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我们,要一个交代

　　“辛师兄，是不是有些过了。”天幕之上，雷蛇出现之时，那名唯一的女子剑修几次忍不住想要出剑。
　　“心疼了？灵鱼师妹，这么点苦都吃不了，日后，他们又要怎么去磨剑。”辛姓老者回道。
　　道号为灵鱼的女子剑修真名叫作方筝，隶属剑宗四脉之一的灵秀一脉，十境剑修，拥有两把本命飞剑，分别为游鱼与灵泉，前者游鱼在剑宗密档上的无数飞剑之中，杀力可入乙上。
　　她瞟了那名悬着酒壶的老者一眼，没有多言，剑修的道理都在剑上，如今，她不敌这名德高望重的师兄，此次过后，自然会有护犊子的长辈与其问剑一场。
　　而除方筝之外的另外两人，一人黑衣长衫，身材纤瘦，面色淡漠，身后背着一把无鞘墨色长剑，此人是剑宗四脉之一断我一脉的长老阡陌，道号断肠，拥有两把被评为丙等的本命剑，其一为悲喜，其二为陌路，战场之上，杀力要稍弱于前者。
　　而另一名男子名为郭欠，身材高大笔直，面相有些刻板，留有一茬络腮胡，其为剑宗四脉之一的川流一脉长老，不同于另外两人，他只拥有一把被评为有机会百尺竿头、更近一步的乙上本命剑——枯荣，将来若是再进一步，便可称之为甲等飞剑——生死。
　　而被称为辛师兄的老者剑修，全名辛无病，是一名老资历的剑修，他身材极为高大，伟岸如山，腰间悬着一把比起三尺剑还要更长上六寸的长剑，剑名倚天。
　　比起前面三者，他约莫算得上是上一辈人物。
　　这是他第三次出题，第一次出题，那一代弟子走出了如今执掌剑宗的剑宗之主——风萍。
　　第二次出题是三十年前，那一代，响彻人域的剑域七秀有六人出自他手。
　　而今，是第三次出题。
　　这时，荒原上的情况突变，李长气挥出纯粹一剑，之后金鑫持金剑，轻轻一划。
　　“好剑。”辛无病抚须而笑，不清楚是指的哪柄。
　　“辛师兄，这剑，是那位的？”天际细线出现的那一瞬间，三人同时认出。
　　破灭历来十万年，此剑，战场之上，杀力可入前百。
　　剑名——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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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荒原之上，金色剑影瞬间消失，周围异族死伤无数。
　　可即便如此，众人身后还是有着数量十分可观的异族。
　　“杀，”没有废话，李长气已经缓过起来，一声厉喝，随后瞬间杀出，拔起剑的刹那，丹璇凝。
　　此刻出手，方是真正的全力出剑，剑气不绝，寒芒闪烁，李长气刚刚突破，正值气盛，几个呼吸的功夫，已经杀入异族群内。
　　他憋了太久，看着其他同伴在前方奋勇杀敌，而自己只能在后面看着，除了照顾几名重伤的同伴之外，他只能偶尔出剑击杀一两头越过防卫线的半残异族，他等这一刻已经许久。
　　于此同时，众人也已反应过来，纷纷转身向着后方杀去，裂隙已破，这些异族如同无源之水，再不会无限增长了，既然如此，那就杀光它们。
　　“杀，”剑气动星河，大地之上，风华以气化剑，凝气成罡，随着一声轻喝，她双手握剑，笔直立于身前，随着她体内元诀流转，周围虚空之中顿时开始催生出无数剑气。
　　绕剑成环，剑气剑罡自风华手中天罗剑迅速向两边衍生成环状，“吼，”雷蛇眼见不对，一道接一道碗口粗细的雷电向着风华劈下。
　　“铮——”雷霆击来的瞬间，风华周身剑气瞬间向前急射而出，将雷霆淹没，发出一阵阵金铁铿锵交鸣之声。
　　剑罡的衍生依然不停，雷蛇不敢轻易靠近，眼前的人族女子手中的剑太过锋利，它早已领受过天罗剑的厉害，从李长气拔剑而出，到裂隙崩毁只不过十来次呼吸时间，它的腹部已经被眼前女子划出两道巨大伤口。
　　它只能借着雷霆的远程打击，以及灵活的身体拖着她，可是，自那女子静立虚空不动之后，那股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它本能的想逃，可裂隙早已毁灭，它不知道逃去何方。
