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心结

　　保定顺平，素以出产蜜桃闻名京津冀地区，这里几乎家家都有自己的桃林，这也是家庭的主要生活来源。
　　许建飞家的桃园足有五亩，主要由他们爷俩儿负责，赶上采摘季节，需要雇佣几个工人一起帮忙摘桃。
　　许林自小便喜欢游走在桃林里，飞身纵跃，空手摘桃，宛如一只灵活的猴子。
　　我这还真有点孙悟空看管蟠桃园的赶脚啊！！许林一阵悠然自得。
　　十年，对于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这在许林今生，已占据了五分之一。
　　这十年的积累，表面上只是身强体健，但实际上，让他熟悉了很多的人和事，他也从中通透了很多道理，他的心智，足可媲美三十岁的社会精英。
　　他具有超出实际年龄的智慧，不但同龄的孩子喜欢和他玩儿，比他大的孩子也愿意接纳他。
　　这样，他和一些许枫生前的玩伴，也有着一些互动，让他感慨万千。
　　这些孩子，也因许枫的死去伤心不已，如今，看到许林健康成长，也算一种安慰吧。
　　但唯独赵秋生，一副冷漠的样子，从来不给许林好脸色，不让他走近自己。
　　对于他的心思，许林早已看得分明，他是许枫死难的亲身经历者，死亡之手，距离他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
　　许枫喷出来的血，有些都溅到了他的衣襟上，这对于幼小的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摧残。
　　恐惧、悲伤、内疚、迷茫，种种复杂的情绪，曾缠绕他很久，在许枫死后的几个月里，他常常精神恍惚，甚至有一次，撞到电线杆子上，脑袋起了个大包。
　　从那以后，他变得沉默寡言，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圈子里。
　　如今他已十九岁，在镇五中高一上学，学习成绩一般，好在身体素质不错，在短跑、篮球上有一些天赋，才让他不再无所事事。
　　他是个苦孩子，自幼妈妈因病去世，他爸脾气不好，整天喝酒大闹，对他非打即骂，因此，他宁愿跟许枫他们在外疯跑，也不愿回家。
　　后来，他有了后妈，虽然不像电视里那么恶毒吧，但也对他极为冷淡，爱冷不冷，爱饿不饿，反正不是我的孩子。
　　等后妈有了自己的孩子冬生，就更不拿他当回事儿了，好吃好穿的根本没他份儿。他只能暗自流泪。
　　冬夜里，他在一张薄棉被里瑟瑟发抖，越睡不着，越想心事儿。
　　他想，当初，要是撞死的是他，就彻底解脱了。自己也不必那么愧疚了。
　　当许林来到世间，他曾多次偷偷地去看这个孩子。
　　虽然他跟许枫有很大的区别，但他真的很高兴，感觉这就是老天赐给许家的。
　　他在心里暗下决心，谁敢欺负许林，我就替许枫教训他。
　　但他为了不让自己再伤心，故意装出冷漠，远离许林。
　　“秋生哥，你来得挺早啊？”
　　一日清晨，两人在村委会外的球场相遇。许林热情的打着招呼，秋生冷哼一声，继续投着篮。
　　“秋生哥，一个人投篮有什么意思啊，敢不敢跟我斗牛啊？”许林发出挑战。
　　“呵呵，那我不是欺负你啦？”秋生有些不屑道。
　　“那就试试看吧，打五个球，看谁厉害。”许林眼神坚定，信心十足。
　　“那……小子，来吧，你先上。”秋生气恼已极，将球丢给许林。
　　毕竟两人年龄、身高、力量存在不小差距，不能占这便宜啊。
　　183厘米的秋生VS155厘米的许林，二人在球场静立，那一刻，秋生眼神一动，仿佛看见了许枫的身影。
