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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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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机会的话,还是想去看的。
  ——题记
  方海是没见过海的。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本子,在扉页上郑重其事的写下了第一件事:
  “有机会的话,还是想去看的。”
  (一)
  云镇的春天来的快,只是冬天的步子还没来得及走远,料峭春风便解冻了白雪皑皑,湿润的泥土里,杂糅着野花的芬芳,汇聚成云镇春天的味道。
  云镇是没有海的。
  倒是有条河,刚解冻的小河曲水流觞,叮叮咚咚的声音,彰显着万物复苏。
  方海也是没见过海的,这不过是写在他本子上的一个,再小不过的愿望而已。
  当然,还有一些诸如此类的愿望:
  考上年纪前十……
  语文默写全对……
  英语考试及格……
  有简单的,有复杂的。有的咬咬牙,他也能实现,有的再如何,他也实现不了。
  比如默写。
  比如去。
  邻居的猫爬上了窗棂,柔顺的毛发,混着黑白相间的条纹,让人忍不住的想摸上一把,方海笑了笑,手中的笔又动了动。
  这一笑,脸上的皱纹就藏不住了,泛起了的道道涟漪,像是平静的湖水掀起波澜,细看下,握着笔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有那么点干枯。
  本子是有些泛黄啦,他也有些老了。
  方海叹了口气,嘴里面吆喝了一声不知道啥,猫儿受了惊吓,还是得了命令,一骨碌地顺着窗外攀爬的藤蔓,晃荡着跑了回去。
  还是年轻好啊……
  他慨叹着,抿了抿放在桌旁的、不知什么时候晾的茶,悄悄地落下一声叹息。
  院子里,自己媳妇已经在打扫了,冬去春来,树叶泛着嫩芽。刷刷的扫地声,配合着落叶的声音,听得人心旷神怡。
  方海也不例外。
  他摸了把藤椅,也不帮忙,就坐在一旁看着媳妇操持着家务,在屋子里进进出出的,踩过的门槛发出铛铛的声音,很是悦耳。
  老太太也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操持起家务来依旧是那么干练,仿佛上了六十多年的发条从未断过一般,日复一日的经营着,经营着自己的那份家庭,还有眼前不大的庭院,与那个邋遢的老公。
  她的身体,倒也是好的,面色红彤彤的很有光泽,满头的白色,掩映不了从树叶的缝隙中偷过来的阳光,笑得很好看。
  (二)
  “有机会的话,还是想去看的。”
  媳妇瞥了方海一眼,扔下的碗重了点力道,嘴角不知是哼了一声,还是叹了一句:
  “这么大的人了,还想些这样的有的没的。”
  她把筷子往方海怀里一扔,做出的饭菜生津可口。
  方海知道她有点生气了,连忙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去触她的霉头,偷笑着把饭菜往碗里夹。
  他年纪大了。
  都是七老八十的小老头小老太太了,再想去什么的,是有些不切实际了。
  方海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看着眼前云镇的这条河,流淌了不知道多少年。
  他也想着去想了不知道多少年,不知疲倦。
  好友老何总是劝他:
  “老海啊,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也该好好休息了。”
  “别老想着折腾自己这把老骨头。”
  方海笑了笑,随手往自个儿腰间这么一摸,摸了个空白。
  这一下,也被老何瞧见了,他忍不住的取笑着:
  “怎么,又被你媳妇没收了?”
  方海笑了笑,也不解释,省的再被自己这位年少时期的损友多取笑一下,伸手摸上了自己的拐杖。
  可真是奇怪啊。
  平日里顺畅自如的拐杖,今儿个的,咋这么沉呢?
  对了,我的烟袋呢?
  (三)
  外面的阳光洒了下来,落在了古木雕刻的窗棂上,给房间披上了点光,那只猫依旧是在叫的,床头的茶水泛了凉。
  再看的时候,烟袋又回到了自己的腰上。
  方海得了个欣喜,像个小孩买着了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美的喜不胜收。
  自家媳妇难得松了口:
  “海,想去吗?”
  方海愣了一下,像是有什么温热在流淌,流淌着顺着他起了皱纹的脸上一路向下,掺着自己媳妇暖和的拥抱。
  他想,他应该是年纪大了。
  以至于有些看不清,是自己的眼眶红了,还是自家媳妇方才哭了。
  但好的事情是,可以去了。
  这可是个值得高兴的事。
  媳妇开始省钱了,去可是笔大开销,方海帮不上什么忙,自己不乱花钱就算好的了,这如何省钱,他还真来不了。
  但也有能来的。
  家里的书给卖了当了,自己早些年收藏的那些个珠宝,也给当了去。
  零零碎碎的东西卖了不少,但那本本子,那本泛黄的本子,那本写了他那些大大小小愿望的本子,方海舍不得卖。
  卖不了几个钱。
  却也不止几个钱。
  再转身的时候,家里的值钱玩意,倒也卖的差不多了。
  只有那些个愿望,方海还给留着,权当留着自己的念想。
  东西是卖给了老何。
  这损友收起自己东西倒是来的热切,也不知道自己小的时候沾了什么福气,或是惹了什么晦气,能跟这么个损友挂了这么久的脾气。
  就连住,也乐呵呵的跑过来跟自己说:
  “老海啊,我搬到你隔壁了,现在就是邻居了。”
  “不对,是好友加邻居。”
  笑得还挺灿烂的。
  想到这些,方海忍不住笑出声来,还好这损友家里头开了个铺子,银子啥的倒是不缺,不然把自己这些破烂玩意全接受了,非得破产不可。
  (四)
  临了走了,媳妇收拾好了东西,妇人家操持了大半辈子,临出门要去了,却也只收拾了一两身衣裳——
  还有个楠木打造的盒子。
  他终于要去了。
  方海是没看过海的。
  他起了个大早,身上的布衣穿得极为干净,沾了水的梳子来回这么梳着,梳了个服服帖帖的样子,精神得很。
  邻居老何早就在那等着了,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出门了呢。
  但方海没跟他计较这个,好不容易要去了,还计较这个干嘛呢?
  媳妇很是自然的挽着他的手,旁边的行李带的不多。
  烟袋么,总算还是挂在腰间的。
  “老何,看好我的东西啊。”
  绝口不提卖这个字。
  就像是自个儿路上的费用,不是老何掏的钱一样。
  老何笑着应了声行,慢慢躺在了门口的椅子上,摇摇晃晃的藤椅嘎吱嘎吱,笑着的小老头眼里泛着光。
  “早点回来啊,回头还指着你跟我一块去钓鱼呢。”
  方海一脸的理所当然:
  “那肯定的啊,放心,我肯定带点纪念品给你,他们年轻人不就讲究这个嘛。”
  媳妇就在一旁听着,听着自己的爱人跟老友吹牛,再一转眼睛,忍不住落下泪来。
  从前的日子很慢,慢到写信,也只能够着燕子来回。
  去也很慢,从云镇一直出发,得走不知道多远的路,看多少的星星月亮。
  “有机会的话,还是想去看的。”
  依偎在媳妇怀里的时候,方海也是这么说的。
  等脚踩在沙滩上,柔和的海风缓缓地吹着,吹得人胸襟自开,软软的沙子亲吻着自己的脚,耳边的海浪就这么挠着,挠到了日落。
  按照大夫的意思是,还是不要抽烟了罢。
  日落把影子拉得老长,媳妇拍了拍身边的楠木盒子。
  盒子的影子也被拉得老长,长到了云镇的那个院子,黑白相间的猫陪着老人等着,等一个老友的愿望——
  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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