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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更加的高了,影子已经在脚下缩成一团。村子虽然近在咫尺,却不曾有一丝声响,清晨出门时的鸡鸣狗吠已然不在,就连村口那株老槐树下都没了闲聊的老人。
一行人经过村口的古树,穿过狭窄的弄堂,跨过那道小溪。老宅已经是眼前了。五檐大门楼子显得格外突兀,青砖黑瓦,石灰浆填塞的砖缝是千年不坏的。门楼子就那么矗立着,似乎是在诉说着往日的辉煌。
中年人抬头看向高大的门楼,许久。二驴子每次很不能理解,卢禹也不能。可是每次父亲,三爷爷,还有族兄在静默的看着,他们俩也只好呆呆的望着。
中年人低头轻叹一声道:“进去吧,思娘估计已经做好饭食了。”
卢克和三爷爷都长叹一口气,也不说话。跟随中年人迈步走了进去。
卢氏的老宅原本是很大的,然而随着年久失修,东西跨院只有西跨院还有着一间小屋,带着个小棚子,里面喂养着一头老黄牛和一匹毛色已经发灰了的瘦弱白马。只有依靠着大门楼子的正院还算完善。
东西厢房已经租给了卢氏最穷苦的两户人家,每年租金不过半斗高粱。东厢房给了卢栓一家,西厢房是卢宝,卢明兄弟二人。
院子四角种植的石榴树早已枯死,人们依旧不愿放过他们,上面拴着的绳子挂满了发霉的干菜和几件单衣。东西耳房和厢房之间搭了两个小棚子算是厨房,一个归卢栓、卢宝他们使用,一个归卢禹他们家。
进了正房,后墙上挂了一副腐朽不堪的牌匾,上面的字迹倒还算清晰,用着楷书写着“勤俭持家”四个大字。下面却是一个大通铺。
中年人进了院子,把农具仔细放在门后和老农一起接过孩子们背上的背篓。穿过垂花门便大声说到:“思娘,我们回来了。”
闻声出来一妇人,年纪大约三十。腆着个大肚子,腰间系着一件粗布围裙,虽是木钗布裙却掩藏不住那骨子里的端庄。妇人一手扶腰,一手拿着木铲,轻声道:“仲德回来了,饭菜已经做好了。玉坚和七嫂子牛棚铡草呢,蚕儿也在那里玩耍呢,我这就去叫他们。”
中年人笑道:“三叔今日还在骂呢,说是玉坚不事生产,游手好闲。这下三叔不会再骂玉坚了吧。思娘劳作辛苦,让禹儿跑一趟也就是了。何必劳烦娘子?克儿去把饭菜端上来。”
老农不满的哼了一声,他知道,族主就是故意的。怎么会不知道他究竟为啥骂儿子呢?
卢禹听了却很高兴,乐呵呵的跑去找自己的十六叔去了。卢禹又一次穿过大门,向着牛棚子跑去。心想也不知十六叔昨夜答应的蝈蝈笼子做好了没。
“十六叔,七婶儿,蚕儿妹妹,父亲叫你们回去吃饭啦。”
七婶望了望门外,笑道:“小小的人儿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嗓门儿。”
“七嫂,他这是提醒我呢,做个夜里几个孩子非要蝈蝈笼子,这是来找我要债来了,声音不大些,怎么能让我这个负债人听得到。”玉坚用力把铡刀向下一按,起身抱起蚕儿道。“还是蚕儿乖,不玩那些小虫子。我们吃饭去喽。”
说话的功夫卢禹已经是进了门,开口便道:“十六叔,十六叔,我的笼子呢?”说完便向玉坚身上摸索过去。
玉坚一边左右转身一边敷衍道:“什么笼子,禹儿你是再说什么,我不知道。”
卢禹一听转身便向七婶儿扑过去,带着哭腔道:“七婶儿,十六叔说话不算话,他明明答应了的。”
七婶儿一听,连忙安慰道:“哎呀,禹儿不要哭啊,你十六叔什么时候骗过你,你看蝈蝈笼子不是在这儿吗。”说完便起身摘下了玉坚的帽子。
“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羞羞!!我都不哭鼻子了。”玉坚怀中的蚕儿扭过身来嘲笑道。
卢禹一见蝈蝈笼子大喜,全然不顾自己脸上刚挤出来的几滴眼泪,辩解道:“谁哭了,我那是策略,策略懂吗?”
玉坚见状,转身就走,看向怀中的蚕儿一本正经道:“蚕儿,我们可不能学那种一边哭鼻子一边狡辩的傻模样。那样不好。”
“知道了,十六叔”小姑娘高傲的昂起头颅,只留给卢禹一条小辫儿脆生生的说道。
七婶儿起身拉起准备跳脚的卢禹道:“笼子不是拿到了吗?那什么策略要紧,赶快回家吃饭吧,不然族主要生气了哦。”说吧就拉着卢禹的小手向外走
“等一下,等一下。”卢禹挣脱开七婶儿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把蝈蝈笼子藏在怀里,又仔细的整理了一下道:“七婶儿,我们回家吧。”
等卢禹进了正房才发现长辈们已经落座了,兄弟们还在忙前忙后的端着碗筷。
中年人瞅了一眼躲在七婶儿身后的卢禹,对着七婶儿道:“七嫂子,不比每日里这么劳累,让我和玉坚做也就是了,您在家里帮衬着思娘做些饭菜就好了。”
七婶儿豪迈的说道:“害,致哥儿太小心了,我是祖辈的村姑,这点儿活没事的。”说完便向桌子上走去。丝毫不在意三爷爷寒冷的目光。
“小猢狲,你又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怀里揣着什么东西?”卢致看着低头跟着七婶儿往桌边儿走去的卢禹喝道。
三爷爷看着卢禹怀里鼓鼓囊囊的,心中就有了计较,连忙道:“吃饭吃饭,都到了赶快吃饭。”
卢致瞪了小卢禹一眼,便不再多言。
卢禹见父亲不再问责,小心翼翼的贴着卢克坐了下去。
桌子上的饭菜并不是很丰盛,一大盆白粥,两盘青菜,一盘芥菜,一盘煮茭白。十六叔面前堆着一堆搪瓷碗,一边给大家分粥一边瞅着几个小家伙笑得很是开心。
卢致端起粥,喝了一口,又放下,说道:“有件事儿,需要和大家商量一下。”
卢致话没说完,三爷爷急忙放下筷子道:“族主,咱们卢氏,一切都听族主安排,哪里用的商量。”
卢致笑了笑,道:“三叔莫急,听我说完。我想着,打今个儿起,我就不下地干活了。”
三爷爷又急忙道:“早该如此才对。地理的活儿就交给老汉就好了。”
卢致哭笑不得的说道:“三叔,你就听我说完再补充好不好?”
