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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控诉委屈的沈乔反倒先被将了一军。可问题是，他用这副无波无澜的表情说出这句话来，实在很难让人对他感到有歉意。
因为首先，他自身就没有表现出对这件事的在意。
沈乔走过去：“你在国外，不是换号了吗？”
他平静陈述：“你有我微信。”
沈乔忘了这茬，眼神闪躲，犹豫的往两边看。
因为身高的差异悬殊，他的冷笑声是从头顶传来的。
他好像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来，小物件，红色的。
沈乔没看清，他又放回去了。
“算了。”
也不知道这句算了是和沈乔说的，还是和他自己说的。
沈乔问他：“是什么？”
他垂眸看她，没给任何回应。
沈乔就没继续问了。两年没见，说不想他是假。
虽然两年前她拒绝了他的告白，但沈乔心里是有他的。
这个有他，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就像她心里有爸爸妈妈一样，沈望也是类似的存在。
“你这些年在芝加哥还好吗，吃住都还习惯吗？”
“我在那边长大。”
没有直接回答，但又给了答案。不过沈乔总觉得，他这句话不见起伏的话里，带着对自己智力的些许怀疑。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和沈望在一起，很难有那种久别重逢的激动。
他就像是个融点极低的冰块。
再次安静下来。
沈乔一会看天上的月亮，一会又低头瞅瞅自己的鞋。
想了半天，可算憋出一句话来：“我今天跳的怎么样？”
他说：“一般。”
沈乔切了一声，有点儿不满：“我可是临危受命，才排练了半个月，能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连教授都夸我呢。”
“临危受命？”
沈望这个人一向这样，一整句话里他永远只挑自己感兴趣的听。
就算你当着他的面骂他，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沈乔早就发现了，所以并不意外。
她点头：“之前那个学姐因为犯了错，所以被换了。”
这次的演出学校领导都很重视，但许彩伶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不够饱满，下巴也不够尖，所以背着教授偷偷去微调。
第二天刚来学校，整张脸都是肿的。
教授问清楚情况以后，一怒之下把她给换了。
所以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所以。”他淡声问，“他们才会针对你？”
原来他知道？
那那些花......
沈乔向来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花是你送的吧？”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淡的月光，糅杂了些许昏暗的路灯，人在其中仿佛雾里看花一般。
沈望这张脸，看的不太真切。
但沈乔还是能一眼就看清，他那双细长微挑的眼。
介于桃花眼和狐狸眼之间，多情，又勾人。
哪怕他看人，素来不带任何感情。
永远都是冷冷冰冰的。
“我知道是你的送的。我认识的人中间，只有你钱多的没地方花。”
买空好几家花店，需要用到多少钱，沈乔这个数学水平，算清楚估计都得花上好长一段时间。
她走过去，想和他道谢。
轻轻拉着他的袖口：“谢谢哥哥。”
小姑娘的声音，轻轻柔柔，又带几分真心。
清淡的月色似乎也变得温柔许多。
大抵是受月色影响，沈乔发现，沈望的神情比起刚才，稍微柔和了些。
沈乔两年前就知道，他一直都是这个别扭性子。
话不会好好说，感情也不会好好表达。
对谁都是一副拒人千里的冷漠。
虽然这也确实是他的本性。他本身就是一个冷漠的人。
沈乔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摁亮屏幕，看见上面的时间。
十点半了。宿舍早就关灯，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
反正都迟到了，也不怕多迟一会。
她将手机收好，问沈望：“你饿了没，吃个宵夜再回去？就当我是你今天送我那些花的答谢。”
他冷笑：“我说那些花是我送的了？”
“可你没否认。”
他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沈乔走过去，动作自然的牵着他的手。温言软语的哄道：“沈望哥哥，求您赏脸陪我吃顿宵夜吧。”
对症下药嘛。
毕竟沈望这个性子别扭的人，吃软不吃硬，就得好好哄着。
他虽然仍旧没开口，但却少见的温顺，被沈乔牵着离开。
沈乔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疯狂的给周圆发消息，询问学校周围有哪些口味清淡又好吃的小店。
她记得沈望吃不了辣。
问的太认真，便忽略了那只握着别人的手，不知何时，主导权落在了对方手上。
白嫩的小手被裹进温暖干燥的掌心。
周圆给了她发了几家店名，供她挑选。
大抵是知道她这么晚还没回宿舍的原因，还让她放心，宿管阿姨那边她来应付。
周圆嘴甜，平时一口一个姐姐，把刚过完四十五岁生日的宿管阿姨哄得七荤八素。
真就拿她当亲妹妹了。
