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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酒和醒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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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一点点安静下来,沈默毫无形象的躺在旅馆床上。
  围棋段位分为业余和专业两种:业余从低到高是9级—1级、一段—六段;专业从低到高是一段—九段。而目前沈默卡在业余一段的位置,也就是所谓的初段。
  昨天比赛完美收官,沈默意料之外的没有通过。
  想想也是,一个靠着自行摸索不到两年的人,加上课业压力,通不过才是正常的吧。这个国家里十几亿的人口,而能够称为现役专业棋手不过几百人。和普普通通的寻常人一样,沈默也是众多想吃天鹅肉的人之一。
  窗外是灯火热闹的世界,窗内是平稳寂静的呼吸声。
  学院里有着一明一暗两个棋类社团。明的那个自然是在社团部备案过的,暗的那个更像是个民间俱乐部。里面有两个下围棋的好手,至少沈默下不赢他们。一个瘦而高,一个矮而胖,于是在校外集会时,他们的第一句开场白是:“围棋和高矮胖瘦没有关系,所以不要小看任何人。”
  然后一个学期里见到组织者阵容的就只有那一次。
  这个神奇的组织就像是修仙小说里四处找传人的没落上古大派一样,明明成员压根儿没几个,眼光却出奇的高。沈默一直觉得这其实只是两个重度中二病学长整出来的,可能两个人毕业了也就散了。
  在大一结束的时候,他们找到了沈默。不是因为他棋力高,而是因为他形象尚可。看过修仙小说没有,老祖都是那种满脸褶皱的老怪物,而门派的宗主都是风神俊朗的小年轻。他们就是这么直截了当的说的。
  唯一一次的有棋盘和棋子的会面,是在他们的宿舍里。那是沈默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对局,不是因为被虐的毫无还手之力。而是他第一次见到了喝着啤酒、吃着烤串下围棋的。这算是心理攻势吗?
  “你知道吗?能够静下心来下围棋的大多是寂寞的人?”
  “应该是孤独的人吧。”
  “你是在问孤独和寂寞的区别吗?网络传言,孤独是圆融,而寂寞则是缺失。孤独呢就像一颗种子在黑暗的泥土里,而寂寞就像是一颗树苗长在沙漠里。你想想看,除了那些天赋异禀的人,围棋选手们都是从孩子开始练习的,他们看到同龄人肆无忌惮的打游戏、踢足球,总归是有那么一点点羡慕的。这就是缺失。”
  “成年之后,他们可以抽空出来做那些事情吧。”
  “说到点子上了,寂寞是需要弥补的。一个人长期缺失某种东西,要么会表现出对那种东西的不屑一顾,要么会疯狂追求那种东西。比如穷人家的孩子,长大后可能对金钱并不是那么看重,也可能会疯狂的积攒金钱。”
  这是那场荒诞酒肉对弈的谈话。
  从那之后沈默不再认为自己孤独,他只是寂寞而已。因为明明高考分数很高,却和罗语来到同一所学校。因为明明对白晓灵动心,却需要唐粒来做助攻。而且一直和周围的一切表现出明显的距离感。
  在不屑和疯狂两者中,他属于后者。只是他明白他所缺失的东西不是能够强求的,只好暗暗忍耐并且尽可能的把握住手里的。
  见过牌桌上小心翼翼的那种人没有?一旦输到某个底线便会马上起身离开,沈默和他们类似。
  云层渐渐漂移,月光从窗口照落进来。
  沈默背对着窗口,连衣服也没有脱,渐渐的睡着。
  ……
  火车渐渐停歇下来,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寻常年轻人,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从人流中离开。
  日色不热不凉的正好,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沈默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踏上老旧的楼梯,转动钥匙开门。屋里和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些浮尘。放下包,开窗通风,洒扫一番。出门买菜做饭,顺便给罗语、唐粒打了个电话。
  罗语的考试正在预约中,据说练的很有起色。从罗语的炫耀中,沈默得知王以笙给他寄了件礼物,据说是游戏键盘和一套耳机。所以这个寒假,罗语很可能就花费在游戏和王以笙之中。
  唐粒的青训营计划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唯一的阻挠的是唐粒的妈妈。因为唐粒的手上再一次出现了伤口,即使原本有一层浅浅的茧子也被那个“魔鬼训练”给折磨的受伤。但小魔女骨子里有种狠劲儿,一节课都没有缺。
  看着窗外暖黄色的天空,对着桌上的三菜:醋溜土豆丝、西红柿炒蛋、干煸四季豆,沈默寂寞的解决了自己的晚餐。洗过碗开始在手机上找找有没有家教之类的兼职。这个学期有点悲催,自己挂在网上的招租信息一个搭理的人都没有。
  ……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这不是唐朝诗人罗隐复活的景象,而是现代吉他手唐粒喝醉后的吟诵。她的上一句是:“我给你们表演一个贵妃醉酒!”倘若杨贵妃能够看到这一幕,恐怕会被气到吐血吧。
