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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幕已经降临的时候,美食街的人气也到了顶峰,而老葛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可就算这样,他也不忘和坐在身边的陆学峰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时不时还歇下手和陆学峰干上一杯。
“小陆,我说你就不要再送外卖了,就和我干,我这准备再弄个门面,请人也是请,请你还不一样!”老葛看着眼神有些飘忽的陆学峰,似乎又想到什么,“小陆你可不要觉得我是在照顾你啊,在我这干不比你送外卖那轻松。但是最起码你能学门手艺,你这么年轻总不能一直送外卖啊!”
陆学峰自打和老葛相识后,对于自己以前的经历从来没有提过。他仅剩的可怜的自尊也不想以此获取别人的怜悯或者同情,老葛或多或少也能够体会到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和陆学峰的聊天,从来不涉及以前的种种过往,他所知道的也仅仅始与通城。
陆学峰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委婉:“葛叔,在通城能够认识你已经是我的幸运,不说其他,就凭每天比别人多送不少外卖这事,我心里也有数,你帮我是情份,不是本份。情份总有用完的一天,到时候我怎么和你相处呢?
老葛没有再多言,劝说陆文峰已经像是成了老葛这段时间的必修课了,每天只是换着不同的话语表述着同样的意思,从当初着急于陆学峰的固执到如今只此一问绝不多言.
陆学峰心里明白,现在的自己在旁人看来确实有点不可理喻,相对于送外卖而言,葛叔提到的对一个残疾人而言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他并不像表现出的那么淡然,也并不是没有思考以后的日子,可是一想到一辈子再也无法碰球了,苦涩的滋味涌入了心头。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从事足球相关的职业,可这条瘸腿让他又失去了尝试的勇气。
老葛不知何时拿了两罐啤酒坐在了陆学峰身边,递了一瓶给了陆学峰,自己也开了一罐,灌进了嘴里:“小陆,你以前是个什么光景,我也没问过。但我知道想必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这人啊凡事都得朝前看,”老葛摇晃着罐中不多的啤酒,猛的一股脑倒进了自己的嘴里,“依我看啊,这酒一喝,晚上睡上一觉,在大的事第二天也不算事了!”
老葛的碎碎叨叨仍在不停的持续着,而陆学峰也淡淡地听着,谁也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好久,抬起了头,越过身边的喧闹看向了远处。天色己暗,远处城里的灯光在暗里明明灭灭,一晃而过。微凉的晚风在黑夜里像是飘着,带给陆学峰的却是丝丝的冷意。
陆学峰的租住的房子位于市郊的一片棚户区中,说是棚户区其实以前也就是一片村落,当不知从什么时候吹起说要拆迁的风,当地的村民就开始疯狂的搭建起违章房,但凡是能有一点空隙的地方盖上砖瓦就是房子,甚至于猪圈上都放了楼板。
就这样,这一片自然也就成了通城外来户最多的地方。而陆学峰此刻正穿梭在回去的路上。
这是一条窄小的胡同,窄小到连过一辆三轮车人都要侧身。两侧房子甚是简陋,一侧是挂着各种牌子的半死不活的小卖部,另一侧是微高的两层小楼。竟然有的墙面连窗子都没,唯独的几扇窗户上的窗布已经大半消失不见,剩下已经成了布带一缕缕的挂在了窗边,没人修整,一片死寂的景象。
地面上混合着尿渍色烂泥的青石板,让推着车的陆学峰步履变得更加迟缓,酒精的灼热此刻已经燃烧到了大脑,让他已然昏昏欲睡。
从胡同里已经隐约能看到陆学峰所在的房子,可大门却不在这个方向。拐出了胡同,再绕着爬满绿藤的围墙转了一圈,这才到了院落的大门。
大门微掩着,轻轻地推开了门,放好了电瓶车,陆学峰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屋子顶多也就十来平方,白墙水泥地,用石头垫起的桌子,一张单人床,这就是所有的陈设。
陆学峰口渴的厉害,从床底摸出了一个烧水壶,灌满了自来水,正准备接入电源的时候心惊胆战的事发生了。
不好!触电!陆学峰心中一惊。酥麻的感觉顺着被吸住的指尖蔓延到了全身,他的身体在电流的刺激下剧烈的抖动着,颈部就像被一双手卡住一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的眼前一阵发黑,他努力的想从喉咙里喊出救命,到最后却变成了几声沙哑的呜咽。
如果还有人在的话,就会看到奇异的一幕,一阵又一阵的紫色电弧从插座顺着烧水壶的电线涌入陆学峰的身体,淡淡的紫光在陆学峰的周边形成了一层薄雾,就这样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所有的紫光在一瞬间消失不见!房间里安静极了,安静的如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如果不是地板上躺着已经晕倒的陆学峰.....
陆学峰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无数熟悉不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飞速的闪过,很多人很多事,开心与不开心,就像是在播放电影一般快速的变幻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恢复了意识,努力的想睁开眼,可是电流带来的强烈刺激让他做不出任何一个举动。
静静地躺了几分钟,他才努力的撑着地面,坐了起来。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水泥地面上传来的冰凉的冷意,刺激着他麻木的神经。
触电!怎么可能会触电!想到刚才自己在电流下的情景,不寒而栗!
他站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电流灼烧的痕迹。活动了下全身,似乎连原本酒精的麻痹感都消逝了。陆学峰试探的走了几步,嗯一切正常,咦?不对!
此刻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一记重锤敲中,噗通……噗通....在周遭安静的环境下似乎只能听到剧烈的跳动的声音。
是不是幻觉?是不是幻觉?陆学峰喃喃自问道。
他看着自己的右腿,刚才的那几步让他似乎升腾起了一个根本想都不敢想的奢望,现在只要再走上几步。不!只要一步,他就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陆学峰的胸口上下起伏着,吞咽着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而汇集在喉头的唾液,缓缓地而又坚定的迈出了右腿,那个曾经断掉了也毁了他所有梦想的伤腿。
步伐很小,他的足底落在了地面上,陆学峰心中一紧,紧接着,他的身体重心缓慢跟上,前倾一点...…正常,再前倾一点....…正常,直到所有的身体重心压在了右腿上,正..…正...…常。陆学峰狰狞的面孔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随即左腿迈出了最踏实而又坚定的一步。
此刻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一阵又一阵的热流从胸口涌入了全身。从断腿起,三百多个日日夜夜他都不知如何渡过的,经历了俱乐部的放弃,女友的离开,离开润州送外卖,往日根本都不会想象的所迫却一件件发生在了他的身上,曾经的梦想在生活的压力下变得几乎就像是遥远的一场梦。
而命运的女神似乎是听到了他无数日夜一个人的低语,从指缝里露出了一丝眷顾于他。莫名其妙的一次触电,他的腿伤居然恢复了,再也不是残疾人了,那同样是不是意味着曾经的梦想自己又可以继续追寻了!
外面已是黎明,透过破旧的窗户散入了一丝丝淡淡地余光,原本漆黑的屋子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陆学峰抬起了头,看下了窗外,在心里默念道:“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