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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是你看错了，毕竟你们都那么多年没见了。”想了半晌，曹幸才吐出这么一句算是安慰的话。
东杉仍是沉默，霍炽兵生怕自己说错话，也没有吭声。
“就算我妈真的出现在那样的地方，也没什么稀奇的。”肖乐乐叹了一口气：“我小时候她就那样，连我外婆都骂她风流成性，呵呵…不然我也不会连自己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
这下曹幸也不知该说什么了，良久，才伸出手掌轻轻拍了拍肖乐乐的肩膀。
有这样的母亲，不得不说是子女最大的悲哀，凭此一点，便足以想象肖乐乐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满是阴暗的童年。
“如果真是她，你该去见她一面。”曹幸小心翼翼说道，“看得出，她在你心里很有分量。”
“我也觉得。”霍炽兵附和道，“无论怎么样，她毕竟是你的母亲。”
“我们陪你一起去。”东杉也吐出几个字。
“我恨她。”肖乐乐话至此处，眼中已有晶莹闪动，“更恨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
曹幸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昨晚以肖乐乐的好脾气，最后仍很是暴躁地一脚踹飞了那个红毛男子。
以不夜都那些小混混一哄二骗三逼迫的手段，倘若真盯上哪个没有背景的女孩，估计还真的很少有女孩能不被他们搞上床，更别提肖乐乐的老妈本身便不安分了。
“若是见不着就算了，既然见了，就是上天要我们做个了断。”肖乐乐语气更像是给自己打气，“就今晚吧，再去一趟。”
……
当晚，不夜都。
某家会所门口，正立着三个男人，一言不发。
就在刚刚，这三个家伙很是粗暴地赶走了店里所有的客人，气势汹汹赶来的保安在看到三个男人腰间闪闪发光的合金手枪后顿时偃旗息鼓，大堂经理很是乖巧的让店里花枝招展的‘服务人员’统统哪凉快哪呆着去，只留下了一个指定的女人。
女人明显过了最适合干这行的年纪，其眼皮松弛，脸颊凹陷，即便盖着浓妆，也不难看出眼角的皱纹。即使年轻时如何百媚千娇，如今也已是残花败柳。
然后，三个男人身后走出一个女孩，看相貌，竟与这女人有几分相似。
女孩儿直盯着对面的女人，还没说话，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乐乐…是你吗？”女人眼神有些闪躲，看向对面的女孩，试探问道。
一旁的大堂经理见势不妙，忙看向三位堵门的男人说道：“几位兄弟，可不是我们逼她的，她欠别人钱还不上，人家把他送到这儿来的，这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你们要是是来带她走的，就直接带走她好了，反正她在这也赚不到什么钱……”
“闭嘴！”
霍炽兵一声大吼，吓了大堂经理一个哆嗦。
“乐乐…你，你是来带我走的？”女人眼里泛起了些许的光亮。
看得出来，在这里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女人眼神还算不错，瞟了几眼便看出了女孩儿身后三个男人腰间别着的手枪，顿时欣喜万分，不敢相信问道：“乐乐…你成了佣兵？”
见女孩儿没有否认，女人当即声泪俱下：“乐乐，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找我？”女孩儿听了顿时冷笑，抬手抹了一把眼角溢出的泪水，冷声道，“你怕都忘了有我这个女儿了吧。”
“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已经38岁了。”女孩儿声音依旧清冷，“你还剩下什么?满胳膊的针眼儿？一副几近枯竭的身体？一个麻木迟钝的脑袋？”
女人顿时愣住了。
女孩儿忽然笑了：“想你当年，也是一锦衣玉食、捧着怕摔含着怕化的主儿，出门外公外婆前呼后拥，视你作掌上明珠，可你呢？你要个性，你要自由，把纵欲当成洒脱，把叛逆当成潮流。吸毒酗酒，滥交堕胎，你是样样玩儿了个遍。呵呵…我真该庆幸我不是被堕掉的那一个。”
“自己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家里的爹妈？”女孩儿咬着牙，恨意仍止不住从牙缝里钻出来，“哦我差点忘了，外公外婆去世的时候，你都没回来看一眼。他们俩恐怕到死都没想明白，怎么养了将近二十年的独生女儿，仅仅因为限制她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就彻底成了仇人？！”
女孩儿话极其尖锐，甚至可以说有些刺耳，对面的女人瘫坐在地上，早已是泣不成声。
“好好看看你自己。”女孩儿长呼一口气，眼中又有泪水流下，“这就是你要的自由？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人生？”
