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四祥城寨的家

　　傍晚的城市上空，吹着淡淡的陆风，不像白天的海风带着那么明显的咸湿气息。
　　小城市位于南方海边，渔业和运输业发达，经济带动了贸易，商业的发展催生了需求，使得这里聚集了各地而来的商贾以及势力，买卖产生的同时，争斗也就产生。
　　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这座城市都有他宁静的所在，也有喧闹的所在，对于像猪笼城寨这样的老式住宅楼来说，宁静才是生活的主旋律，大家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斤斤计较，但说到底，都是邻居，计较之余，却也不记仇。
　　正是这样无心机的生活，却吸引了不少一心退隐的高手。
　　在这座城，类似于猪笼城寨的老式聚集地还有很多，这里房价，水价便宜，所以成了一些底层小人物生活起居的地方，但大多是平凡人。
　　作为对比，斧头帮所管理的夜场，酒店，茶楼，影院，商铺，码头，则是喧闹的地方，对于经营者来说，他们整日思考的是，如何在被剥削和剥削二者之间维持自己的生存。
　　王强，在这座城市中属于前者，他的家，在城市东郊的一处老式城寨内。
　　穿过记忆中的路径，离城市的繁华越来越远，到最后完全融进黑暗，又走了二十分钟，才看到四栋并排的七层住宅楼，说是七层，实际上应该只有五层，只不过房东强行自行改造，在此基础上又建了两层，如此多收租金。
　　私自加楼。
　　走进铁棍弯曲构造的抽象大门，王强来到第三栋，从左边楼道上至七楼，在左手第一个房间敲响了门。
　　以往这七层楼爬上来，他定然是有点呼吸急促，可今日不同，他气色很好，感觉脚下有用不完的力气，体内血液伴随着真气的推动，流动的速度依旧很快，但心脏却并不需要往日那般大力跳动。
　　有余力。
　　家里有个老母亲，原主也想过租一间一楼的单间，但一楼的房间带有门面，房租要贵上一倍，实在划不来，二楼的自来水条件最好，恰巧是房屋后山泉流出的高度，水量最大，水价不便宜，三四五楼因为泵水压力增大，自来水要小得多。
　　权衡后，七楼价钱最便宜。
　　一月三块。
　　王强敲门。
　　“门开着，进来吧。”屋内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情切。
　　王强推门，果然发现门没锁，把鞋子脱在一旁，换上拖鞋，提着切糕，进入房间，并反锁房门。
　　第一瞬间，鼻子中闻到的是霉味，耳边听到的是电视机的声音。
　　王强看向床上那个人：短发，皮肤很白，微胖，矮小。
　　这是第一印象。
　　女人名叫谢翠花，原主亲妈。
　　对方正用柔和的眼神看着自己，并用手指了指桌上用簸箕盖着的地方：“还没吃吧，做了你喜欢的土豆烧南瓜。”
　　王强点头，放下手里的切糕，指了指房门：“妈，你也不问问是谁就放进来？”
　　谢翠花淡淡一笑：“你每次只连续敲两次，从未变过。”
　　王强竟不知这当中还有如此细节，他只是根据肌肉记忆敲门而已，年轻人坐到地上，拿开桌上的木头盖子，里面放着一个八两碗，当中盛着一半米饭，一半土豆炖南瓜。
　　他一面吃，一面透过墙边的小窗口观看隔壁邻居的电视，那家的孩子正在看动画片。
　　“此时，一位混混要来挨打…”电视的声音从隔壁传到这边来。
　　“这台词怎么有些熟悉…”
　　“妈，等我有钱，一定给你租个好房子，换个好电视。”看到眼前的一幕幕，王强心中不免酸涩。
　　连电视都是在墙上凿出洞口，观看邻居家的。
　　也难怪原主会不顾生命危险，选择这个职业，很难想象，在这样一座充满机会的小城市，会有家庭困难至此。
　　家里尚且还有他能够依靠，那些没有青壮年劳动力作为依靠的家庭，又将如何？
　　“妈，你可不能吃南瓜。”王强夹了一团南瓜放在嘴里，这才想起医生对原主的嘱咐：少吃甜食，纤维类，多吃粗粮。
　　所以他买了核桃切糕。
　　“看电视吗？”
　　谢翠花自己爬了起来，坐到王强身旁：“辛苦了”
　　“可惜没有肉…”
　　谢翠华感觉有些失败。
　　儿子做什么工作，他心中有数，能够拿那么多报酬，肯定不是什么轻松活计，但一日劳累后，她甚至连给儿子做顿荤菜都办不到。
　　她晚上去楼下菜市场那里碰过运气，屠夫确实还剩最后一块肉，半价处理，只要一块五，谢翠华能够凑出一块五，但买了这块肉，明天的伙食就没着落了。
　　所以，她只能放弃，买了点便宜的南瓜和土豆。
　　“好吃，妈，你别乱动，医生说你需要静养。”王强把谢翠华扶到床上，又回到桌前。
　　他的目光不禁在房间内扫视：房间四壁都是铁皮，风一吹咯咯作响，白天热，晚上冷，空间狭小，放张凳子都显得力不从心，所以他才会坐在地上吃饭。
　　整个家里唯一的家具，就是面前靠墙那一口锅，一副燃气灶，以及身边这一张床，一张衣柜。
　　衣柜上摆着一副相框，里面是原主小时候和谢翠华的合影。
　　“吃了赶紧休息吧，碗放在桌上就行。”谢翠花瞥见王强在流汗，把本已经打开的窗户开得更大，让更多的夜风透进来。
　　家里本有一台风扇，但为了给她检查身体卖掉了。
　　一个母亲，最见不得的就是自己成为孩子的累赘，因此她很多次想要一走了之，结束自己，但她还有执念，还有期望。
　　还没能看到儿子成家娶老婆。
　　她为了那一天而坚持。
　　“明天是去医院定期检查的日子吧？”王强搜寻原主记忆，突然意识到这么一条信息。
　　研究中心上午不需要上班，只有中午和晚上需要送饭，自己有空送母亲去医院。
　　谢翠华沉默半晌，极不情愿道：“嗯…其实不用检查，两个月后去做手术就行了，没必要多花挂号费，诊疗费。”
　　她的病，来自于心脏。
　　心脑血管疾病。
　　“好，那就不去了。”王强点头。
　　谢翠花疑惑儿子为什么这么轻易听从自己，但想到能给家里省钱，她还是很开心：“放心，你妈阳寿还未尽，阎王取不走。”
　　她假装坚强，给儿子打气。
　　当夜，王强照例打地铺而眠。
　　第二天清晨，王强被窗户外电线杆上聒噪的鸟叫醒。
　　“妈，我出去一趟。”听着后面传来的早去早回的声音，王强狂奔到六楼，紧接着从阳台纵身一跃。
　　“妈不想动身，得把医生请到家里来。”王强拍了拍衣角的灰，回头看了看高度，对着六楼一个目瞪口呆的小孩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