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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我向神明许愿 / 第9章 第十三章

第9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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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水城已是晚上十点。
  车窗外渐渐滑过这座城市的街景,愈加繁盛奢华,田树离开这里快十年,早就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熟稔感。
  
  叶寻之将车开到一条商业街外,找了最近的停车场,两人决定先吃点东西。
  
  在餐厅外,田树给宋严去了个电话。
  
  “好,我马上过来接你们!”宋严很激动,大概在她来之前,心始终是悬着的。
  
  “你告诉我医院地址就可以。”
  
  宋严犹豫了下,“你要直接过来?她还不知道……”
  
  “没关系。”田树安抚他,“早晚都要见的。”
  
  “那好。”
  
  将地址保存好,叶寻之也已经停好车。他走过来时把外套再度递给她,“这边临海,夜里会很凉,穿着吧。”
  
  已经麻烦他太多,也不差这一桩了,田树并没忸怩直接接了过来。
  
  下午她接到宋严的电话——宋严就是袁芷苓的现任丈夫。这个人从没正式出现在她眼前过,但他们都悉知对方的存在。
  
  宋严告诉她,袁芷苓胃癌晚期,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田树真的消化了很久。
  
  她甚至疑心自己是遭遇了电信诈骗,没准对方下一句就让她打钱。
  
  要不然,袁芷苓那样肆意潇洒的人,一生只想活得随性自在,一切都如她所愿了,怎么会让自己患上绝症?
  
  可田树想的都没有发生。
  
  宋严沉痛的语气不可能是伪装的,只非常谨慎地请求她来一趟。
  
  她茫然不知所措,在街边站立许久。
  
  最后只能给田海明打电话,但她爸没接。一旦进了专案组,时间就没那么自由了。
  
  田树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和彷徨。
  
  袁芷苓会死——这个念头让她白日惊惶浑身冷汗,真切意识到了死亡居然离自己这么近。
  
  人生总有各种意外,但没人觉得意外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她失魂落魄地去了叶寻之那。
  
  也想过要不要找他商量下,但太冒昧了,这是家事,会很琐碎。没准在水城还会耽搁很久——
  
  她也想到了爷爷,可爷爷血压高,身体本来就不适。
  
  这一刻,她真的希望自己已经足够大了,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应对一切。
  
  在她恨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叶寻之提出了帮她。
  
  并且给出了一个让她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他不仅是她的老师,也是一名警察。
  
  那一刻,她觉得或许自己可以任性一次。
  
  ……
  
  “多少吃一点,没有精力什么都做不了。”叶寻之夹了菜给她。
  
  餐厅里,田树慢半拍地抬起头,见他正静静瞧着自己。
  
  “不管怎么样,你来了,她很开心。”叶寻之说,“现在内疚、后悔,是最没用的情绪。”
  
  田树不意外自己会被他一眼看穿,她和袁芷苓两次的不愉快都被他撞到过,他会联想到这些也不奇怪。
  
  她拿起筷子,强迫自己吃东西,可心里实在太满了,吃了几口就吃不下。
  
  叶寻之也没勉强,给她递过去一杯温水。
  
  -
  
  简单用餐之后,他们在医院住院部楼下和宋严碰了面。
  
  这个点其实早就过了探视时间,但宋严有办法带他们进去。医院走廊静悄悄地,这座城市的风尤其冷,连穿堂而过的风里都像带着冰渣。
  
  “她一直睡睡醒醒犯迷糊,不过你去了,应该马上就会清醒。”宋严的气色也并不好,大概最近一直在操劳,到了病房门口才小声对她说。
  
  上次只隔着很远距离在学校后门望了他一眼,此刻挨近了看,的确是个长相极佳的男人。
  
  田树收敛情绪,回身看叶寻之。
  
  叶寻之示意她和宋严一块进去。
  
  田树将一直穿在身上的外套还给他:“走廊上很冷。”
  