“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外公外婆…”女人费力爬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女孩儿的大腿，嚎啕大哭，“别丢下我…我欠你的，让我用后半辈子来弥补…”
兴许是女孩儿与这女人的确没有太多感情，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女孩儿仍昂着头，不肯低头哪怕看上女人一眼。
“人生来世上，只走一遭。走法如何，单凭个人选择，路是你自己选的，代价自然没人替你承受。”女孩已经止住了泪水，语气很是淡漠，“如果说我们母女之间还有感情的话，那么我对你的感情只有一种，那就是恨！”
女人被吓住了，呆呆的看着女孩儿，不知道女孩儿下一步会做出怎样的动作。
“我今天来，就是同你做个了断。”女孩儿蹲下来，“也算是为含恨而死的外公外婆讨个公道。”
“啪！”
一记耳光清脆而响亮，让大厅里众人都跟着激灵了一下。
“这一巴掌，为了被你气死的外婆。”
“啪！”
又是一记耳光，女人的脸颊清晰浮现五个手指印。
“这一巴掌，是为了恨你恨到牙根儿痒痒的外公。”
“啪！”
又一记耳光毫不留情。
“这一巴掌，是为了被你虐待、挡了你钓男人路子的我自己。”
女孩儿抬手还要打，身后的三个男人已经冲上来拦住了。
“乐乐，算了，别再打了。”
“对，撒撒气就好了，再打出人命了。”
女孩儿这才罢手。
女孩儿身为佣兵，力气自然远超常人，此时几乎毫不保留抽出去，女人的脸已经肿的不像样子。
三个巴掌打下去，大厅里众人几乎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三个巴掌打完了。”女孩儿长吁一口气，心底积压多年的仇恨情绪，此时已经全部释放出来。
女人呜呜哭着，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
女孩儿低头看着，眼神有些飘忽。
一幕幕往昔，像电影似的在眼前闪过。
……
“爸…你怎么回来了？！”
“你…你竟敢把这些野男人带到家里来，你…你要气死我呀！”
……
“唉，现在连孩子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要是传出去，以后日子该怎么过呀？她这真是自食其果！”
“这样也好，有了孩子就好好在家养胎，等生了孩子，她也该收收心了。”
……
“是你！都是你！都是因为生了你，我才变胖变丑的！”
“我才二十岁，肚子上就多了这么难看的一道疤！这全都是因为你！你去死吧！”
“你撒手！有什么气冲我和你妈来！别对着孩子！”
……
“爸，再给我点钱，没钱吃饭了。”
“你也就要钱的时候才回这个家！我真恨不得抽你一巴掌！”
……
“你你…你敢吸毒！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哟！你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
“家里还有钱，我看到了！快点拿出来！”
“那是…那是乐乐的学费…哎哟，你别抢！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妈都被你气病了！”
“少废话！快拿钱！”
“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再跟那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
“随你便！”
……
童年时期，女孩儿所有的恐惧、绝望，全都拜面前这个女人所赐。
多少个日日夜夜，女孩曾幻想过无数次能够像现在这样，替不知气到昏厥多少次的外公外婆，也替饱受折磨的自己，酣畅淋漓地扇这个女人几巴掌。
现在她做到了，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
解恨之余，更有许多复杂的情绪涌现。女孩儿发现自己甚至有些可怜她了。
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吗？女孩儿问自己。
“我该死…我该死…”
女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抗的迹象，只是费劲支起身体，跪在女孩儿面前，深深埋下了脑袋。
你我就此永远断绝关系！这句女孩儿在心中酝酿了很久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这些钱你拿着。”女孩儿身旁的高大男人递给女人一些钱，以及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卡片，“离开这儿，以后乐乐会去看你的。”
女人没有拒绝，接过钱颤抖着说了一声谢谢，又深深埋下了脑袋。
“唉。”
女孩儿身后的三个男人好似都叹了一口气。
在这之前，无论如何，他们也想不到，这个稚气未脱的、古灵精怪的、一笑眼睛就弯成月牙儿的女孩儿，心里竟也能藏下这么深的秘密。
女孩儿不知道最后是怎样收场的，也不知道最后是怎样离开了那里，只知道后来，自己没饮一滴酒，却好似喝的烂醉似的倒头便睡，再一睁眼，已是三天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