　　就在他失神的一瞬，许林突然启动，一个加速变向，迅速突破了秋生的防守，秋生忙回身追击，腾身一个大帽从背后扇来，犹如雄鹰展翅般遮天蔽日。
　　但许林将身子一团，巧妙地避开了秋生的追帽，身体在空中继续前划，已到了篮筐左侧，反手拉杆，球像长了眼睛一般，准确地落入球网。
　　“秋生哥，多谢承认啊。”许林转身笑嘻嘻地望着秋生。
　　“你小子，有两下子，再来。”秋生倒是干脆，不管咋说，愿赌服输，从头再来呗。
　　这一球，继续由许林持球攻。有了刚才的经验，秋生不再大意，不给许林突破的空间，采取放投不放突的策略。
　　许林如果完全发力，倒是可以硬抗秋生的身躯，但那样就太令人不可思议了。他只能依靠灵活的脚步突破和精准的中远投来解决问题。
　　但秋生可是专门练了几年篮球的，经验和素质都属上乘，他多次进攻难以奏效，只得使出一招后撤步跳投。
　　他一个虚晃紧接着便是后仰，将身子呈斜六十度弹出去，手指轻推篮球射向篮筐，如拉弓射箭一般。
　　秋生脚尖点地，飞身猛扑，长臂暴涨，再加上身高的优势，几乎摸到了球皮。
　　但球只快了零点一秒，擦指尖而过。
　　唰，干脆利落地进入网窝。
　　秋生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心中叫着自己的名字大骂。
　　秋生，你真笨，怎么说，你也大了他九岁啊，还是专门练篮球的，这都白练了？
　　小时候，跑不过许枫，没想到，十年后，连他这小弟弟都赢不了，秋生啊，你怎么这么废物啊？
　　许林见已燃起他的斗志，便不再继续逞威，进攻中，故意卖了个破绽，让秋生一掌将球盖出底线。
　　秋生重拾信心，轮到他主攻，他利用身高、力量优势，背身靠打，将许林挤压到篮下，便使出他擅长的小勾手，嗖的一声，脑后生眼般准确入网。
　　“好，秋生哥，你这球太霸道了，有点奥尼尔的威力啊。”许林伸出大拇指赞道。
　　“呵呵，知道厉害了吧！！”秋生咧嘴大笑。
　　两人再次厮杀，秋生跳投进账，追成2：2后，继续持球，这次他选择了正面单打。
　　但他本身运球技术不甚精湛，再加上身材高大，使得重心较高，球弹起位置常在腰间，被许林一伸手，鬼魅出行，抄走了皮球。
　　许林顺势来了个干拔跳投，气定神闲，如剑客出剑，一剑封喉，冷酷、快意。
　　“靠，又被他得手了，郁闷啊。”秋生愤恨地挥拳发泄。
　　但他能在短时间内及时调整好心态，知耻而后勇，不骄不躁，利用防守优势，再次瓦解掉许林的攻击。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最终秋生以5：4险胜，虽然赢了，但他没有丝毫兴奋之情。
　　“大林子，不错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厉害的球技，假以时日，一定能成篮坛巨星啊。”秋生露出久违的笑容，发出由衷的赞许。
　　“谢谢秋生哥夸奖，我还差得远呢，只是手感好罢了，而且我也不想走这条路。”许林很真诚地笑道。
　　“你这小子啊，比小枫还厉害。”秋生不自觉地提到了许枫，突觉失口，一脸尴尬。
　　“秋生哥，你不用避讳这个，我也不小了，我也多少知道我哥哥的事儿，那是个意外，不怨你，你也不用内疚，他也希望你能有出息，不是吗？”
　　秋生闻言一愣，没想到，这个十岁的孩子，竟然如此豁达开阔，相比之下，自己这个成年的大孩子格局就显得小了。
　　“哈哈，不愧是许枫的弟弟，果然有见地，哥哥看好你哦！”秋生放声大笑，仿佛回到与许枫随风奔跑的日子。
　　“走，大林子，哥请你喝羊汤去。”
　　两人收起篮球，披上衣服，在淡淡的暖阳中，携手离开球场，走向村东的一家小吃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