　　“去，“声音响起，风华手中长剑一指，身后无数道剑罡组成的剑环迅速向着雷蛇飞去，随着剑环不断飞行，一道道剑气呈环形快速展开，一圈，又一圈，一环套一环，短短片刻，已成九层剑环。
　　“斩，”无数剑罡死死将雷蛇围住，随后如雨水倾斜而下，“当、当、当——”天空中响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金铁交击声，如同雷鸣，“嘶——”随着一道悲痛的嘶鸣，天空开始有绿色血雾漂落，雷蛇开始在空中不断的翻滚，乱撞。
　　可是，剑环如影随形，不断落下，这一次，天空下起了血雨，伴随着点点肉沫，直到雷蛇的嘶鸣声彻底消失，天空剑环才缓缓消散，剑环消失的一瞬间，风华面色一白，向下坠去。
　　“砰，”从天而降，惊起一地沙尘，风华没有停下，深吸一口，随即强行运起元气，开始杀敌，此时，四十八名剑客，垂死十二人，重伤二十八人，仅余完好战力八人。
　　可眼下，终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裂隙已毁，两头雷蛇已死，异族被斩大半，如今，不过是数百头异族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出剑，不停的出剑，李长气此时脑海已是空无一物，他笔直的杀进怪物群之内，四面八方都是异族，可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唯有一念，出剑、杀敌。
　　他单手持剑，砍削刺劈，气游全身，是剑气十八停！脚踩剑步，左手笔剑指，发出一道道青色剑罡，一人冲阵，剑气成河，不顾消耗，化作一道疯狂收割生命的惊鸿，李长气经过的地方，倒下一地尸体。
　　而金鑫几人，已是身受重伤，一身剑气去了八成，他们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守在了伤员身边，斩杀着零星袭来的异族。
　　另一边，风华亦是独自仗剑杀入异族群内，一剑扫过，斩杀一头异族的同时，更是有着十来到七色剑罡向着四面八方呼啸而过，一气如龙，比起李长气，她的杀力还要更高。
　　剑气、剑罡乱舞，这是一场杀戮的盛宴，是对此前被无尽异族围杀的宣泄，亦是对这场试炼无声的抗争。
　　我们是来加入剑宗的，可我们想加入的剑宗，不应该是这样的。
　　虽然没有交流，可他们的心里，已经有了质疑的声音。
　　或许，剑修，就应该是这样的，或许，想成为剑修，就一定要这样，可你们可以直接告诉我们，而不是任凭喜好、随意操纵着我们，剑修，修的是顺心意，修的是一颗无垢剑心。
　　如今，他们的心里憋着一团火，需要宣泄，而眼前的异族给了他们最好的宣泄渠道。
　　杀它个尸横遍野，杀它个不死不休，一股杀气与戾气开始在他们身上滋长，剑气、剑罡、剑鸣不止，杀戮一刻不休。
　　狂风呼啸，黄沙漫天，血雾飘散之下，如同将天地染成一片绿色。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厮杀声渐渐地变小了，荒原之上，大地披上了一层墨绿的磷光，其上，只剩下零星几头异族。
　　它们，终究是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双剑一左一右横击而来，如同平地生惊雷，瞬间将之斩与剑下。
　　斩杀最后一头异族后，李长气一剑狠狠插在地上，双手杵着剑，低着头，狠狠喘着粗气，累，无比的疲累，他好想就这样睡过去，可是，还不能。
　　简单的平复了一下自身气息，从地上拔出长剑，他向着众人的方向走了过去，一旁的风华也在快速返回，此时的她，满头青丝已经散开，浑身上下染着异血，衣裙破破烂烂，满是灰尘，秀丽的容貌早已被灰尘和血迹淹盖，哪里还有初见时那份惊艳。
　　可在众人眼里，可能这样的她更美吧！
　　不仅仅是她，在此的四十八名剑客，没有哪一位还能保持浑身整洁的，都像是在泥堆里打了个滚，一滚再滚的那种。
　　李长气在周围找到了一圈，才算是找到了李登先的那把长剑，剑上刻着两个古篆——登高。
　　当初，第一次见登先兄的时候，他还想买我的剑来着，想不到如今却是这一幕，李长气想。
　　将李登先的长剑跨回他腰间后，李长气拉起一名重伤同伴的手，开始将重伤的同伴一位位的扶了起来。