  “好。”叶寻之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我在外面等你。”
  
  空无一人的长廊上,背景全是素白色,只有他冲她浅淡一笑,坚韧的眼底有种安心的力量。
  
  田树点点头,转身推开了病房门。
  
  袁芷苓住的是私人病房,环境很好,她跟着宋严进去,转过玄关就听到了心电仪发出的微弱声响。
  
  而病床上的袁芷苓早就不复之前看到的样子。
  
  苍白无血色的脸,整个人瘦了一圈。
  
  见她怔在原地裹足不前,宋严低声说:“你和她单独聊聊。”
  
  他也离开了。
  
  田树攥紧手指,一步步走到病床边,她试了几次才开口:“你,还好吗?”
  
  袁芷苓眼皮微颤,竟然真的很快睁开眼,见她时分辨了很久才露出笑容:“苗苗?”
  
  “我来看你了。”
  
  袁芷苓将手抬起来,田树短暂迟疑,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时隔近十年,她又一次握到了妈妈的手。
  
  完全陌生的感觉,不再是记忆里温暖柔软的触感,这双手干燥瘦削,像是握到了坚硬的骨头。
  
  田树茫然地看着袁芷苓。
  
  袁芷苓却一直是微笑着:“你能来,我很高兴。我原本、原本不想让他们联系你。没想到宋严自己做主……”
  
  田树无言以对,只安静听着。
  
  “过去那么久,我都没找过你,现在真要离开了,倒不如不告诉你。”袁芷苓声音很轻,像是飘在空气里似的,“让你一直以为是妈妈太狠心。但至少,你以为我还活着,自私地活在某个地方。”
  
  田树低下头去,将陡然升起的心酸咽了下去。
  
  “我们苗苗是个心软的孩子。”
  
  袁芷苓停了下,缓了口气才继续,“每次说想弥补你,但你什么都不需要,这就算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不要总因为我的离开难过,你应该恨我才对。”
  
  田树摇了摇头:“真的,我没有在恨你。我生活的很好。”
  
  袁芷苓看着她不说话。
  
  “大概小时候恨过吧。别人都有妈妈,我也有,可是她不要我。”
  
  袁芷苓惭愧地握紧她的手。
  
  “长大以后我就想,如果一直和你生活在一起,会比现在开心吗?答案是否定的。”田树告诉她,“你习惯被爱。而爷爷和爸爸,却在力所能及地给我很多爱。”
  
  尽管她成长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让她的性格变得木讷刻板甚至有些冷淡,但她并不缺爱。
  
  “不用觉得亏欠我,我没有怨你。”
  
  非要说不能接受的,大概就是袁芷苓的方式,简单粗暴地选择了抛弃。
  
  但此刻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袁芷苓的表情很矛盾,像是难过,又像是开心,或许该说是苦笑。
  
  她沉默许久,涩然道:“也好,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些。”
  
  -
  
  田树出来的时候,叶寻之在走廊尽头抽烟。感觉到她靠近,他将烟头捻灭,这才回身:“好了?”
  
  “嗯。”
  
  他仔细看她的脸。
  田树会意,摇了摇头:“我没哭。”
  
  叶寻之表情一松,抬手看了眼时间,“有点晚了,先找个地方休息。”
  
  宋严坚持要带他们回家,他和袁芷苓现在住的是江边的一栋别墅,正是田树小时住过的。田树不是很想去,叶寻之看出她的抗拒,出言拒绝了。
  
  于是他们在医院附近订了家酒店。
  
  各自回房时,田树记起一件事,急忙喊住叶寻之:“叶老师,你的伤、伤口需要换药吗?”
  
  来的时候她脑袋如浆糊一般,什么都记不起,此刻才想起他还是个病人!
  
