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祸 一

　　那一声狼嚎的声音听着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很快就渐渐地沉默了下去，男人听了一会，再没有什么狼嚎的声音后，他才缓缓地几步一回头，往着屋子里面回去。
　　走的缓慢的马车一抖，歪着头杵着拐杖似乎睡过去的老人恢复了几分清醒。
　　“嗯？”老人的耳背其实并不怎么厉害，可能也是因为瞌睡的缘故，她没有听清那一声的狼嚎，“哎哟哎哟，阿育儿，刚才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嗯，”用着缰绳强行安抚下来有些惊慌的马儿，女孩应着点点头，“阿婆，是狼，狼在叫。”
　　老人的声音又懒又有几分的无力，她咂了几下嘴，用着口水润着喉咙，“啊，狼啊，”她接着抬头看了看天空上的星月，“真是好漂亮的夜晚啊，还和很多年以前一样呢，说起来，老婆子已经很久没有听过狼的叫声了呢？每天晚上的夜晚都是这么漂亮么？”
　　“阿婆，八日的那天晚上不是下过一场雨么？”女孩头也不回地说着。
　　“哦......我忘了，”老人回想了一下，笑了笑，眼睛一眯一眯地又低下了头去，“年轻真好啊！”声音也一下一下的没有了力气。
　　然而还没有等到老人睡过去，又一抖的马车惊散了老人的睡意，拉车的马儿似乎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忽然停下来后退了两步就要人立起来，老人只觉得似乎大地抖得厉害，坐不住身子，有一种天地开始倾斜的感觉。
　　忽然的动静吓得老人一阵连呼出了声，一只手在车板的围靠上找着平衡。
　　“阿婆，狼来了。”还没等老人问，女孩的声音中带着吃惊，不过人却没有多少的慌乱，有着她这年纪的孩子没有的镇定和勇气。
　　“狼！在哪里？在哪里？”老人想要站起来，可是因为拉车的马儿人立起来不肯安静，板车一会后退一会儿前斜，于是老人连坐好都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
　　然而女孩这一次没有回答老人，因为她正心无旁骛地忙着极力驯服惊慌中的马儿，但不管她怎么抖动拉扯缰绳，马儿就是一步一步退开，不安地踢踏，不肯安静下来。
　　而那几个夹杂在马嘶声的空隙中的窸窣声更是急出了女孩一头的汗水，那是狼的脚步，虽然除非是迫切的饥饿，狼在平日里也是躲人的，可那也多是在白天的时候，现在却是夜晚，是正好狼活动捕猎的时候。
　　在女孩扭头之间，她看到了几头吊着舌头的狼从这条小路左侧的山坡上小跑下来，喘着粗气却步履悠闲，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看山坡上来路后面的动静。而它们经过马车前的时候，却停也不停。
　　虽然狼在弯河地这边不是什么稀罕的野兽，住在这里的人几乎是每一夜都能听见从山里传出来狼嚎的声音，可是在这一片人住的地区，却往往是很少看到。
　　只有是在狼群食物极度缺乏的季节，这边才会有许许多多鬼鬼祟祟的影子来来去去，几乎每一个夜晚过去，每一天的早上，人们就能在自家屋子周围的积雪上看见狼踩出来的痕迹，于是连忙担心地去查看自家的牛羊猪狗。但那也是许多年都没有的事情了。
　　看起来这几匹狼似乎并不是因为饥饿才撞上了她们的，而竟然真是只是简简单单地路过。
　　“阿婆......”女孩刚松了一口气，又一个沉重的喘气声吓住了她。
　　扭头过去，月光下，她看见刚才狼来的山坡上忽然多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它循着那些狼的味道而来，也小跑着跟在后面。
　　马车上微微灯火的光芒照出了那头黑影的样貌。
　　熊！女孩吓了一跳。
　　跟着那几头狼而来的黑影竟然是一头巨大的熊，一身深色的长毛，也不知道有几个牛犊的大小，跑起来时身上的肉带着毛发抖得厉害，似乎正在壮年，尽管它是小跑着的，却似乎震的大地都发出咚咚的声响来。
　　“阿婆......又有熊！”女孩大声地喊了起来，还是克制了自己内心下的惨叫。
　　“啊？”老人却回了一个晕晕的声音，仍旧还不明白晕来晕去的世界里发生了什么。
　　小跑着而来的野熊忽然变了脸色，看见灯光和马儿的时候一下子就凶狠地吼了起来，一股又热又腥的臭味从它的嘴里冲到了女孩那边，熏的她也一阵发晕。
　　马儿更是变得恐惧起来，一个人立过后，就似乎疯了的跑了起来，冲出了平整的小路，跑在了山坡上。
　　可是毕竟是带着束缚的，马儿才跑出去没几步，架在它肩上的重量让它不能完全的跑开，竟然就被那头熊给追了上来，也不知道那头熊是否是处在极度的饥饿中，跑起来的时候，脚下是完全不符合它那样体型的野兽该有的速度，眼看着它一个跃进，就要扑将上来。
　　一阵极细极快的声音划破了空气，尖锐的啸声让恐惧中不知觉间抓紧着马缰的女孩有了些清醒。
　　野熊吃痛一声，忽然摔在了地上。
　　“呼，”有人雀跃着高呼的声音，“三哥，我射中了，你看见没，怎么样？我的箭术是不是又进步了？”
　　“小子，我不是说了不许用弓箭的吗？”接着是一个带着笑意与不屑的声音。
　　那头熊吃了痛，终于是忍下了它那凶狠的脾气起来，变得警觉。
　　而那匹马儿跑出去很远后也终于是被女孩驾驭住了，拉着停了下来，她看过去，看见两个骑着马的人站了一处他们原本要经过的小路上，其中一骑打着火把，一骑正翻身下马。才回想起来原来刚才那阵咚咚咚的声音是马蹄的声音。
　　“虽然是个麻烦事，但既然找上了我们，只能说它命不好了，怎么？三哥，杀人的事你都眼睛不眨一下的，杀头熊你就心软了？”说话的是那个翻身下马的人，听声音似乎要比另一个年轻一些。
　　“怎么会，我只是想要看看你的十七般武艺练得怎么样了。”马背上举着火把的男人打趣着。
　　听着他们一言一语，女孩有些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只是看那两个人，似乎手里都有一根什么长长的东西，像是笔直的木棍，只是木棍却没有那一点在月光下一闪而过的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