　　先是性格开朗、喜欢说大话的白湛和花舟，再是闷葫芦一样的王权和任河，然后是有些腼腆的小胖子高飞；憨厚的大山；长得儒雅随和、使起剑来却向屠夫一般的文儒生；长相极美、使得一手好剑术的星晨、江欣、雷瑶等女子剑客，还有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女子剑客林思，一位又一位，皆是重伤。
　　在这里，有男子剑客李长气、李登先、文儒生、白湛、徐诚、吴乐、洛毅、罗成、侯沐、叶凌云、高飞、冯彦、黑泽岑、陆阳冰、任河、赵江、方想、都元、纪逸、星驰、于瑞、邵初、钱安平、大山、王权、萧滕、俞正阳、花舟、千临、陈全等三十名。
　　之后是女子剑客风华、金鑫、柳晴柔、雷瑶、星晨、花灵、孔雨泽、林思、孟心水、童真、奚水青、韶小竹、梧桐、令雨寒、安然、柳晴柔、公孙鱼、江欣共十八名。
　　其中，白湛、王权、大山、李登先、公孙鱼、萧滕六人濒死，其余剑客尽皆重伤，一身元气损耗一空。
　　再众人起身后，李长气二话不说，直接背起李登先，场景和之前那一战何其相似，风华再一次背起了那名羊角辫小姑娘。
　　金鑫、林思、花舟、陈全亦是一人背起一位，文儒生和柳晴柔的状态较其他人要差上一些，一左一右，各有一名剑客搀扶。
　　随后，他们互相搀扶着，向着剑宗方向前行。
　　李长气和风华走在最前面开路，一有异族出现，便是率先出剑。
　　这一路上，走的十分平静，再没有大规模的异族群。
　　荒原路途并不好走，气候多变，李长气小心翼翼的运起元气护住了背上李登先的心脉，寒路寂寂、荒漠炎炎，期间，更是又下了一场雨。
　　雨中，对那座还未见过的剑宗，李长气突然不那么想去了。
　　这，还是试炼么？考验的是什么？人性？还是取舍？又或者是实力？这一刻，李长气有些沮丧，不明白这次考验的意义如何。
　　诚然，认识这么一群可以生死相托的同伴，的确是平生之幸，可眼下伤得伤、残的残，那些剑宗的前辈就这样看着么？
　　哪怕他们自毁前程，甚至就此废掉，也不出手么？他不知道想说什么，只感觉心里有一股火焰，烧得越来越旺。
　　他们加快了脚步，李登先和公孙鱼撑不了多久，两人的气息越来越弱，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命丧于此。
　　千里荒原，象征着剑宗的如大日般的剑势依旧在遥远的前方，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和无助蔓延上众人心头。
　　快一点，再快一点，众人拼命的向前奔跑着，已经恢复了一些的剑客背起了濒死的文儒生等人，那座剑宗，或许不再向他们想象中那么美好，可眼下，是救命的稻草。
　　终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恢弘的剑势离他们只有咫尺之遥，前方似乎是有一层透明的结界，只要踏过去，便是剑宗。
　　可没有人向前迈去，他们就这样停在了结界前，终于，李长气开口了，“令雨寒、方想、都元、赵江、文儒生、柳晴柔、钱安平、星驰，你们伤最重，先过去罢，救人要紧。”他一口气叫出了在场受伤最重的几名剑客的名字。
　　“那你们呢？”被点出来的几人问道。
　　“我们，呵！”李长气抬头望了望天空，自嘲一笑。
　　赵江等人却是明白了李长气等人想做什么，原来，不止他们这样想啊。
　　剑宗，莫要叫人失望！
　　他们接过已经失去意识的李登先几人，转身向里走去。文儒生拒绝了过来搀扶他的都元，而柳晴柔满脸倔强，意思十分明显。
　　“文兄，柳姑娘，此处有我，你们先进去罢，如此，心安。”出声的是风华，她语气十分平静，却又不容拒绝。
　　文儒生和柳晴柔无奈，只得过去。
　　之后，三十余名剑客驻剑而立，笔直地站在剑宗结界之前，不肯向前一步。
　　狂风卷着扑天黄沙肆虐，周围气温时冷时热，可却没有人哼出一声。
　　外界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道声音在结界之后响起：“为何不入？”
　　“我们，要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