三爷爷欲言又止,看了一圈,顺手用手里的筷子敲了几下正在偷笑的十六叔。
卢致见状摇了摇头,看了看几个憋着笑小猢狲。又道:“我不下地干活了,玉坚也不用下地干活了,和卢栓,卢宝他们商量一下,给他们几斗米,三爷爷带着他们干活。”
卢致又看了一眼,憋着难受的三爷爷道:“三叔,莫急,听我说完。克儿,禹儿,蚕儿已经长大了,二驴子也不小了,不能总这么厮混下去。明个我和玉坚一起去县城,备些笔墨纸砚,让他们一起进学。玉坚也要带着孩子们练练武艺,不要总是玩蝈蝈。”说罢狠狠地瞅了一眼小卢禹。“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三爷爷有什么指教的?”
“族主,少族主一人进学就好了,何必带着大狗儿他们?”三爷爷迫不及待道:“族主一人文武双全,哪里还需要柱子帮忙?”
思娘见状,开口道:“三爷爷,现在咱们卢家人丁不旺,每个孩子都是亲亲的兄弟。何况达贤的武艺本就不如十六弟。他们兄弟两人加起来,才能让孩子们学的更好啊。您说是也不是?”
“三叔,您一开始还说让我做主呢,这怎么就变卦了?”卢致笑道。
三爷爷见状摇了摇头,瞅着再一旁傻笑的十六叔,又是一筷子甩了过去。
十六叔嘟囔道:“再打就傻了。”又引起小鬼头们一阵偷笑。
卢致见状道:“待会吃完饭,三叔就去和他们两家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行。玉坚趁着下午太阳,把马车刷一刷,晒两袋麦子,明个进城。”
卢禹眼睛圆溜溜的看着父亲,充满了对进城的期盼。可是看到桌子上的碟子都空了,盆里的粥也没了,大家各去干活了,也没得到回应。
卢致正端坐在桌子前写字儿,几个娃娃,站在桌子旁仔细的看着。三叔从房门外跑了进来,卢致见状道:“怎么了三叔,卢栓他们不同意?”
三爷爷一脸为难的看着卢致,道:“族主,他们有件事儿想和你商量。”
卢致一脸诧异道:“哦,怎么回事?让他们过来说吧。”
三爷爷转身冲着门外喊到:“你们这两个泼皮破落户,还不进来。”
进来的却不是两个人,卢栓和卢宝身后各跟着一个小鬼头,进了房门就连忙跪在地上。卢致见状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急忙道:“二位族兄快快请起,何至于此啊。二位有什么事直说就好了。”
卢栓是个憨厚人,刚想开口却不知说什么,急忙拿胳膊肘捅了捅跪在旁边的卢宝。卢宝抬头道:“族主,我和栓子哥给族主家干活不用粮食,只求族主能”在教导几位少爷小姐同时,顺便让我家丑牛和栓子哥家的大奎旁听。”
卢致听完看了一眼身边神态各异的四个小童,道:“二位起来说话,粮食还是要的,至于丑牛和大奎,无非就是多只笔的事儿。”
卢宝听完大喜,急忙道:“谢族主恩典,谢族主恩典,小人这就去和三叔下地。”说完便拽着趴在地上扣头不止的卢栓跑了出去。
卢致看了看还在地上跪着的两个孩子道:“丑牛大奎,你二人可知自己生辰?报上来,我给你二人取个名字可好?”
丑牛和大奎依旧跪在地上不动。二驴子见状大声道:“族主,你看他们那个胆小的傻样子,哪里会知道呢?”
卢致听了后狠狠的瞅了一眼二驴子,吓得二驴子连忙跑到卢克身后。
卢致接着道:“丑牛大奎,这样,你二人先回家,明天下午这个时候,每人带一根筷子过来,另外让你们父亲一起过来,商量取名字的事儿,可好啊?”
二人听完,起身转头就跑。
卢致起身跟着二人出了门,看着两个孩子进了各家,转身道:“二驴儿,丑牛大奎和你们几人虽已不亲近,却也是同宗同族,为何要嘲笑呢?”
二驴子听见卢致教诲,心知不好再躲。从卢克身后走了出来,低着头一声不吭。
卢致见二驴子低着头,不忍再说的过重,道:“二驴,你还小,也未曾读书。今日且绕过你,明日里,我再和你说为什么不可以嘲笑他们。克儿,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耍吧”
卢克见状躬身道:“是,族主。”说完便急忙拉着弟弟妹妹们跑了出去。
卢致见孩子们,跑了出去,又回到桌前,一笔一划的写道:
弟子规,圣人训。
首孝悌,次谨信。
泛爱众,而亲仁。
有余力,则学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