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顿饭的美好

　　乔布斯和左七一连赶了三天的路，吃住都在马车上。
　　这一日，马车终于在中途的一个村子停了下来，此时人乏马倦，已经不得不停下来好好休整一番了。
　　村子不大，一条凹凸不平青石路贯穿了整个村子，主道两旁整齐的罗列着十余间房屋，皆是一些不大的店铺，裁缝铺，铁匠铺，猪肉铺，小饭馆，小茶馆，药铺，冥纸铺倒是一应俱全。
　　马车在一家没有名字的饭馆前停了下来，立马边有一位妇人从店里出来，将左七二人连同车夫一起迎了进去。
　　小店确实很小，只有两丈见方的一块地，其间散乱的摆放着三张略带油腻的方桌。妇人抽出抹布将桌子擦了一遍，将左七三人安顿好，便匆匆进入里屋，不多时间便提着热腾腾的茶水回到了大厅。
　　“三位贵客请稍待，饭菜很快就能上来了。”妇人将桌上的碗筷摆开，给三人倒上茶水，随后便抽过一张长凳在隔壁桌安静的坐了下来，等待左七三人的吩咐。
　　“这饭馆倒是奇怪，也不问吃什么，就只管上菜的吗？”乔布斯应该是第一次进这种小馆子，忍不住好奇的和左七说道。
　　左七也是头次进这种馆子，哪里知道是怎样一回事，只能将目光看向了对坐的车夫老刘。
　　“小世···”老刘是罗长青的随从，对于左七的身份自然是了解的，一句小世子还未完全喊出便觉不妥，急忙打住，尴尬一笑掩盖过去，继续说道：“小少爷有所不知，这乡间的小餐馆生意不好，平日里不会备那么多的菜品，如果有客人来，店主只需看人下菜，如果是同村的乡邻，一般就上些家常小菜，如果是遇上富贵之人，那便是鸡鸭鱼肉有什么上什么了。”
　　老刘对于这些琐碎的东西很是了解，看得出来也是贫苦人家出身。
　　乔布斯闻言，顿时好奇起来，看着老刘，继续问道：“那我们这样的人，店家又会上什么菜呢？”
　　隔壁桌的老妇人将几人的话清楚的听在二中，此时却是来了兴趣，起身揖了一礼，恭敬的说道：“老身见几位便觉得不凡，当然是让老头子上最好的酒菜了。”
　　老妇人尴尬的笑了笑，见三人都未反驳，继续说道：“老身虽然卑贱，犬子却是大辽北境的边军，六年前老身去北境探望我那不争气的孩儿，却是在青白峡见过很多了不得的高人，三位的样子，看起来比那些青白峡的高人却还要厉害几分的。”
　　这句话半是恭维，半是炫耀，在老妇眼中，见过一些厉害的人物便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后半句便是恭维，想要赚人银子，那便得让人心里舒服。
　　听闻北境边军，左七眉头微微一挑，对于那些边军他是没什么好感的。一旁的乔布斯清晰的捕捉到了左七的异样，笑着看向老妇人，轻声问道：“不知您的儿子在北境边军做什么呢？”
　　“做什么？谁知道这狗东西在那边做什么。”老妇人神情激动起来，而后轻轻一叹，继续说道：“这不争气的东西，又不打仗，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了大人物被砍了一条手臂，如今被边军退了回来，让我说残废都便宜他了，死在外边才好呢。”
　　乔布斯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左七也觉得无趣，不想再搭理这位老妇人。老刘见状，看向里屋，轻声问道：“饭菜何时能好，我家小少爷几天没吃过一顿好饭了。”
　　妇人见着几人没了兴趣，只觉得自己多嘴犯了忌讳，急忙向着三人赔礼，小声说道：“是老身话多了，扰了贵客雅兴，贵客请稍待，我这就去催催。”妇人说完便往里屋走去，不多时便端着头菜走了出来。
　　“这是糖醋鲤鱼，我家老头子的拿手绝活，还希望能合贵客的口味。”老妇说着将鱼放在桌上，也不停留，又从简陋的柜台后取了一坛烧酒放在了桌上，道了声请慢用之后，快步往里屋走去。
　　看着桌上的鱼，虽然算不上色香味俱全，却也像那么一回事了。左七几日未见热饭，抓起桌上的筷子，对着乔布斯和老刘笑了笑，轻声说道：“看样子好像不错，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便轻轻戳下一块鱼肉放入了口中，乔布斯和老刘见左七毫不客气，也是抓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一瞬间气氛便温馨了起来。
　　酒菜上齐，四菜一汤，果真是鸡鸭鱼肉都有了。
