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早上七点半，也是早高峰最严重的时候，公交车上的乘客们要么昏昏欲睡，要么拿着手机面无表情的刷短视频。
　　
　　车门缓缓关上，司机也准备踩油门了，这时候，窗外传来一个女孩着急的呼喊。
　　
　　“等一下！师傅等一下，我还没上去——”
　　
　　每天都有这样的情况，司机见怪不怪的按下开门键，一个纤瘦又明亮的身影立刻跑上来，进来以后，她连头发都没顾得上理，先笑着对司机道谢，“谢谢您，您真是个大好人！”
　　
　　一大早上，司机先收了一张好人卡，他本来是不吃这一套的，但抬起眼睛，看清楚女孩的长相以后，他的态度就变了。
　　
　　“以后别追车，招个手就行了。去后面吧，后面地方大。”
　　
　　林长枝一边喘气，一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市民卡，卡面贴上去，发出滴的一声，她把卡收回来，再度灿烂的笑起：“好的，谢谢您，那我就过去啦。”
　　
　　林长枝熟门熟路的往后面走，一路上，四周的乘客都在看她。
　　
　　没办法，跟这个充满了疲惫和沉闷的车厢比起来，她真是太耀眼了，哪怕只看着她活力满满的笑，都让人觉得精神变好了许多。
　　
　　不少乘客心里都是一个想法：年轻真好啊~
　　
　　……
　　
　　人们自发的给这个阳光四射的小姑娘让位置，很快，林长枝就来到了司机说的后面，找到一个不那么挤的地方，林长枝靠上车壁的一瞬间，先松了口气，然后，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
　　
　　还好还好，赶上了，看来不会迟到了。
　　
　　林长枝放松了，嘴角微微翘着，她悠闲的看向车窗外，而就在她身边坐着的那个年轻小伙，却不能淡定了。
　　
　　是他看错了吧？林长枝的手表，怎么好像是他以前在杂志上看过的款啊。
　　
　　没错，去年情人节限定款，一块就要三十五万！
　　
　　开玩笑，买得起三十五万手表的人，还会这么着急忙慌的赶公交车么。
　　
　　林长枝对外人的打量毫无所觉，感觉自己的头发有点乱，于是，她把包挎在肩膀上，把松了的皮筋解开，又扎了一遍辫子。
　　
　　小伙瞪大双眼。
　　
　　Fendi的风琴包，卡地亚的铆钉项链，还有伯爵的时来运转耳链！
　　
　　小伙毕业两年，目前在一家时尚杂志社就职，他还没炼出跟同事一样的火眼金睛，所以，他虽然认出了这些大牌产品，但他分辨不出来，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肯定是假的，这些东西随便一样都是五位数，加一起等于一套房了，那种白富美，就算是微服私访，也不可能来坐公交车啊。
　　
　　这位小伙确实是功夫不到家，他不仅没看出来这些全都是真品，也没看出来，林长枝穿戴的这些，全都是去年的款式。
　　
　　二十分钟以后，公交到站了，听到语音念出雾月大街四个字，林长枝立刻精神一振。她挤过人群，来到后门，门刚打开，她第一个就冲了出去。
　　
　　附近儿歌声此起彼伏，最起码经过了四个幼儿园，林长枝才来到自家公司门口，而这时，门口已经有两个人等着了。
　　
　　百米冲刺到这里，林长枝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先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起晚了，七点钟才看到新短信，今天还有点堵车，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吧？”
　　
　　说到这，林长枝抬起头来，在她对面，两个男人，一冷一热，一桀骜一成熟，每一个的颜值，都在人类水平的天花板之上。
　　
　　左边的人看起来更年轻一点，二十岁左右的长相，眸子很冷，望着林长枝的目光像打量、又像衡量，林长枝以为他会对自己说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移开了他的视线。
　　
　　右边的人是二十五六岁的长相，更成熟一些，因为他眉目含情，所以看起来更加温和，相由心生这四个字还是有点道理的，比起左边那位，他明显更友好一些。
　　
　　“没事，我们也是才到，你就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捏着包包的背带，林长枝有点紧张，刚才忙着赶路，她顾不上别的，现在真的和对方说话了，林长枝这才想起来，不管对面的两人有多好看，他们都是妖怪，还是来人间修行的妖怪，她不想得罪他们，也不敢得罪他们。
　　
　　稍微站直了一点，林长枝点点头，“对呀，我叫林长枝，前两天地府就告诉我要派工作人员过来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我去开门，你们等一下。”
