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祛邪者的意义

　　"这种异象是你引起的吧。"北陌勉强转了转头，看了看四周道。嗯~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已经完全不像凛冬时节的气候表现了，这种能改变自然的"天之律章"意味着什么，作为祛邪者的北陌很清楚，他可是在这律令的帮助下斩杀了一头半只脚踏入魍级的妖兽，但往往这种威力过于强大的律令，都得付出昂贵的代价，虽然阿阴看上去只是发了烧，病了一场，但北陌本能觉得并没那么简单。
　　"嗯，这一点我不否认，确实跟我有关，为此葛爷爷的送给我的玉笛都碎了。"北阴当然知道北陌在担心什么，要是让陌哥明白他用了燃命之术，恐怕他就再没有机会用了，回想起昨晚的那场梦境，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不能在那样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所以这份能力绝不能被雪藏。所以他拿出了葛爷爷亲手制造的玉笛说事，就为了掩饰真正的副作用。
　　葛老的玉笛为北阴挡了一劫么，是这样么？即使是这样，阿阴依旧发烧了，可见副作用也不算小。北陌并没有被北阴的把戏完全糊弄过去，虽然他仍然不清楚副作用真正的严重程度。
　　"阿阴，把我的命符拿给我看下。"北陌的语气有些严肃道。
　　北阴叹了口气，心道终究还是瞒不住，陌哥在面对这种严肃的事情上还真是丝毫不马虎，只得无奈地从怀中掏出北陌的命符递了过去。
　　"这~命符毁坏成这样，你还跟我打马虎眼儿，这跟寻常琐事可不一样，这可事关你的性命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总之这种‘燃命之术’，我不会允许你再用了。"看着充满裂痕，黯淡无光的命符，可见里面他留存的生命之火早就消失殆尽了，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就是命符是为了挽回北阴生命才耗尽了命火。"天之律章"，而且是“燃命之术”，想到这儿，北陌的面色陡然凝重了起来，少见的对北阴发了脾气。
　　"可它救了陌哥你的性命。"北阴也难得地顶撞了自己的兄长。
　　"可它会夺走你的性命不是么？是，这次你是活下来了，下次呢？什么时候你。。。竟自暴自弃成这样了？"北陌反驳道。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了点，阿阴毕竟是为了他才以身犯险，面色缓和下来，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道，"阿阴，听着，这世上所有人的命都同样重要，所以我才会选择成为祛邪者，为的就是承载他人的生命，至于我？自从我选择成为祛邪者开始，我就不只是单纯的为自己而活着，我守护你，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更因为你是我作为祛邪者本就应该守护的对象。所以我才不希望我的生是由你的死换来的，因为那样，就是作为祛邪者的我的无能了。"
　　"可祛邪者，承载别人的生命，谁又来承载祛邪者的生命呢？"良久，北阴低声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初代也问过他自己。"北陌回道。
　　答案是没有，从来不会有，祛邪者依靠的仍然只能是祛邪者，只有自己，此外再无别人了。神魔？靠不住的。北陌很清楚北阴对祛邪者的行当一直都很向往，但也对祛邪者抱有担忧的情绪，世道艰难，妖邪层出不穷而难以除尽，毫无未来的坚守，又能撑得了多久？但他们作为人类的依托，尽其所能，实在撑不下去了，死了也就死了，只要还有人活着就好，这是作为祛邪者该抱有的觉悟。同样作为少年，北阴或许思考的比他多的多，不过作为祛邪者，北陌倒也并未感觉到那么绝望，
　　"根据族内文献记载，初代离开‘阙都’之前，说过，创立‘阙都’，设立‘封魔结界’，不问自己的后辈们是否愿意就将他们培养成祛邪者，从此活在生死存亡的抉择下，或许是他的武断，毕竟在成为祛邪者之前，他们是人，与他们现在守护的人并无不同。但他也不会后悔，毕竟这世道，从不允许人无虑地活着，没有能力，就是砧板上的肉，供妖邪随意支取，那是他最不想发生的事，于是他想改变人类羸弱的格局。所以成为祛邪者的意义，或许是为了承载他人生命，但更多的却是为了提高自我的存活率，毕竟人只有为了自己才能更好的活下去。所以啊，阿阴，其实作为祛邪者，已经比寻常人活的更好，更久了。祛邪者家族把控着整个‘阙都’，我们得到了人们的认可与信任，享受着作为祛邪者的便利，有多大权利行多大义务，不是挺正常的事儿么。所以说，阿阴，你还是太年轻了，不要把一些祛邪者发的牢骚随便当做祛邪者的绝望啊。"
