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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这间房子却里架了篝火，上边用铁链挂着一口铁锅，里边冒腾着水汽，浓汤里羊肉块儿翻滚。
阿木次用小刀子插出肉块，在嘴边吹了吹，咀嚼之后，残留的血腥味有点刺激，贪婪地咽了下去。
几天过去了，处理掉的“尾巴”实在太少，这让阿木次有些气闷。
此前大祭祀就说了，此次收网不必较真，弄不出大动静来，李安这个人不会给我们机会的。阿木次赞同之余，心里边还是存了一份侥幸的，只是连日来的遭遇已经将这份侥幸打碎。追踪先前已经探查清楚的隐线，收获依旧寥寥胜于无，这些人已经成了弃子，阿木次眼看着这些人按照从前的习惯、地点寻求庇护接应，然后大都绝望地吞服毒药自杀了，虽然捉了几个活口，逼供之下，呈上来的东西能起到几分作用，大家心里都晓得。
忙碌了好些日子了，终于静了下来，阿木次盯着铁锅入神，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情。
值守的苍牙卫进了来，握拳行礼。
阿木次转过来瞧了他一眼，那毫不掩盖的欢喜神情，让他精神一振。
果然，在酒肆盯梢的人回来了一个，正在外面候着，着急、激动、喜悦这些表情复杂地在他脸上融在了一块儿，进屋与阿木次行礼后，把好消息和细节一股脑说了出来。
这一次的功劳，最先一笔当记在自个名字下。
阿木次沉吟了一会儿，先打发了这个等着领赏的人，唤了另一个人进来，交代了详情后，吩咐道：“土崁里，你带着几个人去一趟，盯梢一段时间，若是没有额外情况，你就把人捉回来。”
土崁里眼睛一亮，领着自个弟兄就走了。
“是谁呢？”阿木次用小刀子翻了一下肉块，这一句只是为了肯定自己的猜测。
大祭祀默契地与李安做了一次隐蔽的买卖，其中之一就是不阻拦李淳熙离开戈壁。这一笔买卖除了把李安稳稳地牵在望北镇之外，他相信，这个可以说是“看着”长大的小子可不是个安分的主，到了汴梁，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再加上李安的古旧门生，即使心念其情的十之一二，有了主心骨后，也能牵扯住赵国的脚步，好让草原王庭有足够的时间，牢牢地把戈壁三州握住，一举两得的事情，十分划算。
至于远在汴梁的李亭之……阿木次有些不屑，这种人不是他心目中值得重视的英雄，甚至不算是对手。
不过，既然是人家自己回来了，这也算不得是塔克人违背了诺言，顶多从他口中挖出想知道的事情后，再把人放了便是，到时候亲自安排一队亲兵护送至赵国边境效果或许更好。
一念及此，阿木次心情愈发好了，土崁里带去的都是好手，捕捉一个炼肉的武夫算是大材小用了，就算有个意外，也能应对，自己要再此处坐镇，不能亲自动手，还是有点儿小小的遗憾的。
羊肉熟了，阿木次捞出一块来放到碟子里，捻起几颗粗盐捏碎，均匀散在上边，不顾热气，呼啦呼啦吃了。
这羊肉的滋味不如草原上的，肉不够结实，却少了一股羊骚，别有滋味。
还未满足的阿木次抓起海碗，直接捞了一碗汤，再添了两大块肉，正打算开吃，手顿了一下，笑着把海碗往左边一推，学赵国人做得笔直，说道：
“不速之客，在你们国家应该不是一个好词吧。”
包裹在黑衣下的李淳熙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端起海碗嗅了嗅，沿着碗壁嗦了一口，这才坐了下来，打算好好享受一下这种难得的在盐碱地长大的羊。
阿木次不甚在意，侧过来，很认真地等待答案，还贴心地把舍不得用的精盐放到李淳熙面前。这是他从大祭祀那里学来了待客之道，在草原上不会用到的东西。
李淳熙直接用手捞起肉块，抹了盐，小口小口撕扯着吃，边回答道：“不对的，这是一个中性词语，客人的好赖没有定性，比如说我，谁不知道肯定会受到你的欢迎？”
咽下了嘴里的肉后，李淳熙接着说道：
“你说是不是呢，阿木次王子？”
屋外脚步声此起彼伏，然后接连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阿木次恍然大悟，顺便请教了好些平时不懂的学识，大都是关于赵国典籍的，大祭祀身体大不如前，平时不好打搅，积攒下来，也就多了。让他意外的是，这个明显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对答如流，兴起之下，话就越来越多了。
李淳熙吃完肉，喝完汤，肚子明显撑起了束缚他的腰带。松了松裤头后，紧绷了身子。
阿木次识趣地没往下深聊，施施然起了身，压抑着的野性从眸子里复苏，占据着李淳熙可能逃跑的的线路，和外边闻声赶来的苍牙卫形成了包围。
“我很奇怪，为什么要回来？要是单纯怀念一下死去的爷爷，我可以带你去一趟崖山，瞭望翱翔的雄鹰。”
李淳熙否认道：“人死灯灭，死人就是一杯黄土。我要是说只是过来看你一眼，了解一下前因后果、那日的情形，你信吗？”
阿木次翘起嘴角，他相信，在这段时间里，他的人足够把这驻地里里外外摸个清楚，至今没有听到动静，虽然有些不安，土崁里带着好手离开了，但是在这般严密的包围圈里，李淳熙要是还能逃得掉，他还有资格在兄弟面前昂起下巴吗？
想来看我一眼？要当我的巴图鲁吗？
“动手！”
阿木次一声令下，窗户里、门外、大梁上钻出了人，扑击向李淳熙，打翻碍路的家伙什。
把手在屋外边的苍牙卫紧绷着精神，目光都投到里边。
李淳熙一脚踢翻了汤锅，滚烫的汤汁混着油脂泼洒，然而这些人痛苦地闷哼一声之后，继续扑杀了过来。李淳熙摆架，老猿抬头，拳意流转，游荡在肌肤下，刹那冲了出去。
老猿叩首，仙猿一拜，凡俗之人消受不起的大福分，于是面前之人鬼上身一般顿住，皲裂的长痕攀爬蔓延，血红渗透了衣裳。
李淳熙提肘前进，铁血似重骑冲锋，自中间撕裂了拦路的尸体，直取倒拽骨刃的阿木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