　　
　　说完，林长枝快步跑向大门口，这幢建筑看起来有年头了，外墙都有点脱落，两侧的爬山虎密密麻麻布在墙壁上，门窗这一侧还好，似乎是有人提前清理过。
　　
　　掏出那把早就生锈的钥匙，捅进去，用力拧了一下，这才打开锁头，推开玻璃大门，林长枝转过身，对后面的人说：“这就是咱们以后的公司，我带你们参观一下？”
　　
　　吕非言左右看了看，感觉里面比外面好一点，转过头，他对林长枝笑了笑，“参观不急，先登记吧。”
　　
　　林长枝这才想起来，当初培训的时候老师说过，新员工到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们登记，因为妖怪在人间处处受限，只有登记在册、经过审核以后，才能恢复他们的部分能力。
　　
　　明明当初好好听了，可是真的处理起来，她还是把这件事忘了。
　　
　　感觉有些尴尬，林长枝把自己的包放到前台桌面上，在里面翻出一个平板电脑，按了几下，登记页面就出来了。
　　
　　她把平板递给吕非言，想让他自己写，谁知道，吕非言看了一眼以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还是你来吧，我不认识简体字。”
　　
　　林长枝：“……”
　　
　　默默压下自己真实的情绪，林长枝拿起笔，一边在平板上写，一边问吕非言。
　　
　　“你叫什么名字？”
　　
　　“吕非言。”
　　
　　“这一次准备在人间世停留的时间是？”
　　
　　“二十年以上。”
　　
　　“物种和年龄？”
　　
　　“九尾狐，年龄……有点记不清，你写一千五百整吧。”
　　
　　林长枝：“……”
　　
　　一个手抖，她在年龄那一行画出了一道波浪线。
　　
　　镇定的擦掉，林长枝有点想擦擦额头的汗。
　　
　　不是说好了，新公司只有小妖怪会报名参加吗，怎么一上来就是千年大妖，还是千年九尾狐大妖，妈妈……她压力好大。
　　
　　轻咳一声，她继续问：“你的工作意愿是什么？我们目前提供的职业只有演员和歌手。”
　　
　　吕非言想了想，“那就演员吧，毕竟我长得这么帅，不让大家看一看，很多人生都会产生缺憾。”
　　
　　林长枝写字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默默看着吕非言。
　　
　　吕非言跟她对视，目光十分无辜，“怎么了？”
　　
　　林长枝：“……”
　　
　　另一个男人一直在看窗外，听见这句话，他转过头，特地对吕非言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又转回去，继续看窗外。
　　
　　沉默一会儿，林长枝再度看向表格，“住宿这里已经勾了公司安排，日期是今天，好了，就剩下最后一项，工资和功德的比例，你想要多少？”
　　
　　吕非言眨眨眼，“我上回来人间世已经是三百年前了，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先进的系统，麻烦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工资和功德的比例。”
　　
　　林长枝：“就是在公司里赚钱以后，不是所有的钱都给你，一部分发给你，叫做工资，另一部分不发给你，会直接转化成功德，你们妖怪最缺的不就是这个吗？所以干得好的话，功德会越来越多，当然，钱也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只包住宿，不包其他，人间世用钱的地方很多，演员用钱的地方更多，所以，我们推荐的数字是，三七分成，三分工资，七分功德。”
　　
　　前面林长枝介绍的很专业，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声音就变小了，因为，她没说实话。
　　
　　地府的推荐比例明明是四六，从林长枝嘴里说出来，就成三七了，谁让她有自己的小心思。员工赚多少工资，都跟她没关系，但员工赚了多少功德，都有她的一份抽成，对于地府而言，功德才是通用货币，林长枝欠地府巨额债务，眼看着九十九辈子都还不清了，实在走投无路，她只好在这种地方动手脚。
　　
　　严格来讲，她也没做什么坏事，不管比例如何，吕非言的收获都是一样的，可她就是有种做了缺德事的紧张感。
　　
　　好在吕非言没看出来，他随意的点点头，“行，那就三七分。”
　　
　　吕非言登记完了，轮到另一位帅哥了，林长枝刚要替他写，帅哥直接把平板拿了过去，一边看表，他还不忘一边损吕非言两句，“我不是文盲，我自己来。”
　　
　　吕非言：“……”
　　
　　你才文盲，你全家都文盲，我可是乾隆六年的进士！
　　
　　人间世发展太快能怪我吗？谁能想到大清就这么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