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求救

　　老太太上山拜真人，盛纮、王若弗去润州亲家辞行的第四日，盛府大体上的运转一如既往。
　　说变化，也有几处。
　　主人们不常去的宅邸隐蔽处，常有奴仆聚在一起吃酒赌钱。
　　林栖阁的奴仆与其他院的吵了好几次。
　　叶提没亲眼见到，只听富桂说的。
　　这几日，他没出过小院，早晚锻炼，专心背书。
　　正如老先生当初所讲，九经科要记的多着呢。
　　连着前些日子，他不过背了《周易》几篇及其各版注疏释义。
　　合算下来的记忆速度虽快不了旁人太多，可有一好处，叶提只要记住，无须像其他人回头再温习记忆。
　　这天，太阳暖洋洋，丹橘和金妈妈照叶提的要求，将被褥衣物拿出来晒。
　　富桂在屋里向叶提报告昨日府里的动静。
　　林栖阁的那位这几日于他，倒是互不打扰；只常常去另一个侧院，一日一两次，次次带着各种补品。
　　“哥儿不必疑心，六姑娘在聘宴上出了风头后，林小娘便是这么安排的，那时送的补品也不比这会儿少。”富桂见叶提有疑色，便解释道。
　　叶提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反常即为妖！
　　以他对林小娘的浅薄认知，他不觉得这类人会做无利可图之举。
　　要是以往没送补品，如今家里主事人都不在家，事务由她代持，她为了突出自己对家里子嗣的重视，彰显主事人的大度，博取主君、老太太对自己的好感，去关心那怀孕的卫小娘，还说得通。
　　可现在，富桂这么一解释，叶提更疑惑。
　　尴尬的是，卫小娘连前身都没见过几次。
　　只有年节时，全家聚一起，才会过面。
　　他到底是个外男，总不能傻乎乎地找人通知卫小娘，直咧咧地说林小娘对她心有不轨吧？
　　夸张些论，他连打听卫小娘的消息都逾矩。
　　对林小娘那般是迫不得已。
　　两军对垒，情报很重要。
　　情报？
　　脑袋里蹦出这个词，叶提忽地有了思路，低声问道，“可曾请过郎中为这卫小娘看诊？”
　　富桂皱眉，一番回忆，道，“约莫大半月前，好像请了郎中给卫小娘看诊。”
　　见他不怎么确定，叶提想了想，道，“这样，你先打探清楚，到底有没有请郎中，若请，何时请的，请了谁。”
　　“明白，哥儿，小人这就去。”富桂点头应下。
　　“哎，等等，没说完呢。”叶提叫住这势头冲冲的小厮。
　　才转身迈出半步的富桂只得回身，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哥儿请说。”
　　叶提正色轻声道，“我如今被各处盯着，很难出去，若你确定郎中是谁，去问郎中那日诊断的情况，但不能是你自己去问，得找个信得过的中间人，这事很重要，也很危险，你去办时务必万分小心，处处谨慎，切切不能大意。”
　　望着叶提满布慎重的脸，那眼里有期待，也有疑色。
　　富桂只觉一腔热血自心中迸出。
　　机会来了！
　　他当即双膝重重跪地，拱手低声道，“哥儿放心，小人必小心谨慎，办得妥妥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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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厮未免去得也太勤了些。”
　　林小娘对叶提的监控是实时的。
　　富桂前脚进了叶提小院，没多一会儿，她这边就能听得风。
　　“左右不过是个家里哥儿都不要的家生子，想来翻不起什么浪花。”周雪娘奉承道。
　　林小娘笑了笑，捏着羹勺舀了一口粥。
　　这白粥瞧着普通，煮粥的米却不简单，是产自原阳的上等米。
　　原阳米可是东汉时期就已成为宫廷专用米，于《宋史-河渠志》上也多有记载。
　　“有用无用，这也很难说啊。”
　　她似有所指。
　　周雪娘却不敢揣摩，毕竟那日多嘴的教训依旧深刻。
　　又吃了几口，林小娘瞧了眼门口的方向，很自然地问道，“今日的补品送去了？”
　　周雪娘靠近半步，低头低声道，“送了，与早食一起送的。”
　　“好，那便好。”
　　林小娘笑得明媚，眼底却有几分厉色。
　　这时，屋外走廊忽地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周雪娘见林小娘蹙起的眉毛，正要出声斥责来人，却听那奴婢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娘，不得了了，卫小娘要生了。”
　　林小娘顿时放下手中的羹勺，先是一惊，随即急冲冲出去，“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啊。”
　　若忽视她眼里的狠色和暗暗咬牙的动作，倒真似关心卫小娘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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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时候，女郎中万分稀少，分娩靠的只有稳婆和产妇自己。
　　是以，稳婆的技术对整个分娩过程相当重要！
　　像盛府这般官宦人家，纵非家仆无数，可养着的稳婆少说也是一手之数。
　　可卫小娘分娩，屋里竟只有一个稳婆和两个女使伺候。
　　说出去，怕是盛纮脸要丢尽。
　　更离奇的是，那接生的稳婆没一会竟以去烧水看火为理由，逃遁了。
　　急得卫小娘的女儿盛明兰直跺脚。
　　虽给阿娘送了些糕饼补气力，可等不来稳婆，阿娘终是危险。
　　房门前的林小娘就是个摆设，只顾囔囔要惩戒这个、要打那个板子。
　　盛明兰环顾这院子，竟无一人可帮她。
　　小孩泪流满面，浑身充斥着无力感！
　　忽地，她不知想到什么，奋起力气，“小桃你在这儿看着小娘。”
　　她步子不大，但很快消失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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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院
　　结束晨练，叶提在丹橘的服侍下换着衣服。
　　丹橘低着头，偶尔出神，心里不知想些什么，手上动作依旧利索。
　　没一会，只剩最后的袍子没穿。
　　她才拿起袍子，屋外陡地响起一串急切的童声。
　　“表哥哥，表哥哥…”
　　叶提一愣。
　　如兰去了润州，墨兰不是这声。
　　“是六姑娘。”丹橘道出答案。
　　叶提心里一咯噔，来不及穿外袍，快步要出去。
　　“哥儿，外面凉，快快穿上袍子，莫冻着。”
　　丹橘拿着袍子跟在后面，却追不上锻炼颇有成效的叶提。
　　到了门口，还没掀开厚帘，一小娃儿冲进来，与叶提双腿撞个满怀。
　　跑了这么远，心里又急切，盛明兰哪还有力气？
　　一咕噜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叶提的裤腿，仰着那泪涕横流的小脸，哀求道，“表哥哥，你救救我小娘，救救我小娘。”
　　叶提面色一凝，当时心里便有了猜测，抛掉多余的询问，直接道，“要我怎么帮你？”
　　“求哥哥给帮着找个稳婆，多送些热水去我小娘屋里。”
　　热水，稳婆，盛明兰现在心里就这两样。
　　“什么？”
　　叶提闻声，满眼骇然。
　　家里小娘要分娩，厨房竟连热水都备不好？
　　糟糟糟！
　　要出大事！
　　他定了定神，理理思路，看向丹橘，沉声道，“去，将舅母送于我的袍子取来。”
　　丹橘听了只言片语，晓得这事不小。
　　她有心劝叶提不要掺和，可对上叶提坚决的目光，话又咽回去，取来那精美的白袍快速为叶提换上。
　　叶提扶起瘫坐地上的盛明兰，对丹橘吩咐道，“你牵着六姑娘，慢些走。”
　　出了门，他冲侧屋喊道，“金妈妈，拎上院里备着的热水。”
　　“随我来！”