道了声:“谢谢。”
  
  云潆快走几步,跑到了队伍最前头,心口热乎乎的,攥紧了相机。
  在云潆看来,女孩,不管什么样子都是很漂亮的,不受体重身高的制约,美的是心灵的样子。
  
  方清源看着突然蹿到身边的小姑娘……和她手里的相机,并未再多言。
  
  山上的路很陡,幸好没下雨,所以不算太难走,这座山他从小爬到大,这次被老师们央着,领头把一群人都带了上来。观景台已经被慕名而来的游客占领,他们混入其中。
  所有人都惊叹,都期待,唯有方清源一直留意着云潆的动向。只见她一会儿拍拍这,一会儿拍拍那,似乎在找最好的角度,彤妹和赖老师跟着她,他们小声商量起拍照的姿势。
  
  有包着头巾的老人家趁机上山兜售矿泉水,方清源要了几瓶,付钱的时候人家摆摆手,说什么都不肯要。
  他们在说云潆听不懂的话,云潆这才知道,原来方清源是彝族,现存最古老的民族。
  
  据说,现在会彝语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彤妹跟云潆说:“老校长不说彝语的,你知道阿源怎么学的吗?”
  云潆摇摇头。
  “他家没有长辈,就找到我家,那时候我们才多大啊,他就知道要说要写,很难的,我费劲学了好久,要不是他在,我早就放弃了。我阿嬷天天夸他,那时候家里好不容易能吃枚鸡蛋,我没份,都给阿源了。”
  彤妹笑着:“他也公平,不会缺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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