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芊芊

　　此刻一女子正俏生生地立于院前，面带笑容地看着执剑而立的武方，只是这笑容，较之平时，多了几分哀愁。
　　武方见芊芊似乎来了也有好些片刻了，不曾想她今日竟是如此安静地观看自己舞剑，此番温柔作态，反让武方心中暗暗打鼓，不知这小魔女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这林芊芊说来算是与他一同玩到大的青梅竹马，昔日两人还是孩童之时关系可好得很，无论武方做什么，这丫头都跟在他身后，俨然一副跟班模样。
　　待得后来，两人都略大了些，碍于礼数，女子之身的林芊芊不便再与之前那般紧紧跟在武方左右，这才稍稍分开了些。
　　这么多年来，林芊芊的心意他自然是知道的，两人幼时，这林芊芊曾笑道，日后定要做武方哥哥的新娘，武方听罢，哂然一笑，只当孩童戏言，也不当真。
　　随着时日渐久，这林芊芊对他的爱慕之心越发明显，这才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同时也为这个问题发愁。
　　若这林芊芊是个陌生女子倒也罢了，便是对他有意，他也能狠心拒绝，纵然心知此举会伤了那女子的心。
　　可这林芊芊乃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那个自幼便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喊着武哥哥的傻丫头，这么多年来，一直视其为义妹，自己又岂能伤了她的心？
　　武方天资聪颖，遇上这种事，也是愁得没有办法。
　　此刻见林芊芊来寻自己，又想到那王三所言，昨晚喝得不省人事被那花满楼的女子送回，恰巧撞见了这芊芊丫头，武方此刻实在头大无比，暗自嘀咕道，也不知这丫头今日又要在这里如何闹腾了。
　　将手中的剑信手抛出，只见那玄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轨迹，便定定地插在了王三往日所放之处。
　　林芊芊见武方一套剑法舞毕，那等超然之意，让她目中不由得泛起阵阵异样光彩，只是，一想到昨日武方所言，心中又是一阵黯然。
　　此刻武方招呼林芊芊来到院中凉亭坐下，命人上了一壶好茶。
　　“芊芊，今日来寻我是有何事啊？”武方和颜悦色地问道，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这芊芊丫头不提昨晚的事，自己决计是不会提的。
　　“无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林芊芊一手轻拖茶杯，撑着下巴，戏谑地望着他。
　　“咳，是啊，你说的有道理，想来我们也很久不曾小聚，不若今日一道出城游玩一番？”武方无奈，心知对方实在打趣自己，也莫可奈何。
　　突然，林芊芊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道：“拿来。”
　　“什么？”武方面上装作不解，心中暗道不妙。
　　“我送你的扇子，我看看你把它如何了。”
　　“呵……哈哈……你说那折扇啊，自然是极好的，此刻正安然存放着呢。”武方的面色看起来有些勉强，却仍然爽朗一笑。
　　“是吗？拿来我看看。”林芊芊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冷着脸，伸着手。
　　“哈哈哈哈哈，芊芊你要看，那自然是可以的，小三子，去，替少爷我把芊芊小姐送的折扇取来。”武方面色如常，招呼王三来，去取折扇。
　　可这王三哪里悟了少爷话中之意？当下老实答道：“少爷，这扇子，你不是已经命我送至李神匠那里修复了吗？如今还未取回呢。”
　　武方无语掩面，心中长叹道，怎会有这样老实的小厮啊，虽然很想一巴掌拍在这王三脑袋上，拧着他的耳朵，大声问他，你还能再蠢一点吗？可惜，眼下他不能。
　　当下也只能强笑道：“哦，听你这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取来把玩，竟无意中将之损坏了，实乃不应该啊。”
　　可这王三仿佛报复似的，又开口道：“少爷，这扇子不是您与那武尚比武时弄坏的吗？您怎的又忘了？”
　　武方此刻真想一把掐死这不开眼的小厮，当下再也按捺不住怒气，道：“王三，去！舞剑给芊芊小姐看看，也让我考校考校，你的剑，练的如何了。”
　　未免这王三再拆台，不得已，只能将他支开，只是这小厮，未免太没眼力劲儿了。
　　林芊芊此刻早已掩面轻笑，那扇子坏了，她当然是知道的，当日武方与武尚一战，她也恰巧来了武府寻武方，于是也曾远远见着了两人那惊险的一战。
　　后来，见武方与武尚身上皆是负伤，她自觉不便打扰，便又悄悄离开了，武方手中所持折扇，她自然也是认出了，正是她送的那把。
　　此刻讨要，无非是想看看这武方该作何应答罢了，只是没想到他这小厮，仍然是一如既往地没眼力劲儿，一个劲儿的拆自家少爷的台，这可是把她看得乐不可支。
　　眼下见武方一脸怒意，也不再刁难他，于是招了招凉亭外的侍女，只见那侍女抱着一个檀木盒子。
　　此刻走到自家小姐跟前，打开木盒，里面放着的，竟也是一把折扇。
　　“那折扇，我早知你与武尚哥哥比武时损坏了，怪我，不曾想到你竟能将折扇也当作武器用，当初送你的那把没有这般考量。”
　　林芊芊从盒子里拿起折扇，缓缓铺开。
　　“这把是我命人特地订做的，扇骨乃玄铁精金所铸，便是那上古利刃也不能轻易斩开，扇面所用之材，与你那宝贝鱼竿的钓线相同，乃是冰蚕丝所织，坚韧无匹，水火不能侵，可御诸般暗器，日后行走江湖，可多一份保命手段。”
　　不顾武方惊讶的神色，林芊芊继续道：“正反两面的书画题字，可是我亲力亲为，武哥哥，这次，你可要好生保管了啊。”
　　看着林芊芊递过来的折扇，武方一阵默然。
　　“芊芊，你已经知道了？”
　　“不然你以为，昨日那琴师是谁呢？”林芊芊欣然反问。
　　武方立刻了然，难怪昨日听闻那琴音，初时觉得略有熟悉，却又不知在何处听过，想来，正是芊芊刻意改了弹奏手法，不让自己识破。
　　“你们昨日一席话，我当然是都听得了的，本想待你回了武府后好生询问你一番，不曾想……”说到此处，林芊芊嘴角含笑，戏谑地盯着他。
　　说到此处，武方也是神色尴尬，谁曾想，他的酒量如此之差，便是他自己也不曾发觉，此前也未曾敞开了喝酒，自然不知自己酒量几何。
　　“那个女子，是花满楼的这一届花魁吧？”见武方尴尬，便也不再提喝酒之事，却是把话题转到了那女子身上。
　　“未曾注意，花魁也好，寻常女子也罢，无甚区别。”
　　武方笑笑，对那女子身份如何全然不在意，注定了是他生命中一过客而已，在意那么多做甚。
　　武方自知，既然生在了这武府，就注定了这一生要遭遇许多人事，匆匆一面的过客更是多的数不胜数，没有必要为之分去一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