平时她回来晚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乔擅自做好了决定，就去吃老鸭粉丝汤好了。
味道挺好。
于是问他：“老鸭粉丝汤可以吗？”
他语调不变：“随便。”
沈乔有时候觉得，看他笑一下还真是难得。
他有开心的时候吗？令人费解。
沈乔正要把手机放进包里，松开手，却发现没法抽离。
她抬眸，正好能看见沈望的下颚。
仿佛精心雕刻过的线条，几分锋利，几分性感。
幼时的记忆早就不明显了，更清晰的，是两年前，他刚回国的时候。
是一个晚上，她趴在窗台往下看，楼下开进一辆车。
司机打开车门，然后，后排下来一个人。
那个晚上，好像也是这样的月光。
他走上台阶，却又停下。
抬眸往楼上看。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乔双手扒着窗沿，笑着问他：“你是狐狸吗？”
小时候听过太多关于狐狸变成人，靠美色吸引猎物，然后挖其心肝，要其性命的故事。
可是面前这个人，比画本子里的那些狐狸还要好看。
他不说话，眉眼沉静的看着她。
月光再柔和，也被他衬出几分冷意来。
那个时候，沈乔就知道，沈望是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人。
人这种外貌至上的生物，总会被外在吸引，而忽略内在。
她也不例外。
-
“沈望哥哥，你很冷吗？”
沈乔突然开口问他。
也是因为这句问话，他低垂下眼：“？”
沈乔抬起被牵着的左手：“很冷，你的手。”
眼底不易察觉的情绪一闪而过，不等沈乔察觉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松开手。
“还好。”
他很轻易的走到她前面，正常的步调。
沈乔看了眼他被黑色西裤包裹着的长腿，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刚才为了配合自己的步调，一直在放慢脚步。
仿佛慢镜头播放一般。
沈乔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腿。
觉得其实也还好，她的腿在这个身高里算长了。
连徐老师都夸她，身材条件好，手长腿长，腕线过裆。
是沈望太高，腿太长了，不是她的原因。
在心里安慰好自己以后，沈乔加快步伐过去。
“你知道在哪吗，就走我前面。”
意料之中的，这句话没有等到该有的回应。
这个点虽然宿舍熄灯了，但小吃街还是热闹的。
几乎每个摊位前都站满了人。甚至有些被短视频拍火的摊位前面，排起了长队，一人手上拿着一个号码牌。
沈乔告诉沈望：“这种店的味道其实不怎么样，大家就是凑热闹，吃一个噱头。”
既浪费了时间，也没有满足胃。
沈乔是个务实的人，她才不会去做这种事。
老鸭粉丝汤也是个路边摊，一个小推车，三四张桌子。
每张桌子都有人，只能和别人拼桌。
沈乔也没问沈望想吃什么，就帮他点了一份和自己一样的。
付完钱以后，她进去坐下，见沈望站着没动，眉眼间甚至还透露着些许的嫌弃。
对这里的环境，也对这张桌子旁的另外两个人。
沈乔拉着他坐下：“人总要试着接受新事物。”
沈望看了眼她攥着自己袖口的手，应该是为了这次演出特意涂的红指甲。当时灯光太暗，哪怕坐在第一排，也没办法将全部细节看清。
只是可惜，她很快就松开了手，不等她看清。
从桌上的竹筒里取出两双筷子，一双递给他：“你之前吃过这个吗？”
他摇头。
沈乔说：“那你这次可以好好尝尝，挺不错的。虽然和你平时经常出入的那些高档餐厅不同，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话说到这，老板端着粉上来。
大约是沈乔的眼神过于热切，他终于屈尊降贵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沈乔问他：“怎么样？”
他淡淡的给出三个字点评：“没得比。”
回答的，是沈乔上一句话。
无关好不好吃，甚至连对比的资格都没有。
同桌的另外两个男的刚好吃完，纷纷放下筷子，骂了句：“真他妈装逼。”
“还真把自己当富二代了？”
“操。”
他们走后，沈乔沉默几秒。
沈望好像确确实实是个富二代，虽然他如今的成就全是他靠自己的能力挣来的。
但他这样......也真的很拉仇恨。
沈乔说：“他们骂你装逼。”
沈望并不在意，看她往自己的碗里疯狂倒辣椒油。
好半晌，才沉声问出一句：“不胃疼了？”
沈乔喜欢吃辣，但吃辣太多对肠胃不好。
也不是她的体质原因，大部分的人都这样。
沈乔放下调料瓶：“这个辣椒还好，不辣的。”
沈望可能是真的吃不惯，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
沈乔吃着吃着，总觉得有道目光一直在看着自己。
她犹豫的抬眸，正好对上那道视线。
深棕色的眸子，辨不清情绪，但确实是在看着她。
沈乔也吃的差不多了，她放下筷子：“你现在住在北城吗？”
他点头，把纸抽放在她手边：“嗯。”
沈乔抽了一张擦嘴：“长住？”
“不确定。”
她点了点头：“这样啊。”
又安静了。
沈乔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两年没见，沈望还是这么孤僻。
片刻之后，他终于有了反应。
将那个红色的盒子拿出来，放在桌上，推到沈乔面前。
她愣了愣：“给我的？”
沈望点头：“回国路上......”
沈乔接话：“特地买的？”
沈望：“顺手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