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胡易

　　“这老龟，也是没的了一个好下场。”
　　“我猴哥什么脾气？哼，当时就给他打个一个身死道消。”
　　“若不是我师傅拦着，恐怕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只不过，这老龟，倒是还真是有几分运气。”
　　谭浪道：“嘿嘿，死都死了，还能有什么运气？”
　　猪八戒斜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哼，金箍棒，本是定海神针铁，大禹治水之时，积累了无数功德，即使是化成攻伐兵刃，也杀人不沾因果的。”
　　“而且，但凡有福气死在这条棒子下面的，即使是十恶不赦之徒，也是罪责全消。”
　　谭浪一愣：“卧槽，这个金箍棒居然还有超度功能？”
　　猪八戒接着说道：“这老龟毁了经文，即使是身死道消，哪里能化解这诺大的因果？”
　　“嘿嘿，也是它的造化，我哥哥这棒子，算是给他超度了。”
　　“这老龟，竟是直接投胎成人了。也亏了他意志坚定，竟是一心得道，竟然屡次转生，都是和尚，竟然都是得道的高僧。”
　　“我佛慈悲，终于是要给它一份造化的。”
　　“这一世，也是他九世修行，若是不出意外，本是他功成圆满，往登极乐的。”
　　谭浪嘿嘿道：“可是却出了意外？”
　　猪八戒道：“不错，这老东西，按着本来轨迹，原来也是个和尚，只是，不知道为何，却成了一个刽子手。”
　　“这就有些麻烦了。”
　　谭浪突然就有些明白了。
　　刽子手是捞偏门的职业，市井之间有一句话，形容专门捞偏门的邪门：刽子手的刀，仵作的眼，扎纸人的手艺，二皮匠的线。
　　简单解释就是刽子手用来砍人头的大刀，仵作的眼睛，验尸用的阴阳眼，扎纸人的手艺就是，纸匠扎的用来办丧事的小人。二皮匠就是缝尸匠，线就是尸线，世人相信死有全尸，才能轮回投胎。这四种职业都很邪门，常与死人打交道，其中以行业之首刽子手的刀最为邪门。因为因为鬼刀杀人斩首，会吸收煞气。
　　佛门极乐，广渡有缘人。也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样的事情。这本也平常。但是，要看是什么人。
　　若是一般的，虽然佛门也可以给个编制，但是多半就是阿修罗部的一名小卒子，无足轻重。给了也就给了。
　　但是，这老龟不同，它修行九转，意志坚定，听猪八戒的意思，佛祖都有关注的。
　　更是，要猪八戒亲自去渡化的。那肯定就不一般了。如此力度，一个罗汉果为却是跑不了的。
　　但是，一个刽子手，如何能能得此高位？
　　九世转生，一心佛法，突然跑去做刽子手，这就好比一个名牌大学的研究生，突然跑去杀猪了一样。
　　而且，这个研究生，本已经内定了一个国家级科级岗位。
　　这就有些打脸了。
　　这还是其次，一个研究生，不是损失不起，但是，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这里面的原因，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也是猪八戒亲自前来的由头。
　　猪八戒恨声道：“这个人，佛门是一定要渡的。一来人才难得，二来，佛门的事情，哪里由得外人算计？”
　　这就又好比一个美女，本来只有七分颜色，偏偏有人来争抢，这就犯了忌讳。那绝对是要死磕起来的。
　　谭浪就问道：“这老龟，这一世，到底投胎何人？”
　　猪八戒道：“这个人，你也认识的，他叫胡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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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刽子手常与死人打交道，因此让人恐惧鄙夷，但也收入颇丰，要知道杭州知县一月才三十两白银，胡易一个刑部小吏，连刑部名册都不能上的人，一个月竟有十五两白银，还不算犯人家属偷偷塞的红包。
　　看官是不是就要问了，为什么要给红包？刽子手杀了他们的亲人，怎么还上赶着送钱的？
　　嘿嘿，这个还真有讲究。
　　要知道，死亡是很痛苦的，与其磨磨唧唧受死，忍受疼痛的折磨，不如一刀给个痛快。
　　万一有些刽子手收不到红包，心里不满，故意折磨人，家属心里也不好受。这是家属给刽子手塞红包的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希望刽子手在行刑的时候，手下有点分寸，最好身子和头部不要彻底分离，稍微连着一点留个全尸，不至于滚得到处都是，也让家属为犯人收尸的时候便于缝合。
　　收入颇丰，所以胡易有一栋宽敞的庭院。。庭院里立有十根木桩，成人大小，排成一排，每根木桩上都有一条红线，红线上还有一条条短线，将红线分为几段。其中六根木桩已经砍断，硬木拉茬，木屑落的一地。
　　刽子手是手艺活。这手艺，是要天天练习的。
