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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桓见状，连忙走上前去，递过了手里的册子。
册子的第一页赫然是靖王府的微缩图，第二页则是记录着兵员粮草等几大项。
启宁帝接过后简单地翻看了起来。片刻功夫，他又把册子轻轻合上放到了手边。手边的杯里又被宫女倒满了温茶。
“陛下觉得……”蒋桓话就说了一半。
“蒋桓啊，我这人老了，脑子糊涂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怀疑。”启宁帝略带笑意地说道，他端起茶杯放在鼻下嗅了嗅茶香。
“陛下说笑了。”蒋桓拱手向前。
“嗯，这茶的味道不错，闽州今年总共就产了十斤。”启宁帝轻轻地嘬了一口后道：“赏你三两拿回去喝吧。”
“谢陛下。”蒋桓单膝下跪，他缓了缓又道：“那靖州……”
“让多余的执符卫都撤回来吧。”启宁帝侧着脸，斜着眼看向蒋桓：“自己的骨血看来不会背叛我，可我那些老兄弟们就不好说了，是吧。”只见那双苍老的眼里寒光一闪。
“给你点时间，去准备准备吧。”启宁帝又侧回脸去，手臂轻轻一扬，杯中的残茶便被泼在了干枯的草丛中。
蒋桓左手缓缓摸向腰间的常离刀，眼神随即一冷道：“下官明白。”
皇州城北三坊的居民区，王异的住所里。
王异轻轻推开屋子的木门，他的身后跟了一个脏兮兮的少年。这少年杵在门框边一言不发。
“给。”王异递过去一个木盆，里面放着刷子和毛巾。“以后你就住在我旁边的那间屋子里吧。”
少年接过东西，迟钝地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呢？”王异轻轻问道。
少年木讷地看着他摇摇头。
王异眼里流出一丝困惑，他没想到这孩子连名字都没有。
“没名字……”王异抓了抓头，片刻后说道：“要不以后你就叫……秦归源。”说完这个名字，他的眼底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柔。
“嗯。”少年轻轻地应了一声。
王异微微一笑揉了揉秦归源脏兮兮的脑袋：“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
“嗯。”秦归源连忙跪下喊到：“师父。”他跪在地上时，一把木质的匕首从他的腰间滑了下来。那匕首磨得有些粗糙，毕竟是木质的，充其量就算是一个玩具。
“这是……”王异问道。
“一个大哥哥送给我的。”秦归源的脑海里缓缓浮现出那日他随着一伙难民抢夺一个大户人家的车队的事。
王异捡起匕首交给了他：“行了，去洗洗澡吧。”
待秦归源离开屋子后，王异在刀架前摆好了危流刀，又转身走到书柜前。他从书柜里面抽出来一个画卷。
王异将画卷郑重地铺在桌子上。卷里画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黛眉红唇，头上挽着一个随云髻，因为画工的手艺并不高超，所以女人的气质也仅仅刻画出了那模糊的三分而已，至于剩下那生动的七分，它们刻在了王异的脑海里。
“以后这孩子就跟你的姓了。”他对着画卷自言自语。“秦”这个姓氏也是他亡妻的姓氏，多年后念起来依旧觉得亲切。
次日，承景司大院里。
“这次靖州的事儿，你干的不错。”蒋桓眯着眼躺在摇椅上。
“卑职的本份。”王异低头道。
“喏。”蒋桓向王异使了个眼色，示意那石桌上的一包茶叶：“奖励你一两茶叶拿回去喝吧。”
“不了不了，大人还是留着吧。”王异连忙摆摆手。
“给你就拿上，我又不爱喝这茶。”蒋桓眼睛一眯，微微一笑道：“这可是陛下赏赐的茶。”
“那……谢大人。”
“靖州的人都撤回来了吗？”蒋桓睁开了一只眼瞟着王异。
“还有几人未归。”
“陛下有令，靖州多余的执符卫全部撤回。”蒋桓一蹬腿，摇椅晃了起来。
“是，我尽快通知他们。”
“对了，听说你从靖州带回一个孩子来？”蒋桓微微扭过些头来，看着身旁神情严肃的王异。
“他是，一个孤儿。”王异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能不能……”
“诶呀，你想多啦，我就是问一问，又没说不让你留下他。”
王异终于松了一口气：“多谢大人。”
蒋桓随意地挥了挥手又扭过头去：“你想留就留吧，留下这孩子就当以后用来补充执符卫了。”
“卑职定会严加管教，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无所谓啦。”蒋桓端起旁边的温酒喝了一口：“像你这么还有点善心的执符卫可不多啦。”
王异低头不语。
远处一声沉沉的钟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
“大人，饭时到了。”
“嗯……该吃饭了。”蒋桓伸了个懒腰，随后认真地说：“王异，陛下又坐不住了啊。”
“是要……”王异抬起头正视着蒋桓，他已经猜到了些许。
蒋桓目光一沉道：“李元修我已经吩咐了，你抓紧和李柄文准备准备，皇州城又要见血了。”
冬去春来了几遍，那些在冰雪之下蛰伏了许久的生命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不久后漫山遍野定会铺满如烈焰般的红花。这依着山势掀起的暗红色的浪，将随着春风向皇州城一点点临近。
启宁二十六年，春
长宁殿上。
只见蒋桓一本奏章参上，告泾阳候贪污白银十万两。
“嗯……”启宁帝合上册子，望着大殿下的文武百官：“各位爱卿有何看法呀？”
殿下百官无人出声，他们都低着头。
启宁帝见状便挥了挥手道：“那就按律让执符卫配合检察司去调查吧。”
“无事就退朝。”
文武百官便依次离开了。
此时长宁殿外的石阶上只有两个人，他们是最后离开大殿的。
“哟，刘大人。”蒋桓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诶，蒋大人。”刘昌连忙回礼。这刘昌官阶二品，是为新晋的检察司司长。
“刘大人，这泾阳候的案子我们一起审？”蒋桓问道。
“这……”刘昌有些犹豫。这刘昌之子娶泾阳候之女为妻，两家实为亲家，如今泾阳候被提审，他若插手便可从中活动活动，让其从轻发落。他的头顶渗出几滴汗珠，这细小的变化却被蒋桓察觉到了。
“那就检查司审吧。正巧今日无事，不如就去你府上咋们细细商议一番。”说着，蒋桓把嘴凑到刘昌耳边：“顺便去您那书房看看您收受的二百两黄金，活到现在我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银两啊。”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