　　是了，之前陌哥就说过了，祛邪者从不需要别人来把控他们的命运，他们更愿意把命攥在自己手里，自己就是自己生命的承载者。所以其实他们活的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要好了，至少没有浑浑噩噩过了一世。他们在人群中享受到了权利，那么做出相应的付出也是应该的，承载他人生命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可接受。但话是这么说，北阴仍是不想自己身边的人以身犯险的，他做不到，或许哪怕没有体质问题，他也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祛邪者吧。所以他无法保证以后不会再动用"天葬"。不过他还是口头答应了，毕竟不答应眼前陌哥这关就过不去。
　　"希望你不要敷衍我吧。"北陌也不想再揪着不放，没好气的说道。果然还是有些心疼自己的命符，十几年温养的成果就这么没了，不过能救下阿阴的命，就值得。实力还是有些低了，虽然经历这次生死危机后，能感觉自己明显更强了，但还是不够，自己有不得不保护的人，毕竟自己还欠着阿阴一条命。
　　"对了，陌哥，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北阴犹豫了下，虽然无法判断那个梦会不会成真，但他还是选择告诉了陌哥，毕竟那个梦境要是真的话，就过于可怕了。
　　"发烧做噩梦不是挺正常的么？"北陌看着面色紧张的北阴感到有些诧异。
　　"我觉得那可能不是普通的噩梦，我总有种它可能会成为现实的不详之感。具体是这样的。。。。。。"北阴仔细回想着梦中的细节，向着北陌诉说道。
　　"阿阴，你觉得这是预知梦么？梦中还有其他线索么？比如时间。"北陌表情也严肃起来，或许之前的他可能不会放在心上，但在与时年的战斗中他获知了一些重要信息，一年之后的祖祭或许会很凶险，联想到阿阴得到了"天藏"，或许对于危险的感官更加敏锐了，不得不谨慎考虑。
　　"不清楚，梦境中的‘阙都’已经沦陷了，到处是残垣断壁，实在是没有更细的线索了。"北阴无奈道，确实是没有更多的线索了，不过关于梦境中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全说，他只是阐述了那头恶蛟的外貌以及对于"阙都"造成的破坏，祛邪者损失惨重，但陌哥可能会死这种话，在正主面前他怎么可能讲的出来。点明了妖邪可能造成的影响，或许陌哥会更谨慎一点，也许就能活下来了吧，当然哪怕到时候陌哥真的可能会身死，他也有"天葬"可以作为备用手段，作为使用者，他很清楚，那是可以挽回一切不利状况的“天之馈赠”。
　　“这样么。。。算了，现在哪怕再纠结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是尽快动身赶回‘阙都’吧。毕竟有些事情还是越早做准备越好。”北陌沉思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尽快启程返回"阙都"，毕竟这次一路上发生的事情都太过不寻常了，而且都极为棘手，要是没有阿阴帮助，不论是雪魅，还是时年，他都应付不了。还是尽快提升实力吧，一年之后的灾变不论与阿阴的梦境有没有关系，都不能坐以待毙了。想到这儿，随着身体知觉的恢复，北陌有些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招呼了阿阴一声，似乎就想出发。
　　“唉～现在就出发？可陌哥你的身体还没恢复，灵力也还处于亏空状态，再遇上妖邪的话不会很危险么？”察觉到陌哥有些勉强的动作，北阴有些担忧道。
　　“恰恰相反，这时候赶路其实是最稳妥的，由于你的‘天藏’效果过于强大，暂时改变了气候条件，许多冬季才会产生的特殊妖邪也就变得极其虚弱，甚至连虚形都很难维持。也就是说暂时我们不会再遇上像‘单目雪魅’那种只在凛冬时节才会出现的妖邪。而‘天藏’的覆盖范围极广，残留的天威，仍具有一定的威慑，普通妖邪会暂时安分一些，不会轻易躁动，至于大妖就更不用担心了，它们的智慧不弱于人类，甚至有些已经具有完备的情报体系，同为大妖的时年被斩杀，它们不可能不知道，不会选择在这时候触霉头。即使是妖邪，也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越强的妖邪反而越怕死。而我们需要在这两天赶到下个村庄，补充点物资，也更利于休整。”
　　“原来是这样么。”北阴有些惊讶，陌哥竟然出乎意料的考虑很周全，仿佛之前一路莽到现在的人不是他。是因为时年么，让陌哥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很强但不够强，所以暂时收起了恣意狂放，变得更加稳重了么，这也算是不错的结果吧。