　　老刘和乔布斯举杯对饮，左七看着两人喝酒，时不时夹上一筷子菜放入口中。虽说是乡间的小饭馆，掌厨的手艺着实不赖，不多时，桌上的酒菜便被三人折腾干净。
　　“娘，我回来了，还有饭菜吗？”
　　左七打了一碗汤，正要入口，却是突然听到一声粗狂的叫喊，忍不住便转过头去。
　　一旁的老妇人看向门外，破口大骂：“你个短命鬼，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惊扰了贵客，看老娘打不死你。”
　　随后一个断了右臂的青年像鬼一样的溜了进来，目光盯着老妇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嗯，贵客。
　　青年得到目光落在了左七三人的桌上，见那丰富的饭菜，顿时馋虫挠心，却是在看到左七之后顿时面如死灰。
　　“你，你是···”那青年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变成了惊恐，张大了嘴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左七见状有些莫名其妙，而后脑中突然回忆起冰原上快被遗忘的一幕。
　　这断了一臂的青年，不正是在冰原上追杀自己，被自己斩了一臂的北境边军吗。若不是在这里相见，左七甚至都忘了他当时漏杀了一人。
　　噗通一声，罗长生跪在了地上，想要求饶，却又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他也没有想到，左七居然会逃出了飞花卫的追捕，还万般巧合的出现在了自家的饭馆之中。
　　美好的气氛被打破，左七心中有些遗憾，一时间他想了很多，却终究压下了心中的恶意。
　　“你起来吧，我不是来找你的”左七站起身子，轻声说道：“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你杀我未果，我也斩了你一条手臂，此事就这样过去了。”
　　乔布斯和老刘都不知道其中原委，只是呆呆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罗长生，思索着。
　　“噗通”一声，老妇人看着左七猛地跪了下去。妇人听自己的儿子说过，这条手臂是被一个身份高贵修为强大的人物斩断的，以前她心中还颇有怨气，此时听闻是自己的儿子要杀别人，才被别人斩掉了手臂，心情一下子如坠冰窟，生怕人家一个不乐意，将儿子的命都取走。
　　“我说了，都过去了，您还是起来吧，我受不起。”左七躬身将老妇搀扶起来，看着老人惊恐的面色，心中不忍，打趣道：“我吃了你家的饭，就算是登过门的朋友了，朋友之间没有仇恨”左七端起手中的汤一饮而尽，继续说道：“这家伙因伤退伍可是有不少的抚恤金，您二老过得这般清苦，该不是他昧了这笔钱不想给你们养老吧。”
　　此情此景，左七确实生不起杀意，若是当着老妇人的面杀了她的孩子，那么老妇两口子怕是也活不长了，这般残忍的事情左七做不出来。
　　老妇人破涕为笑，摇着头说道：“没有没有，这小子哪里敢藏私房钱，他每年他都往家里寄钱，说是军队里用不上拿来孝敬我们，老身都给他攒着呢，留着以后给他娶房媳妇。”此时，老妇哪里还会觉得自己的孩子烦心，只想着把他夸得孝顺懂事，让贵人心生怜悯，不要再做追究。
　　见到老妇怜爱儿子的模样，左七不禁悲从心生，自出生以来，左七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据说是因为勾引左青原，被大房白玉容流放了，这么多年了无音讯，大概是再也见不到了。
　　所谓的幸福其实如此的简单，一间小屋，一顿热饭，几句责骂，一副乖巧，父母皆在，满屋天伦，如此便是这天下间最为美好的事情了吧。可惜这一切和左七都没有关系了，一切都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和一群卑劣的刽子手。
　　左七叹了口气，摸出一锭银子置于桌上，轻声说道：“那我们便就此告辞了，你们母子好好叙叙。”
　　离开了小饭馆，左七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乔布斯安坐在马车里，一张嘴依旧是讲个没完，左七却是少有的没有不耐烦，只是安静的听着某人那些自认为好笑的段子。
　　虽不好笑，但很温暖，也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