  鬼才能认出来这是贵妃醉酒,活脱脱一个醉鬼背诗,还是个女醉鬼。
  沈默看着老板一脸担忧的盯着这边,和罗语一起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是一个勉强算是干净的烧烤摊,至少老板戴着个透明的塑料口罩。
  明明只是简单的出来吃个饭,唐粒却突然眼眶泛红自己灌起了酒来。这景象沈默在父亲身上看到过,母亲总是劝解那个落魄的中年人少喝酒,然后父亲抱着自己一边喝一边说,“这让人的醉的啊,是生活,而不是这区区的二两酒。”
  沈默和罗语一人一手把住唐粒,罗语脸上也有些渐渐发红,应该是酒劲儿上来了。沈默不是那种所谓的喝酒不上头,脸色还越来越白的那种,他是真正的酒量好。因为父亲的缘故他时常会偷酒喝,唯一一次喝的晕在桌子下面,屁股开了花。
  “你先扶住她,我去付账。”沈默把唐粒交给罗语。
  “醉里酒中仙,何故有男无女?贺知章、李进、李适之、崔宗之、苏晋、李白、张旭、焦遂,这杜甫评的不公!饮中当有第九位女酒仙!”唐粒安稳了一会儿又开始发酒疯,正在付账的沈默生怕她掀了老板的摊子。
  “这杜甫先生的《饮中八仙歌》评的乃是八位嗜酒、写酒的诗人,那贺知章曾“解金龟换酒为乐”,李进曾饮酒三斗朝拜天子,李适之曾设豪宴吞万钱酒,崔宗之醉时有玉树临风的美称,苏晋吃斋礼佛却有“醉中爱逃禅”的典故。”沈默一手把住唐粒,而罗语则松了手,红着脸拱手拜天,俨然一副古人雄辩的姿态。
  “天子呼,不上船的诗仙李白,三杯醉、笔龙蛇的草圣张旭,虽是一介布衣,五斗不醉、阔论惊席的焦遂,哪一个不是风流人物,杜陵野老诗圣何故不对?”罗语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放在身前边说边徐徐划着剑指。最后一句直指唐粒。
  “那为何没有女人?”
  “谁说没有?横千古纵八荒,那卓文君当庐卖酒,杨玉环贵妃醉酒,李清照的《声声慢》,何朝何代曾言说女人不能喝酒?”罗语小胖手一挥,脸上满满的傲骨神色。
  “你们都别争了,这酒仙的事儿,你们用酒来决出胜负吧!”随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沈默觉得再不制止,这两个家伙就要捅破天了。论如何让两个醉鬼闭嘴,那就让他们醉得嘴都不听使唤吧。
  “这位兄台所言甚是!来,我们以酒论成败!”酒劲儿上来了,罗语已经不认识沈默了。
  “好,我先来!酒中仙的归属必然有我一席!”唐粒二话不说拿起来就喝。
  不出意料的是两个本来就是醉醺醺的家伙,三五杯下肚然后就倒地不起了。沈默长叹一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一个在二楼窗口看着这一场闹剧的年轻妇女,对着脑袋勉强能够趴出窗台的小女孩说:“乖乖,记得还是要多读书。不然喝醉了也就是个四处撒泼的醉鬼,不会像这两个人一样连吵架都带着文化争辩。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一定好好读书。”小女孩说着摆出一副醉酒的踉跄姿势。
  然后被母亲轻轻拍了一下脑袋,“不能喝酒,不对,长大了可以喝一些,但是不能喝的烂醉如泥。这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更容易受到坏人伤害,所以不能喝醉给坏人可乘之机。”
  年轻妇女这样说着,然后忽然意识到为何古代没有女酒仙,可能是性别的缘故。男人喝酒的占多数,也就会有所谓酒仙的称号。而女人从小被母亲教导要远离伤害,喝的烂醉无疑不是明智之举。
  在众人佩服的眼光中,沈默把两个人扶上车离开。
  沈默搀扶着唐粒,司机大叔搀扶着罗语,四个人一起上楼。在付给了大叔一张红票子之后,沈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实在是沙发上没位置了,长沙发上唐粒仰躺着,单人沙发上罗语整个人趴在上面。
  喘息了一会儿,沈默用冷水洗了把脸。依次给唐粒的爸爸、罗语的爸爸打了电话,一个借口是练琴练到睡着了,另一个借口是准备通宵看球赛。这足以看出沈默还是理智犹存的,因为打电话的对象是爸爸不是妈妈。
  沈默强制性的帮他们灌了水漱口之后,又一人一块冷毛巾盖在了脸上。
  然后在厨房里熬起了米汤,这是妈妈很早就教给他的,浓米汤加上牛奶能够解酒。父亲也会喝的烂醉,但是喝醉后不吵不闹就喜欢窝在墙角,抱着个枕头睡着。这时候沈默就会给他熬醒酒汤,只是最简单的那种。那时候妈妈的做法要复杂的多,沈默一直没有记下来。
  “来,喝醒酒汤。”沈默把碗端过来。
  “不喝,女酒仙从不喝醒酒汤。”唐粒迷迷糊糊的一翻身,靠着沙发睡了过去。
  沈默直接把她扶正,一勺一勺的灌了小半碗。
  “罗语,起来喝醒酒汤。”
  “不喝,我没醉,没醉。”轰地一声,罗语连同着沈默的单人沙发倒在了地上,然后罗语就变成了一个撅着屁股、脑袋朝下的样子。
  “这是特效减肥汤,瞬间能掉100斤!”沈默绕到另一边,把汤放在罗语面前。
  罗语两口就吃光了,嘴里念叨着“我要瘦成一道闪电,肥肉请离开我吧。”
  闪电的宽度在10米左右,长度大概从几百米到几十公里不等,你应该在闪电前面加个限定词“球形”。沈默默默吐槽着。
  在喝完了一碗醒酒汤之后,给两位醉鬼盖上被子,沈默抱着自己的两件棉袄在床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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