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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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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明媚,天气晴好。
  
  人理已经被修复,世界末日结束了。
  
  “源初”小姐真的复生了——这是她最初的姓名,被王耀给予的表字则是“溯之”。
  
  无论是源初还是溯之,这名字都包含了希望她能拥抱过去的心意,却偏偏给了一个最讨厌麻烦、也不愿回首往事的人。
  
  她原本确实不是现代社会的人,源初出生在千年之前的中国,应该死于东都某个战场,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曾辗转多个世界,踏过无尽的轮回——因为有那个神格的话,是死不掉的,只能一次次转生,直到她遇到中原中也,才得以迎来生命的终点。
  
  她应该再也不会醒来,可是太宰治不愿意接受那样的事实。
  
  此时的源初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表情里透着微妙的不爽,她的脾气并不算很好,这个人的躲藏也让她有些烦躁。
  
  青年有着蓬松的黑发,鸢色的眼瞳,苍白的皮肤,明明是微笑着的模样,却又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好像被巨大的孤独感所笼罩,总有一种虚幻缥缈又朦胧的脆弱感。
  
  源初盯住他,沉思了一下。
  
  “如果是我认错了人的话,先说一声抱歉吧,然后……”
  
  她刚刚转过身,就在这时,太宰治下意识地抬起手拉住她,表情里是巨大的惶恐。
  
  “初初!”
  
  “很好,看来我没认错人。”源初慢慢转过头,感到莫名的不悦,开始看着他冷笑,“我说,你到底是想见我还是不想见我啊?”
  
  “……想。”
  
  他小声说,以一种乖巧无害的眼神看着她。
  
  尽管太宰治善于洞悉一切,操控人心,但只有这个人,他不想动用任何额外手段。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一无所有,只有她是唯一。
  
  “那你就大大方方的来见啊!是我会吃人还是我很见不得人?来见软妹难道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吗。”
  
  源初不满地瞪着他,虽然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很乖的样子,但是意外的更加让人火大了。
  
  “没有那回事……”太宰治弱气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偷瞄着她的表情。
  
  “哦?所以你是在怪我忘记你了?”
  
  软妹好气啊,她理直气壮地想,突然失忆这又不是她的错!
  
  “我永远不会埋怨你。”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来见我?我真是不懂,明明我就在你面前,如果你真的想见我,反而还要故意躲着我?还是说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吧!”
  
  骗人的究竟是谁呢?
  
  太宰治感到无奈,喜欢欺骗他人的分明是眼前这个女孩子才对啊。
  
  “到我这里来吧,因为你并不需要奇迹啊,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直到死亡来临”——她曾经这么说过。
  
  这是个责任感很奇怪的女孩子,只愿意背负当时的姓名所给予的枷锁,一旦转生,有了其他的姓名,便会切断以前的所有羁绊。所以,她承认的名字永远只有两个。
  
  一个是当下的名字,另外一个则是源初。
  
  太宰治可以通过太宰晴的行动触碰到她的真心,知道自己被爱着,她不会放弃他,会一直包容他,于是他天真的相信了这样的话。
  
  晴是怎么做的呢?
  
  那个人啊,温柔却又无情,像是风一样随便地闯入和打乱别人的人生,一旦离去便不愿回首过往。她任性自我,极度傲慢,并不会是沉溺于往事的人,不愿为任何事物所累,认亲或是叙旧对于她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于她而言,“过去”应该止步于“过去”,旅途就该终结在旅途的终点。
  
  晴知道自己背负着诅咒,注定会早亡,所以瞒着他提前购入很多生日礼物,委托别人一年年给他寄送。她没有遗留下其他话,她的所作所为通篇全部都是——“我不能失去你,我想要你活着。”
  
  就算她走了,也还是想要他留在人间。因为全世界她都可以不在乎,只有家人她不愿意丢失。
  
  看啊,这是个多么恶劣的骗子。
  
  太宰治触碰到那些礼物的时候,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想要活下去的理由的话,她已经给他了,不需要继续再跟谁求救了。
  