  叶寻之见她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看,无所谓道:“不要紧。”
  
  “怎么可能不要紧?”她本想说要不要帮忙,但想到不管伤口在哪一处,这个提议都极为不恰当,只好说:“可以找服务员帮忙。”
  
  叶寻之没想到小姑娘这时候还懂得关心自己,微微一笑道:“我可以自己处理,别担心。晚安。”
  
  “……晚安。”
  
  精疲力尽的一天,田树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却做了一夜的梦。
  
  隔天,田树陪袁芷苓吃了一顿饭,她吃的很艰难,吃什么吐什么。
  
  田树在边上看的很难过,默默帮着把污秽的呕吐物清理干净,帮着袁芷苓洗脸。
  
  做完这一切,她告诉袁芷苓:“我要回去了。”
  
  袁芷苓也丝毫不意外,笑着答应了,“好。”
  
  田树深深看她一眼,静默片刻,“妈妈再见。”
  
  久违的“妈妈”两个字,成功让袁芷苓眼底泛起一层湿意,她鼻翼鼓动,颤声道:“苗苗,再见。”
  
  -
  
  这场见面很快结束了,回程的途中,田树收到了宋严的短信,简洁明了的三个字:她走了。
  
  叶寻之以为小姑娘会哭,但她整个车程都很正常。来这一趟,似乎只是为了告别,也为了让袁芷苓走的安心。
  
  将人安全送回家,叶寻之在她下车前说:“和学校请的假还有一天,如果累,好好睡一觉。”
  
  田树回答了声“好”。
  
  隔天她还是去上学了。
  
  然而繁重的课业也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好受一点,她只得乘车去了那家宠物店,却意外地发现老板和店员在收拾东西。
  
  “你们要装修吗?”她询问店员。
  
  店员自然是认得她的,笑着摇头:“我们要搬走了,老板不是本地人,打算回老家了。”
  
  她看着店员们忙碌,怕妨碍对方,慢慢退到了店门外。
  
  然后她看到了那只小黑猫。
  
  它在笼子里和她对视,歪着小脑袋,随后试图将爪子像平时一样按在橱窗上。可笼子离橱窗有段距离,它只能张着爪子在空气中挠了好几下。
  
  随后店员来将笼子抱走了。
  
  原来什么都会变,什么都会离开……而离开的意义,大概就是不管你再不舍再留恋,也此生不能再见。
  
  一阵从未体会过的悲伤从心底深处涌上来,尖锐的刺痛感席卷她全身,连日那股压的她喘不过气的沉甸甸的情绪,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田树感觉到有酸涩的东西滑进唇角,她伸手触碰了下,才发现自己哭了。
  
  爷爷是军人,所以她从小都被教育要坚强不能轻易流眼泪,久而久之,她真就很多年没再哭过。
  
  这一刻也不能免俗,她吸了吸鼻子,慌忙从书包里找纸巾。
  
  然后,身侧有人递了一包过来。
  
  是叶寻之。
  
  天开始凉了,他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五官更显深邃。此刻天已经快要黑了,倒显得他像是从夜色中走来的。
  
  他目光掠过橱窗一角,又将视线慢慢拢在她脸上,“放学了?”
  
  “嗯。”田树垂着头不想和他对视。
  
  叶寻之像是没觉察出她的异样,反而问她:“想去游乐园吗?”
  
  田树:“……”
  
  -
  
  晚上的游乐园依然很热闹,霓虹闪烁,耳边有过山车带起的风声和尖叫声,还有海盗船引发的呼啸。
  
  田树和叶寻之一起在园区走着,他问她:“想玩什么?”
  