　　胡易正在练刀。
　　站立，屏气，凝神，盯着红线。扭身转胯，提臂抖手，手中大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哆的一声，斩中红线，入木八分，刀卡在木头里。
　　胡易，可转身一刀斩开这第七根以坚硬著名的铁线木。第八根刚果木则能入木三分。然而铁线木都能斩断，人头就更加轻而易举。
　　所以胡易有个名号，叫胡不二，即胡易砍头，从来不补第二刀。
　　要做到一刀毙命，除了考验刽子手的技术外，对行星的刀具也有要求。
　　古人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做什么工作都离不开称手的工具，刽子手的工具自然是刀，一把好刀，对于他们来说尤为重要。
　　所以，胡易还有一把好刀。
　　走出庭院，关上门，胡易径直走到二楼。
　　二楼空空荡荡，只有一座神台，上面供奉着这么一把刀。
　　鬼头斩首刀刀身漆黑，发亮，有狰狞的鬼头这是以前“胡易”吃饭的家伙。
　　胡易跪下，点香，颂词，拜天地，敬鬼神。
　　刽子手却是有太多讲究，不磨刀、不过百、不回头，只说这不过百的忌讳，其实已经是破了。
　　胡易这把刀，在其师傅手中，就已经砍过超过百数的头颅，更何况这把刀，是从其祖师传下，砍杀百年！
　　奉鬼刀的屋子只是阴森了一点，却是没有其他任何异象。
　　上香完毕，胡易迈步走出了家门，今天却是个领俸禄的日子。
　　钱塘县府衙，两个看门的衙役，看到街上走进的胡易，脸色不由一白，勉强笑着打招呼：“胡师傅，这么早呀，来领俸的么。”
　　胡易咧开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股沁人心脾的寒意散发出去，两衙役齐齐打了个冷战。
　　胡易向两位衙役打招呼后，消失在右边的府门里。
　　两个衙役齐齐松了一口气。
　　“妈的，刽子手都是他妈这么吓人吗？他笑一下，我差点尿裤子。”
　　“废话，刽子手这行邪门的要紧，杀业重，鬼神难容，你看那些刽子手，个个都断子绝孙。并且听说啊这刽子手都很难活到五十岁！说什么‘不惑已定，天命难归’，就是阴德有亏，长久不得，而且听说到了地府之后，都要镇压在幽冥血池中，永世不得投胎！”
　　“呸呸，不说了这吓人的，咱离他远点就是，不然粘了晦气，知道和他相熟的那小李子，这不粘了晦气，昨天夜里让野狗叼了，听说那个惨啊，满墙的都是血！”
　　“好了好别说了，越说越吓人，这晚上那敢呆，明晚哥哥你可千万要来陪小弟我啊”
　　“都好说，好说，你备点酒菜就行。……”
　　离开满嘴胡言的衙役，胡易，这是那鬼一样的胡易继续往府衙里走，天色微亮，府衙里的仆役里都在忙碌，扫地抹桌，端茶倒水。看到浑身散发寒气的胡易都下意识地躲远。
　　胡易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知道是自己的职业，让人恐惧。
　　胡易皱眉，却没理会，走进府衙账房里，准备领取俸禄。
　　账房先生是个留着老鼠须，猥琐的小矮子，不过本领非凡，当了三年的账房，整个杭州府衙所有的的账目就没错过一次。
　　“胡易，每次都来的这么早。这是你的俸禄，十五两八文，收好，啧啧，真高呀，下次得请我喝酒。”
　　面对阴气森森的胡易，猥琐的账房先生却丝毫不怕，面色自若。
　　“恩，谢谢夏先生。”胡易微微弯腰谢礼。领取了俸禄，少年随即点头离去。
　　望着浑身散发寒意的少年远去，账房夏先生皱眉，身上的戾气倒是越来越重，早晚会出事啊……
　　回家的路上，还是人见人怕，散发出来的阴寒意让街上的人都战战兢兢，退避三舍。
　　连路边的疯叫的野狗，胡易经过的时候也吓得萎缩在一旁，泱泱不敢吠半声。
　　所以胡易没有朋友。
　　再加上胡易是弃婴，所以胡易没有亲人。
　　不过胡易不在乎，胡易不需要朋友，不需要亲人。
　　胡易最近多了个爱好，出城读书。这不是开玩笑，一个只会挥刀砍头，杀人如麻的刽子手还去读书？这简直是个笑话！说出来任何杭州街上都会笑掉大牙。
　　然而这是事实。
　　胡易怕吵，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周围一热闹，喧嚣，胡易就感觉特别压抑，呼吸粗重，同时眼睛血红，杀心四起。
　　吵闹时候他想杀人。
　　胡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怎么解决。城里的庸医只知道开导气祛邪的苦药，屁用都没有。
　　而一次胡易经过城里的书馆，郎朗的读书声让胡易暴走的杀心得到沉静。像是大夏天突然淋了一盆冷水。
　　而听着熟悉的三字经，胡易缓缓背诵着古诗。
　　竟然有用！
　　这些年来越发压抑不住的杀气竟然慢慢平息。
　　这让胡易决定每天花几个小时来城外读书。
　　面无表情，胡易平静地走出城去。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捕头打扮的人在冲着他笑的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