　　“下个村庄。。。是雪庄么，似乎有祛邪者留守，真是个幸运的家伙，不出意外，雪庄可能是时年的下个目标。村庄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现在还是早晨，现在出发的话，明天傍晚说不定可以抵达。”不知不觉，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了，在雪庄再多休整的话，距离祖祭也就没多少日子了，这一路上还真是凶险莫名啊。
　　“陌哥认识么？那个留守的祛邪者？”北阴有些好奇。
　　“不认识，‘阙都’外派的祛邪者很多，我不可能所有人都认识，不过他们应该不会不认识我就是了。不过不用担心，外派的祛邪者都不会太弱就是了，在他那儿休整两天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只要不遇到时年那种程度的妖邪，问题不大。”北陌为了让北阴安心，如是说道，寻求他人庇护，非他所愿，奈何灵力亏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恢复的，保守估计也得一星期，届时才能赶回“阙都”。在“忘忧谷”时他做过时间规划，本来以为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赶回“阙都”了，突发状况他也考虑的不少了，结果时年这个大意外。。。。。。搞得现在时间还真有点赶。从忘忧谷到时年事件结束，都半个月过去了，再到雪庄两天路程，再加上修养的时间，也就剩下一星期时间赶回“阙都”。果然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啊，只能祈祷最后赶回“阙都”的路上不要再发生什么事情了。
　　。。。。。。
　　在北阴兄弟二人离开一天后，一对特殊的组合风风火火的赶到了此处，停住了脚步，一只神异非常的白鹿头顶着一只银白色的雀儿，若是之前，在冬雪掩饰下，估计是很难发现的，可现在气候的突然变化让这对组合变得显眼异常。
　　“这样丢下你的族群，擅自跑出来，真的没问题么？”银岚对着仿佛在她头上安家的阿戊，问道。她离开忘忧谷一段距离后才发现她后面还有只小尾巴，该说不愧是啼鹜么，要不是阿戊那毫不掩饰的高速飞行，凭啼鹜隐匿的能力，哪怕是半神兽的她也很难察觉。
　　“啾~啾啾~啾啾啾~(距离上次外出捕食没多久，目前食物还有残留，而且族群里有老爹帮我看着，问题不大。相比下，还是阿阴更让人担心。)”一连串的清越声从阿戊口中传出。
　　“你们啼鹜，还真是任性的种族啊。不过北阴大人的情况确实很让人担忧，毕竟生命力都逸散在了天地中了，可更让人在意的是，北阴大人其实并没有成为祛邪者的才能，普通的律令都难以掌握，更深层次的燃命之术应该也不会有人教给他。这样规模的律令，就算是山姬大人也做不到，究竟是什么妖邪能用的到这样的禁术，而且据我所知，北阴大人的兄长的实力也很恐怖，怎么也不该轮到北阴大人做出牺牲才对。”银岚百思不得其解，她仔细调查了一翻，距离荒村不远的山地地带威压极其恐怖，她无法靠近，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那儿应该就是战斗的发生地。
　　“啾~咪啾(我们对阿阴的了解或许还是太少了)”阿戊叹道。
　　“不过，看这儿残留的篝火，还有那低矮的棚屋，明显是近两天人为搭建的，有两个人的气息，是属于北阴大人和他兄长的。看来北阴大人应该是没有大碍的，不过也不能就这样回去向山姬大人复命，还是继续往前走走吧。”眯了眯银蓝色的双眸，银岚敏锐地察觉到了北家兄弟二人近期的生活迹象，不由松了口气，脚步也变得缓慢了起来，这段时间的全速奔跑，让她也有些吃不消，体力和灵力耗损的极为严重，还好有阿戊帮她时刻搜寻着食物，不然恐怕她也撑不到现在。(注，作为半神兽的银岚，仍是需要进食的。)
　　“(要歇歇么，不要过于勉强了，离了忘忧谷，灵气的补充变得困难起来，哪怕你是半神之躯，也经不住这样消耗的。)”阿戊有些担忧道，他其实并不想待在银岚头顶给她增加负担，但他不得不这样做，为了更好的寻找北阴的踪迹，作为啼鹜一族少有的拥有共享能力的他，把自身的精神力附加在了银岚身上，让银岚获得了感知力增幅效果的同时也共享了他的视觉，周围再微小的痕迹也逃不过他们的感知。而他的共享能力离得越近效果越好，在银岚强烈的要求下，他也只能蜷缩在了银岚的头顶上。
　　“你开着能力，消耗也很大吧，你应该也很累了，共享就先关了吧，北阴大人他们既然选择继续出发，就一定是商量好了落脚点的，我们原地休息一下吧，阿戊，待会儿麻烦你侦查下附近最近的村落在哪儿，北阴大人他们多半就在那儿歇脚，然后我们再出发。”银岚仰了仰头，让头顶的阿戊滑落到背上，甩了甩有些僵硬的脖子，抖擞了下精神，转过脖子用额头蹭了蹭阿戊毛绒绒的身躯，继而四肢跪坐下来，灵巧的双目微眯，开始吸收起周围的灵气，恢复着体力，她也确实是有些累了。而阿戊也在银岚温暖的脊背上打起了盹，恢复起损失的精神力。
　　阳光下，一鹿一雀儿在清新的空气下相偎而眠，在这荒村中竟异常的和谐。在得知北阴无碍的情况下，放下忧虑的他们得以享受起了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