  “随便。”
  
  其实她自懂事以后,完全没有来游乐园的经验。
  
  叶寻之意外地看向她,见她不安地攥着书包背带,了然道:“那我做主了,小女孩似乎都喜欢旋转木马。”
  
  “我不是小女孩。”田树出声抗议。
  
  叶寻之挑起眉,“对,是大孩子了。那摩天轮吧。”
  
  田树:“……”
  
  叶寻之不容置喙地买了两张摩天轮的票,其实夜晚坐摩天轮别有一番感受,至少收入眼底的夜景十分好看,是平日里完全欣赏不到的。
  
  田树侧目看着窗外,藏蓝色的天幕下,林立着黑压压的建筑,星星和灯火点缀着人间。
  
  原来这个城市很大,大到一眼望不到头。
  
  而她,只是这一切里毫不起眼的沧海一粟。
  
  “每个人都是这样长大的,有遗憾,也有痛苦。”叶寻之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们不能改变什么,只能接纳,让自己变得更坚强。”
  
  田树转头看他,他坐在对面,身后是无尽的点点星光。
  
  讲这些时,他的神情也并非说教,而是像朋友似的,慢而真诚。
  
  “可是——”田树咬了咬嘴唇,“我之前还是对她说了很多难听话。”
  
  叶寻之将纸巾递过去,田树安静片刻,眼泪还是汹涌而出。
  
  曾经她渴望长大,梦想成为大人,但不知道原来长大是这样的。
  
  会有在乎的人和事不断离去。
  
  叶寻之手臂搭在膝盖上,偶尔给她递一次纸巾,“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至少,她走的没有遗憾。”
  
  田树只小声抽泣,大概是太久没有流泪的经历,眼泪像是流也流不尽似的。
  
  叶寻之难得好脾气,一直安静陪着,直到摩天轮慢悠悠开始下沉。
  
  “不是说,要长成一棵很好很棒的树?”
  
  知道他是在说自己那条朋友圈,她不吭声了。
  
  叶寻之很轻地说:“那小树苗就打起精神,好好长大。”
  
  -
  
  回去的时候,田树觉得好受了许多,大概是有了发泄途径,之前那阵挥之不去的阴霾总算消失了。
  
  离小区门口还有段距离,她忽然看到一辆车,像是——
  
  离得更近一点,果然看到磊子靠在车边抽着烟。
  
  田树有点意外地看向叶寻之。
  
  叶寻之也不解释,将车停稳才说:“好像没给你送升学礼物,现在补上。”
  
  田树:“……”
  她对他的礼物已经开始有阴影。
  
  叶寻之不太理解她的反应,“这个有点像惊恐的表情,什么意思?”
  
  “没什么。”田树小声说,“是什么啊?”
  “去看看。”
  
  田树见磊子从车后座拿出个不小的盒子,包装倒是没之前那次那样精致。但看大小……应该不太可能又是漫画。
  
  她在磊子和叶寻之的注视下,慢慢将盖子揭开。
  
  “咪咪!”田树真的惊到了,欣喜地将那只朝自己伸出小爪子的黑色猫咪抱起来,“你怎么会——”
  
  随即想到自己下午哭鼻子时的窘态,没准这人已经在边上看了很久。
  
  而且她的微信头像他也见过。
  
  田树心底被一种热胀的激烈的情绪充斥着,她悄悄看叶寻之:“谢谢。”
  
  “当是我买的,寄放在你这。”叶寻之略微矮下-身,对上她的视线,“哪天养不动了,就还给叔叔。”
  
  田树:“……噢。”
  
  他竟然连她的犹豫都读懂了。
  
  叶寻之伸手摸了摸黑猫的小脑袋,“给它取个名字吧。”
  
  磊子也在一旁附和,“对啊,总不能真叫咪咪吧。”
  
  “看它这么黑。”田树眼眸弯弯,笑的眼角都眯了起来,“就叫它小白吧!”
  
  叶寻之:“??”
  
  磊子:“……”
  
  随后就是磊子被呛得差点没喘过气,“你真是……很有想法啊,少女。”
  
  夜色渐浓,小区门口偶尔有人路过,猫咪略带奶气的“喵喵”声混杂着三人说笑的声音。那个夜晚,即使很多年后回想起来,田树依然觉得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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