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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智睁眼后，手里空空的，下意识抓了抓，盖在身上的棉被和身下的干草都很暖和，掉在脖子边上的玉佩有些冰凉。
师傅用粗重的呼吸声和低沉的呻吟在倔强地向这个世界宣告他的存在。
心里空荡荡的空智扒拉掉身上的束缚，拿了神台边上叠放整齐棉袄麻木穿上，弥补了一些离开被窝缺失掉的暖意，这才将玉佩揣在兜里。
冷硬的馒头碎不知道给什么吃了，留下些碎屑在破碗里，被干草刷干净后，盛了一些水，在火上热了之后，给送进了两张嘴里，如此往复，直到土瓮里的水见了底。
阳光是刺眼的，小小的人儿在门槛顿了一下，伸手遮住太阳，也擦掉留在脸上的洗出来的两条长痕，有些脏的脸蛋儿立马和谐了。
今天还没化缘，很难遇到昨天那般好心的掌柜菩萨了，不能老是往人家那里跑，会惹人生厌，多跑一些路，多寻几户善良人家，能多熬一些日子——空智呼呼吐气，给自己打气。
什么忧心的事儿丢在后边了，喂饱师傅和自己再说，师傅说的都是骗人的，哪里会有不知道饿的人？
……
和热闹的街市一块儿苏醒的，还有各处的小赌摊、赌坊，游手好闲的汉子偶尔的了几个钱后赶着去送钱的地方。
有个腿脚不大好的少年穿着小斯的服饰也加入了送钱的人堆里，吆喝着壮壮气势，一股脑挤进了一间小赌坊。
坐庄的老手放高了点眉眼，好看清楚下注的货色，掂量着开场给哪个好运道的赢些钱，这有些考量眼力劲了。一个是不能让赌坊损失大，一个是得保证赢钱的会是回头客，拉着蠢蠢欲动有闲钱的人入伙。
骰子一摇，骰盅里哐啷噹地响，这时候骰盅就是最有魅力的东西，千娇万媚的人儿在边上解衣裳也比不得，下了注的撕心裂肺喊着或大或小，更有甚者买了豹子，期望一次翻盘！
牛九面红耳赤，也跟着瞎吆喝。
旁边的人嫌弃他碍事，还瞎支招，连累输了好些钱，就把人往一边推，骂咧几句，就继续投身挣钱大业里了。
牛九鄙视了那人几眼，摸了摸空荡荡的怀里，三个铜钱子十分磕人，远不如银子来的软绵。
前几日的豪气干云再与他不相干了，牛九这次十分犹豫，想要靠着这点钱儿翻盘。
赌场！就是用来创造奇迹的！
有个新面孔引起了大伙儿的注意，牛九更是从他一进门就格外关注起来，盖因为这人进门就靠着一角碎银子挣了两大锭银子了，十赌就赢的打主儿，那个坐庄的额头都流汗了。
好在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年也懂行，故意卖了个好，出错几次，让盲目跟风的赌客栽了跟头，才没有被赶出去。
手里的银子没多，人情却多了，至少赌坊不会下黑手，估计就是个好玩儿的高手。
这些都是牛九浸淫赌场多年后，靠着仔细观量得出的结论。
于是，可以地接近之下，牛九和少年靠在了一堆，观察着人家的下注规律。有了把握之后，牛九放大了胆儿，把三个铜子丢到银锭上。
这一局，全副身家赌了豹子！
耳边稀疏的嘲笑仿佛没有听到，牛九红着眼睛等待着，然后欢呼，接着搂钱，这才对自己的贵人摇肩说谢。
一会儿工夫，牛九身前的银子多了起来，三个铜板揣进怀里收好，希望能够延续好运。
庄家的眼神不对了，对看场的人使了个眼色，各自会意。
李淳熙活动了一下还有些难受的脚，挠了挠，压下麻痒的感觉，心血来潮一般，把钱一股脑丢到了“大”，还是两锭银子！
牛九紧随其后，冲着李淳熙不好意思地笑。
李淳熙也笑，坐庄的也笑，然后牛九也就笑不出声了。
通红的豹子通杀，一片晦气骂娘的声音。
牛九呆愣了一下，忽然清醒了一般，跳起来，死死掐着李淳熙的脖子，呢喃着要他还钱！
庄家难得发了善心，命令看场的把牛九拉开，打了一顿后，从门口丢了出去。
李淳熙拍了拍沾上的尘土，跟人家说了声谢，拿起桌上的剩下的碎银子走出了门，不知不觉都已经是响午了。
太阳变得刺眼，墙根变得暖和，蹲在那儿看热闹的人也就多了，七嘴八舌说着新鲜事。
赌坊里丢人出来已经勾不起他们的谈性了。
死灰脸的牛九爬起来后一直在附近转悠，劈手抢了炊饼摊的一块炊饼吃了起来，再在茶摊子混了一碗水，显然不甚甘心，在这里逮人。
那个腿脚不麻利的少年衣着打扮都不是富贵人家，乡野气息很重，牛九也就不担心善后了，想要人家身上的银子，更想得到人家的赌术。最后那一把，肯定是他坑我的，不然怎么自己想着这是最后一把了，立马就出了错？
果然，那小子鬼鬼祟祟从后门跑了，压根没想着从正门出来。
牛九也不急，尾随在后面，注意了一番有无多事的人，瞧着周围渐渐变得僻静，在那小子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箭步上前捂住嘴巴，把人拖进巷子后，抽出腰间的刀子抵在李淳熙脖子上，恶狠狠道：“别给老子叫出声来！”
李淳熙眨了眨眼睛，嗯嗯两声，不太敢动了。
牛九满意地松开手，一脚踹在李淳熙屁股上，把人压在土墙上边，在小腿上往外踢了两脚，一边摸索，一边问道：“小子，你厉害，居然敢坑老子！十里八乡也不打听打听，谁敢惹我牛九爷！”
找了好一阵，才摸出了几角碎银子，骂道：“他娘的，就这么点儿？转过身来！”
说着，牛九一把掰过人来，刀子在李淳熙脸上拍了拍，颇为不爽这张没表现出害怕的脸，却还是换了表情，笑呵呵道：
“今个算你走运，要是在平常，非得断你一条胳膊！小子，要知道感恩呐！跟我说说哪里学来的赌术，只要你肯教我几手，这事儿就算是完了，以后在辉城里混，提起我的名号好使。”
李淳熙古怪地盯着牛九看，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当了和尚？”
牛九脸色一冷，喝骂道：“关你屁事！”
那个小和尚还想在自个这混吃混喝，老和尚养不了了，就像着丢给自己，他还没那么笨！
牛九想着，看来还是得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瞧瞧才能乖乖听话，居然敢威胁自己！于是拉起李淳熙的手，一刀子扎向小臂，眼神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李淳熙叹了口气，曲指绕过刀身，点在刀子被上，明显是杂铁打的刀子脆生生断了。
这一刻，牛九有点呆，听那少年叹息道：“果然赌徒的人性都丢在了赌桌上，我就不该奢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