  如果没有‘书’这个意外的话,她为太宰治编织的未来是可以实现的,犹如置身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太宰晴死去之前,委托了自己的朋友江户川乱步邀请他前往武装侦探社——晴根本没有掩饰过自己的不同之处,太宰治也大概有点猜测,她不仅仅是晴,但是只要她还是她就好了,所以她对他来说就只是太宰晴。如果太宰治没有拿到书,他就不会知道源初的真正身份,他会认真将这个人当做妹妹来对待,所以他会接受江户川乱步的邀请,到救人的那一方。
  
  没办法,满足妹妹任性的要求,是哥哥的职责嘛。
  
  因为太宰晴每年都送礼物,面对半身的离去,一开始虽然看不开,但是他慢慢也就接受了,他会一直期待着‘今年会收到什么’而走下去。虽然还是乐于自杀,但是有那么一条绳子在,没那么执着于真的死亡了——那样一眼能够望到尽头的人生,是她为太宰治编写的故事。
  
  那个女孩子是个骗子啊,她想要诱骗他,一骗就是一生。
  
  可是得知这世界是个巨大谎言的太宰治,已经无法再度回到那场梦境当中。因为他知道她不是天然爱着他的太宰晴,而是永远不会回头的源初,所以他又开始感到怀疑和不安了。
  
  多元宇宙是一本书,平行世界和平行世界是不同的书页,书页的一头相互连接却又描绘着不同的故事,然而他从书中看到,八兆个世界里,无论哪个她,只要遇到中原中也——在她将神格交付出去的时候,她就一定会死,再也不会醒来——因为那是她期待已久的终焉。
  
  晴真是个坏孩子,明明自己也想死,却想让哥哥活。
  
  如果太宰晴还在的话,肯定会吐槽他:“你到底想不想死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那个人总是说“你不需要奇迹”这样的话,但是,他这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不需要奇迹。
  
  人理烧却这件事情,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是突然发生的事情,只是有一天醒来就过了一年,因为世界已经被拯救。
  
  太宰治记得这一切,因为这是他趁机编写的故事,才能将源初从死之彼岸带回人世间。
  
  奇迹绝不存在,死者无法复活。
  
  这是世界的法则,于是他不断重复着失败,一直经历着没有希望、看不到终点的绝望,最后终于等到了这个时机——因为世界需要她,所以她会复生并为了修复人理而战斗。
  
  这是太过狂妄的行为,如果被她知道真相,说不定真的会被毫不留情地杀掉呢。
  
  因为源初踏过无数旅程,已经太累了,一直在渴望死亡,她的旅程终于得以结束,陷入了永恒的长眠,现在却再度被他拉扯回人间。
  
  ……这可真是相当不妙。
  
  此时此刻,面对眼前的少女充满怒火的眼睛,太宰治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似乎正在压抑着情绪,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初初,是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啊,所以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抛下我了。”
  
  源初完全没有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像是一种条件反射,这让她结结实实地愣在了原地。虽然失忆了,但是她的身体本能反应还在,很抵触陌生人的靠近,但是对这个人完全没有丝毫防备,也没有任何应激反应……为什么?
  
  “我连这个名字都告诉你了吗?”她像是感到不可思议,微微睁圆了眼睛,带了点好奇地问,“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她难得对一个人感到如此好奇。
  
  ——朋友?家人?恋人?
  
  看起来都不太像。
  
  太宰治注视着她,目光柔和下来,是最真实的温柔。
  
  源初的眼睛里没有乐于迎接死亡的疲惫,更纯粹也更快乐,她忘记了近乎无尽的旅程,现在就只是源初而已。
  
  “……我吗?不用怀疑哦,我当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啊,我们有着比任何人都要更亲密的关系。”
  
  太宰治用那双鸢色的眼瞳温柔地注视着她,他拖长的尾音里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她总是会找到他,这个恶劣的女孩子最擅长诱骗他,可悲的是他根本无法逃离也不愿逃离——太宰治这么想,心脏因此而在发颤。
  
  于是他叹了口气,终于决定投降。
  
  既然如此,无论是谁,都别再想把她从自己身边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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