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血战

　　张一禾退回院子，关上门，跑向屋里：“爸爸，二嫂，外面全是我们的人。”
　　万秀才惊讶地抬头：“国军不是被鬼子打败了吗？我们哪里还有人？”
　　“到处都是甘城的兄弟，全都在跟鬼子肉搏战。”张一禾激动得声音发抖。
　　“真的吗？”二嫂刘氏激动得合不上口，“他们都在吗？”
　　“在，到处都是。”
　　“好啊，甘城的男人有血性，一人一巴掌就可以把小日本揍扁了。”刚才还因为万仁的叛变而痛心疾首的万秀才满血回归，哈哈大笑着站起来，“我去看看。”
　　“您不能去，外面很危险。鬼子们还在拼命抵抗，他们手中的枪还在不停地开火。”
　　“我到门口看一眼。”万瑞文很固执。
　　他开了门栓，探身出门，眼前的一幕瞬间抓住了他的眼球，他激动得热泪盈眶，为甘城目前的境遇，更为甘城热血男儿的英勇无畏……
　　张一禾赶过来关上了门：“外面流弹很多，爸爸先进来吧。”
　　万瑞文喃喃自语：“我该做点什么呢？我们万家人不能都在家里坐着，我也应该出点力。”
　　张一禾笑了：“爸爸，我们家的青壮年也在外面战斗。”
　　“谁？万义吗？”
　　“我没看到二哥，”一禾难掩喜悦，“只看到了另外一个。”
　　“万和？”二嫂不敢相信。
　　一禾点头：“是的，就是万和。”
　　“他人呢？”万秀才迫切地追问。
　　“在外面人群里。当时，他只跟我说了十个字…｀回去！关好门！这里有我们！｀。”
　　“没想到万和变成了我们万家的英雄。不知道他离家这段日子都去了哪里都交了什么样的朋友，真应该感谢他的这些朋友！”万秀才又惊又喜，感慨不已。
　　深夜了，远处的枪声炮声此起彼落，依然很激烈。
　　院外，哭喊声、咒骂声、肉搏声与零零碎碎的枪声渐渐平息，仔细听，只有急急的走路声与说话声：
　　“鬼子尸体这么多，今夜没法休息了。”
　　“抓紧时间。人多好做事，一人埋一具尸体，很快就结束了。”
　　“大家抓点紧。在鬼子回来前，把地上的鬼子收拾干净。”
　　……
　　万家屋子里的大人全都没有睡，贴着院子，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当他们听说门外的鬼子已经被灭时，全都跑了出去。
　　夜幕里，甘城的男人们正在两个人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处理现场，这两个人并排站着，其中一个正是万秀才日思夜想的万和。
　　他不顾年迈，连奔带跑地冲到儿子的身边：“老三回来了？”
　　黑暗中的万和扶住了自己的老父亲：“是的。”
　　“好！好！”万瑞文一连说了两个好之后，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父子之间不必多言，你懂我懂就行了。
　　“您回去吧！秋夜太凉，别受寒了。”万和叮嘱父亲。
　　“凉算什么。我也来帮忙。”
　　这时，一禾从家中拿来了两把铁锹，一把递给万秀才，一把自己拿着，两个人拼命地挖埋鬼子的坑……
　　黑夜中的甘城人紧张地忙碌着。有人把战斗中牺牲的兄弟抬到一起，找了一块特别平坦的地方，流着泪把他们掩埋了。
　　有人处理鬼子的尸体。有人收集鬼子的枪支弹药，还人从河里往岸上拎水清理血迹……
　　四更天的时候，甘水河沿岸大道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尸体没有枪支更看不到人……
　　又下雨了，雨点一颗一颗地砸到地上，很快就冲走了地上的蛛丝马迹……
　　万和走了。临走前，他进屋看了看熟睡的大宝小宝，亲了亲他俩可爱的小脸，对着一禾依依不舍：“对不起！如果不死，后半生我还你；如果死了，下辈子我还你。”
　　张一禾横了他一眼：“想得美！这辈子欠的这辈子还。我和孩子等你回来！好好活着，不许赖账。”
　　“好。”万和抱了抱自己的妻子，接过她为自己准备的包袱。在客厅里对着万秀才磕了一个响头后，匆匆离开了家门……
　　第二天，甘城的雨停了，枪炮声也停了。
　　一宿未眠的张一禾打开院门，跟往常一样，看向甘水河。河面飘着几只渔船，抓鱼的鱼鹰站在船边的铁架子上，目光凌厉地搜寻着河水，一发现鱼的踪影，立刻扑棱过去，长长的嘴扎进水中，很快就抓起了一条鱼……
　　一禾无聊地看了一会鱼鹰抓鱼，想起昨夜万和他们与鬼子肉搏的画面，情不自禁地笑了：万和与甘城的兄弟们真像勇猛的鱼鹰。
　　沿河大道上行人很少，偶尔走过一两个，也是连奔带跑，唯恐遇到鬼子。
　　一禾笑着摇摇头：怕什么呢？好多鬼子已经成了鬼。
　　突然，她在沿河大道上看到了衣衫褴褛的万义，满脸血污，头发乱蓬蓬的。
　　“二哥。”一禾朝他挥了挥手。
　　万义答应了一声，步履蹒跚地回到了田家巷一号。
　　“老二，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万瑞文有些不悦，“鬼子不都被打败了吗？”
　　万义痛不欲生：“打败？被谁打败了？鬼子已经占领了整个甘城。”
　　“不会吧？”张一禾把昨夜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弟妹，鬼子与伪军的大部队全在城墙边与甘水河东侧。昨天夜里，鬼子对城门久攻不下，全都佯装撤退，正当守城的国军庆幸打退了鬼子的进攻时，空气里突然弥漫起难闻的味道，半个时辰不到，城门附近的军民不是被毒死就是被毒晕，鬼子轻而易举地入了城。”
　　“昨夜，为什么我们这里没有鬼子增援呢？”一禾不解。
　　“可能鬼子们没接到这边鬼子的报信吧？”
　　二嫂忍不住问了一句：“周司令呢？”
　　“是的，周司令呢？”张一禾跟着问了一句。
　　万义悲戚难言，缓了好一会才说：“国军的临时指挥所就设置在救护所里面。我和老焦救治伤员时，正好目睹了我最不想看见的一幕……”
　　“哪一幕？”万秀才紧张起来。
　　“万仁和周华容进入了指挥所。”
　　“只有他们两人吗？孩子呢？”万秀才愈发紧张。
　　“孩子在鬼子手里。”
　　“狗娘养的。”万秀才咬紧了牙齿。
　　“万仁他们两口子干什么了？”
　　“他们劝周远鹤投降日本人。说日本人并不坏，只要听他们的话，日本人肯定不会为难国军。”
　　“这个畜牲，脑子被狗吃了。”万秀才气得口不择言。
　　“周远鹤答应了吗？”
　　“周远鹤二话没说，一枪撂倒了周华容，对着她怒斥：我替父母收拾了你这个汉奸！”
　　“周华容死了？”
　　“没有。到底是亲妹妹，周司令只击中了她的腿，看着万仁把周华容背走后，继续指挥战斗。”
　　“后来呢？”
　　“后来鬼子再次使用了毒气，在强烈的火力攻击与毒气的施放下，国军被击垮了。老焦当场气绝身亡，我抓了一块破抹布捂住口鼻后钻到角落里才侥幸逃脱……”
　　“周司令呢？”
　　“在一位医生的帮助下，戴着口罩离开了指挥所。”
　　“去哪了？”
　　“不清楚。”
　　“唉！”万瑞文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